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大门口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看着赵胜。
“他家里是干嘛的?”
冒然出头必然有原因,而且还是冲着皇太孙的老师出手,要是没有背景才怪。
有个大概知道内情的人冷笑道:“赵胜的叔叔在锦衣卫。”
“锦衣卫?”
问话的人马上就闭嘴了,这年头惹上锦衣卫显然不是合算的生意。
“难道锦衣卫的人在打皇太孙的主意?”
有人马上就联想到了那位据说连皇子皇孙都得给面子的锦衣卫指挥使。
纪——纲!
“可我只想知道方先生是如何用数学来施政的啊!”
一个神经粗大的学生后悔的喊道。
“那你不是已经买了一本数学吗?”
“可那只是第一册。”
“既然有第一册,那肯定会有第二册,第三册,慢慢的等吧。”
那个气愤的学生冲着赵胜喊道:“别以为你叔叔是锦衣卫就了不起,可那是皇太孙,以后的皇帝,你叔叔算个屁啊!”
赵胜的嘴角扯动着,想反驳,可今天他已经是彻底的失败了,甚至是被方醒完全无视。
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这事会不会牵扯到朝中的争斗?
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学生,拿来当炮灰都不够资格,所以……
最近早晚的气候有些让朱棣不大舒服,所以他就在暖阁处理政事。
这时进来一个小太监,他在朱棣的贴身大太监耳边轻声说了一会儿。
大太监走过去,垂眸禀告道:“陛下,今日有人挑衅方醒。”
朱棣头也不抬的问道:“何故?”
大太监更加恭谨的说道:“有人想把方醒弄成儒家之敌,那人家中有个叔叔,是锦衣卫千户。”
“嗯?”
朱棣把手中的奏折一扔,那紧皱的眉头让暖阁内的人都垂下了头。
“传纪纲来见朕。”
方醒回到家里,刚吃完晚饭,就看到了贾全。
“我说你怎么一天鬼鬼祟祟的,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
贾全尴尬的笑道:“下官最开始学的是刺探,所以到后来就改不了了。”
“啥事?”
方醒听到贾全的肚子在叫唤,就叫厨房去给他做面条。
贾全嘿嘿的感谢后,说道:“殿下知道了今天下午在国子监的事,让下官转告您,这事无需担心,陛下那里自会有论断。”
方醒扬眉道:“我想知道背后是谁?”
马丹!一个国子监的学生居然敢质疑我方醒出的书,要知道那本书可是宫中印刷出来的,撒比才会相信皇帝不知道这本书的事。
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就有人站出来了,而且还是趁着国子监散学的时机,大庭广众之下的想挖坑埋人。
看到方醒笑呵呵的,可贾全却觉得一股冷意从尾椎骨那里冒了上来。
“说吧,要是太孙问起来,就说是我逼着你说的。”
方醒看出了贾全的为难,正好热气腾腾的大碗面条到了,他就起身道。
面条看着很筋道,汤色泛白,这是用大骨头熬制了许久才有的颜色。
而面条的上面还铺着一层肉沫浇头,一点辣椒油和小葱点缀,看的贾全胃口大开。
“赵胜有个叔叔叫做赵国章,是锦衣卫的千户。”
方醒若有所思的摆手道:“你且赶紧吃面,然后再回去复命。”
贾全呼啦哗啦的在吃面,方醒走到门口,看着冷清的天空中挂着的几颗星宿,嘴角渐渐的抿紧。
贾全三两下吃完,打了个饱嗝后,躬身告退。
“回去告诉太孙,别乱动!”
方醒告诫道。
纪纲目前的权势已经到达了顶峰,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及早而退是最佳的处理方法。
可尝到了权利甘美味道的纪纲会甘于落寞吗?
当纪纲走进殿内时,看到上面朱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呯!”
朱棣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顿,冷冰冰的道:“那赵国章是怎么回事?”
纪纲心中一个咯噔,随即就辩解道:“陛下,您是说今日国子监之事吧,臣这里刚调查清楚,请允许臣自辩。”
朱棣哼了一声,纪纲赶紧说道:“据臣的调查,那个赵胜在国子监中和前司业秦班走得比较近,后来秦班被革职,赵胜就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在方醒出书之后,就以为找到了把柄。他打听到方醒到了国子监,就拦路质疑。”
好一个拦路质疑!
朱棣的大太监垂眸不语,可心中却对纪纲的移形换影神功表示了钦佩。
当时的情报可是说赵胜是想把方醒弄成儒家之敌,可到了纪纲的嘴里,就变成了拦路质疑,纯属是学术纠纷。
殿内烧了几个熏笼,暖洋洋的很是让人舒坦。可纪纲却觉得很热。
燥热!
大滴的汗水从脸上滑落到地上,很快就打湿了身下的地面。
九五之尊,生死予夺。
我要权利!
在这一刻,纪纲从未这么渴望过权利。
他同样想主宰别人的生死。
“混账!”
静默了片刻后,一声怒吼从上面传来,随同一起而来的还有茶杯。
“啪!”
纪纲只觉得额头上一痛,然后瓷片就从眼前滑落。
一动不动!
纪纲不敢动,哪怕温热的血液正从额头上流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就在这红色的视线中,他看到朱棣从御座上起身,大步走了过来。
“你当朕不知道你的小把戏吗?”
朱棣的胡子翘起,可这不是代表高兴,而是极度的愤怒。
“你纪纲的胆子很大嘛,居然都敢去招揽方醒,嗯?”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纪纲马上就趴在地上,哀鸣道:“陛下,臣只是仰慕太孙殿下老师的学问,所以就想请方先生去给我锦衣卫衙门的人授课,臣有罪!罪该万死!”
朱棣止住脚步,冷冷的说道:“汉王最近在闭门读书,你纪纲也想去吗?”
大太监在心中一叹,知道纪纲又过了一关。
纪纲方才说是想请方醒去锦衣卫授课,那就是间接在说朱高炽父子的身边全是饱学之士,而汉王和他纪纲却是孤立无援。
果然,朱棣一脚踢在纪纲的肩上,踢了几个滚翻,然后骂道:“滚!”
纪纲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才到了殿外。
这条道虽然隔不远就有灯笼,可更远处大多是黑暗。
就在这黑暗和光明交织的地方,纪纲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
光线在他的脸上映出了斑斓之色,红色的面孔上渐渐的裂开了条缝。
纪纲在无声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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