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陆芷澜在卫峥搀扶下下了马车,便见柳掌柜已负手在店外等候。两人走近,柳掌柜上前一步,道:“少爷,少夫人。”
陆芷澜笑道:“柳掌柜,多日不见了。”
虽说半个多月前才见过,但遇袭后再见故人,确是另一番感觉。
几人进了内庭,柳掌柜边引着路,边道:“听闻前几日少夫人遇袭,柳某惭愧,主家已安全归来后才知。少爷少夫人安然无恙,真乃吉人天相。”
陆芷澜点了点头,想起马车中的请柬,道:“听夫君说柳掌柜将要与慧娘成亲,恭喜了。”
柳掌柜一愣,随即笑道:“亲事突然,让少夫人看笑话了。原本我说要大办,慧娘不同意,后来折中,只请一些相熟的亲友,一起吃一顿饭,简单过个仪式。”
月前陆芷澜和卫峥在馄饨摊处和柳掌柜几人告别后,慧娘收拾摊位时,又有不长眼的小混混前来闹事,柳掌柜多年精进武艺,体魄手段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白面书生,几人被柳掌柜教训,连滚带爬的溜走,就在慧娘几人松了口气时,却不想一个躲在桌旁的一个小混混,摸起地上石块便砸向柳掌柜,柳掌柜躲避不及,只得用手挡下,结果小混混被制服,柳掌柜胳膊却不能动了。
“慧娘吓得立时便哭了,后来我再提成亲的事,她便默默的答应了。”柳掌柜说到这里,笑了笑,眼神狡黠中,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他抬了抬胳膊,道:“大夫给医治了,已无大碍。”
陆芷澜有些唏嘘,如果一个男人三番两次为自己犯险,她大概也会如慧娘一样,立时便同意了。
从柳掌柜铺子出来,陆芷澜随着卫峥在外面转了一日,直到傍晚时才回府。
用完饭卫峥便去了书房。想起他晚饭时用的少了,陆芷澜让小厨房里做了清热的药膳,端去书房给他做夜宵。刚经过竹林时,就见一个身影掠过,匆匆往竹林去了。陆芷澜回想起方才身影,那人身着水红色襦裙,看起来倒像是碧痕。
方才她找碧痕便未找到,还以为她有事出去了,此时形色匆匆的……想起早晨时她脸上异样,陆芷澜犹豫一瞬,有些不放心的跟上。
竹林幽深,蜿蜒的林间小道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竹叶。
卫峥惯常在竹林中练剑,不喜欢有人打扰。这小竹林中除非每半月一次的打扫,惯常无人进入。
进了竹林,陆芷澜还未行几步,便听一个急切的声音道:“这是在姑爷和小姐院中,你约我来这里,可是疯了。”
听那声音,果然是碧痕。只不过她此时声音有些急切,不似平日里平和温婉。
一声冷笑传来,只听一个男声道:“不约在这里,你岂不是又如晨间时候找借口脱走了。”
男人话毕,陆芷澜顿时一愣,若是没听错,这是高崇的声音?
高崇,与碧痕?
陆芷澜想起归来这两日,好几次撞见碧痕发呆,还以为是因着她之前遇险的事惹了碧痕担心,如今想来,大约另有隐情。
“我之前同你说的,你说要想一想,如今考虑的如何,可是能给个答复了?”男人说完,两人之间一时安静。
陆芷澜可以想见碧痕此时纠结的表情。无意听了人家墙角,她有些不自在的悄悄转身退了出去。
晚间就寝前,陆芷澜特意观察了碧痕,见她脸上并无异色,只是比平日里沉默了许多。倒也放下了心。与高管事相处这些日子,陆芷澜知这人是极有分寸的,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教人挑不出半分错,听铃兰说,卫府府内许多丫鬟都对他芳心暗许,奈何高管事看起来温和,却自有一股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势。此人为人圆滑却又教人信服,和碧痕倒也般配。
待卫峥沐浴后进了内室,将要入睡时,陆芷澜终于忍不住跟他说了那会儿所见所闻,卫峥听她说完,微皱了眉,“方才在书房中,你魂不守舍的,便是想着这事儿?”
陆芷澜有些纳罕,道:“你手下人喜欢上我身边的人,你都没什么反应的?”
陆芷澜见他神色淡淡的,咬了咬唇,有些没好气,“真不知你对什么事有兴趣。还是这世人在你眼中皆是可有可无的……”
卫峥笑了笑,道:“引起我兴趣?”这笑意让陆芷澜觉出几分危险。
“既然你还有精力去管旁人的事,不若便做些能引起为夫兴趣的事罢。”最后这句话就贴在陆芷澜耳旁出口,男人声色温柔,但手下动作却并不与声音相符。没一会儿,陆芷澜便开始为自己方才的话感到后悔了。
直到攀附在男人肩头,昏昏欲睡时,她才朦胧的意识到,两人体力悬殊,每次自己总讨不到什么好处,往后还是不要与这人作对的好。
禹都皇宫,祥瑞园。
前朝奢靡,宫殿极尽华丽,装饰摆设皆是金银玉器。当初禹帝初继位,因着要为百姓立下一个勤政爱民的开国皇帝印象,刚入宫便下令将宫中一应奢侈不必要的装饰拿下,暂无人居住的宫宇关闭,像常年需人打理,耗费国资的御花园,也封了好几个。
祥瑞园乃是宫中最大的一座御花园,相传前朝某任皇帝之母,原先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一日逛到这个园子时,声称看到了祥瑞之光,未过半年诞下龙子,皇帝以为大吉,便将皇位传给了这妃子所生的皇子。
前朝已灭,但这祥瑞园的奇异故事却从未断绝过。
园中花团锦簇的深处,矗立着一处凉亭。凉亭四柱上扯着飘飘的帷幕,侍女屏息分立在亭外。凉亭内,一美艳明媚的女子倚在软榻上,凤目微闭,身旁侍女执着高扇缓缓的扇着风。
不一会儿,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在接近了凉亭戛然停住。一阵尖细的声音谦恭道:“娘娘,奴才前去打听了,今日圣上下朝之后,便去了仪贵人那里,至今还未从静仪宫出来。爷身边小德子回,说是圣上今日一日都要在静仪宫中了。”
女子睁开了眼睛,挥退了身旁的侍女,道:“李公公,进来说话。”
李德海依言进了凉亭中,他抬眼看了眼上首的主子,自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低声道:“娘娘,将军爷差人送来的书信。”
薛贵妃敛了脸上的笑,不动声色的书信接下,看完了信,她目光微沉。
“园子里金缕花开了,李公公陪本宫去看看吧。”薛贵妃起身,在李公公搀扶下出了凉亭。花园极大,却没有其他妃子敢入内。谁都知当初圣上仅凭贵妃一句“这园子好看”的话,便没有将园子封起来。后来在加冕薛妃为贵妃时,将这祥瑞园一并赐予了她。
金缕花开,盛世自来。往常极难养活的象征着繁荣昌盛的娇嫩花朵,临夏全部盛开。禹帝心悦,前几日刚赏赐了宫中众人。后宫中人人都在说这花开,代表了不寻常的意义,原本便宠冠后宫的薛贵妃,一时更加风头无两。
赏了会儿花,有贴身侍女来报,道三皇子从围场狩猎归来了。
“这孩子疯了几日,终于想起为娘的了。”薛贵妃淡淡道,“罢了,摆驾回宫吧。”
薛贵妃刚下了轿,便有等候多时的的少年上前来,将她从銮驾上扶下。
少年道:“儿臣昨日在围场中猎回一头雄鹿。据说那鹿血鹿肉对身体乏力虚弱的人有好处,便吩咐人将那鹿搬来,已吩咐了厨房中,料理好了给母亲用。”
少年模样清隽,说话时眼中带笑,正是十四岁的当朝三皇子周允礼。
薛贵妃看了眼跟前殷勤的儿子,笑道:“前几日与你国子监中几位同窗外出打猎,连日来都没动静,我还当你以后都不想回来了呢。”
李德海接话道:“三皇子一片孝心,如今也会体恤娘娘了。”
进了寝殿,并退了左右服侍的人。薛贵妃将手中书信拿出来,“你舅舅的来信。”
三皇子看了一眼母亲,接过信笺,将信纸从书简中抽出,一目十行的看完,看到最后时,他眉头皱了起来,神情严肃抬起头道:“今秋父皇大寿,舅舅将协羽纶军入禹都朝贺?”
十四岁的少年,虽说比平常子弟老练,但关键时候,仍掩不住眼底情绪,“若是父皇知道了,必定大怒,舅舅决定太过于草率。”
听了他这话,薛贵妃却冷笑一声。
“我儿年轻。你可知,你舅舅若不趁这个机会来一遭,下一次他再来时,便是要来归还羽翎军军印的。”
三皇子一愣,道:“母亲何意?”
薛贵妃道:“你父皇月前已经与内阁几位大臣商议了,年后便要收回几位戍边将领的军印,重做调配。至于调配之后,你舅舅又能得多少兵力,就不得而知了。”
周允礼心中一惊。他知道早前朝中便由此消息传出,但那时他只以为这些不过都是谣传。如今这话从母亲嘴里说出,不论怎样都是真的了。
万想不到一切都来得如此之急。
薛贵妃脸上终于不再有方才那样轻松自在的神色。见下首儿子沉默不语,她道:“你父皇近两月一直流连在仪贵人和锦贵人那些新来的妃子宫中,宫里都说这批新人得了圣宠,但我看来却并不尽然,如今非常时刻,你舅舅正需要助力,你万不可,行差踏错了一步。”
周允义点了点头,道:“孩儿知晓。”
薛贵妃手中轻抚着右手小指上的护甲,她双手保养得极好,依然如年轻时白皙娇嫩。但她知道,这皮肤下隐藏的血液已经不如当年那样新鲜。她期盼了一辈子的凤位约是落空,可她的儿子,必定是要成为这禹朝第二位君主。
“我乏了,你且回吧。”
周允礼出了寝殿,李公公将他送到宫门口。将要踏出宫门时,他住了步子,对身后李公公道:“前几日吩咐的事可办妥了?”
李德海面露难色,道:“此事要不要再与娘娘商议商议?”
这事还牵扯到四皇子。上月禹帝兴起,检查三皇子四皇子两位皇子的课业。三皇子不论是骑射文章都十分出彩,反观四皇子,文章背诵磕磕巴巴,骑马时还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惹得皇帝不悦,罚他去路游山飘渺寺中学礼一月。
飘渺寺是一向喜欢礼佛的先皇后王皇后筹款修建。
先皇后与皇帝是少年夫妻,两人感情甚笃。王皇后去后,她的一应旧物便放在寺庙中,每日有僧人为之诵经供奉。皇帝每年也总会有半个月时间去寺庙中吃斋,寥寄哀思。那寺庙中除了禹帝,还从没旁的宫人去住过。如今四皇子宫中已收拾了东西,正要搬去。
三皇子道:“母亲这些日子需思虑的事情太多,这事便不用告诉她了,做得隐秘些。”
李德海躬身颔首,再抬眼,三皇子已走远。
未几日,缥缈寺中便传来消息,四皇子诵经时无意中打坏了王皇后原先曾用过的一件器皿。皇帝大怒,将他赶去百里外的行宫反省,三个月后才准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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