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我怪叫一声,跳了起来。
“嘘!”那片雪稍微抬起了一些,露出一张苍白稚气的脸,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别害怕,老乡!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军!”
我激零零打了个冷战。
东北抗日联军?那是当年活跃在东北大地上的抗日队伍啊!当年正是这支队伍的浴血奋战,有力的打击了日本鬼子后方,为中国人民抗日胜利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支部队里发生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有多少视死如归的英雄勇士……我虽然对东北抗日联军了解的不是很多,但杨靖宇、赵一曼、赵尚志、八女投江……听到这些名字和故事,哪一个中国人不会胸口发热鼻子发酸?
乍然听到东北抗日联军几个字,我一阵的热血沸腾,是啊,身下这片白雪覆盖的黑色土地,就是当年抗联的将士们浴血战斗过的地方。可是——那毕竟已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听到现在还有人自称是东北抗联的,心潮澎湃之余,还有着疑惑、古怪、幽默等等情绪。
我安慰自己,也许是碰到一个神经病呢!咱自己小时候不还当自己是超人呢嘛!
那小子稍微抬起些身子,我发现他穿的是过去东北那种老皮袄,披着一件从头连到脚的白色披风,象电视剧里杨子荣他们那种,可以很好的在雪地里掩身。甭说,这身行头还真挺挺内行。
“喂,老乡,你趴下来,别暴露了目标!”
我有些好笑,索性就趴下身,爬到他身边,“喂,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我们是抗联一路军的。”他轻声说,把一些积雪扒拉到我身上,“盖上些雪,日本鬼子又凶狠又狡猾,你别怕,不要乱动,他们就发现不了你。”
“东北搞联一路军,那……那是杨靖宇将军的部队啊!”我记得好象在一部叫《杨靖宇》的纪录片里看过、
小家伙警觉地看着我:“你是哪个村的?你对我们挺了解啊?”看那模样将我当汉奸了。
我随口说,“我是李家甸子的!”
小家伙皱起眉,“我们前天还在李家甸子,怎么没看过你?”
“我一直在长春嘛,昨天才回来的。”我有些不耐烦起来,开玩笑还没完没了了。正想问问怎么出去,居然又听到另一个人低声喝斥:
“二德,不许讲话,注意纪律。”我一扭头,发现有一块雪迅速向我们移来,又是一个穿着连身白披风的人。我张大眼睛,仔细观察,发现周围至少有七八个疑似是人的,只是他们掩饰的极好,如果一动不动,还真不容易发现。
居然是集体在扮抗联!难道……难道是哪个部门在搞爱国主义教育?我瞧瞧刚发现的这位,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皮袄,胡子拉茬的,脸瘦的都脱了相了,一看就是极度营养不良。不是吧?爱国主义教育也不能让人饿成这样子啊!
“班长,这个老乡说是李家甸子的。”二德子跟那中年人汇报。
中年人看着我皱皱眉,“战斗就要打响了,你到后面去,别出声。二德,你保护他。”
“是!班长!”二德敬个礼答应了,然后悄悄地问:“俞队长他们现在也不知到哪里了!”
“他们走了半个时辰了,现在应该已追上敌人了!”班长抬头看看天,又伏了下去。
我趴在那儿身子都快冻僵了,不由动了动。
“老乡,不要乱动啊!会暴露的!”二德轻声提醒我。
我苦笑,你们玩军训,我跟你们凑什么热闹啊。“小……呃,战士,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出去吗?我还有同伴等我呢!”
二德严肃地说:“现在不能动。俞队长说,我们必须在这里等敌人来打伏击,给主力部队赢得时间。”
我虽然对他们这种精神深表敬佩,但自己实在是没有时间陪他们玩,“跟你们俞队长说说呗,我真的有事啊!”
“我们俞队长带人追敌去了!”
“哎!真是!”我郁闷了,转着脑袋观察地形,想找个不为他们察觉的地方溜走——不过,这山谷的布置好象有点地方不对劲。顺口问道:“你们俞队长怎么称呼啊?”
“他叫俞航,你听说过吗?是我们一路军里有名的文武双全神枪手,日本鬼子听到他的名字都害怕!”
我的脑袋中轰地一声巨响,声音都颤抖了:“叫俞航?”
二德得意地点点头。
我大爷爷的名字就是俞航,字可扬。不过,世界上重名的人多着呢。“俞队长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俞可扬?”
“你咋知道的?”二德惊诧地看着我。
我的心都哆嗦了。难怪家族传说中,大爷爷曾经跟随杨靖宇将军抗过日,原来这是真的。可是,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小家伙怎么会知道?除非……除非他们真的是当年大爷爷手下的战士!
我试着伸手去摸二德,手毫无阻碍地从他身上穿过去,他浑然不觉,睁着机灵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
果然是了!他们是当年抗联战士的英魂!在战斗中留下来掩护大部队,结果全数牺牲,死后英魂不散,仍然在严格执行着生前的命令。
我眼睛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时候我也想起在哪听过白鹿角峰这个地名了——就在大爷爷的笔记里:“长白鹿角,灵脉聚集,以困魔浮尸阵歼敌二百六十人,十九兄弟尽殁”。由于只有这一句,因此一直没想起来。
原来,大爷爷当年就是在这里,带领十九个兄弟,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最后不惜冒着违反“不得以法术对付常人”的门规,终于歼灭了日寇二百六十人,但十九个兄弟也全牺牲了。
田边的死鬼老爹八成就是在当年那场战斗中漏网逃命的!生前他没打下的地方,死了也要占个位子。我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算什么东西。为了几个臭钱,居然想把那老鬼埋在这些抗联战士洒尽热血的地方!我******对得起这些英灵、对得起大爷爷吗?
“来了!准备战斗!”班长突然轻声说。
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九名战士英魂悄悄地做好战斗准备。从山谷外侧,正慢慢地走过来一队日本鬼子,看上去有一百来人——虽然是当年日本鬼子的鬼魂,但黄色的军服、锃亮的刺刀、沉重的马靴,和电影里几乎没什么区别。
日本鬼子越走越近……先头部队离我们不到五十米了,班长一声大喝:“开火!”身边的战士英灵立刻开枪,子弹喷着火蛇扫向敌人。
日本鬼子顿时倒下一片,后边的立刻调整队形,卧倒还击。
敌人装备精良,机枪扫射过来,身边的二德突然轻轻哼了一声,扑倒了,眼前的雪地被血花染开。
“二德!”我低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他倒在那里,伸手去抱,却抱了个空。明知道这一切只是先烈的英灵当年打击日本鬼子的战争再现,我仍然目眦尽裂,一时间真恨不得冲进敌人队伍里砍死那帮丫挺的报仇。
身边的战士们一个一个倒下去,虽然每一个都有数个敌人的陪葬,我仍然热泪盈眶,擦擦眼泪,看到山谷左面仿佛有东西一闪,心中一动,跳起来奔过去,发现在石头堆里,竟然埋着一个用过去那种机关枪弹壳磨成黄铜片,看样子是一面镜子,如果不是此处地势较高,雪没有盖住,而且光线恰从此穿过,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面镜子手工极为粗糙,似乎是匆匆磨制,只是略具形态,上面已长满了铜锈,我拿衣袖用力的蹭了蹭,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刻着纹路,仔细辨认,一面是简陋的八卦图案,另一面则是太极图。
心中又惊又喜,虽然制作简单,但也可以看出这竟然是一面沾着凶煞气的八卦太极镜。再回头望着山谷的地形,没错,这是一个匆忙布置的死亡关。布阵之人以太极八卦镜做阵眼,四周按五行八卦方位布下阵法,以人力硬生生改变山谷气势,促使这个山谷阴气大旺,形成凶谷,而抗联战士隐蔽的地方,是这方向惟一的生位。
我相信当年布下这座死亡关的,非我大爷爷莫属。可惜敌人实在太多,火力又充足,我们的战士虽然将敌人拖死在这里,但自己也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当年那场战争依然在激烈地进行,眼看着抗联战士一个个倒下去,“这是过去的事了,是幻像,没什么……”我不住地对自己说,心疼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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