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合了帘子，她回过神,神情有些唏嘘,“没想到柳掌柜如此情深,即便放弃了大好前程也要留在慧娘身边。都说读书人最是薄情的，这柳掌柜倒是给读书人正了一回名。”
伴随着书页翻过的声音,对面人不以为意的声音传来：“入仕便是大好前程？”
“自然。”陆芷澜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想了想,又道：“这为官和经商，若让人选，不就是要做官的居多。况且柳掌柜这人,看起来便是个博闻强识的，若是一心科举,未必不中。到时候能有个官职在身，必不会再让那些地痞无赖欺负了去。”
其实在她的那个世界，经商的也怕掌权的,更不要论在这重举轻商的地方。
然而她刚将这想法说了，就见卫峥嘴边带出一个略显讥讽的笑。
陆芷澜皱了皱眉,咬唇道：“我说的不对？”
卫峥却没再看她,也不再说话。
陆芷澜看他又拾起手中书本看了起来。一时也抿了唇,不再言语。
两人一路沉默着,直到回了卫府。下了马车，卫峥当先便离开,陆芷澜看着他背影，心内有些委屈。
莫名其妙，也不知怎的又招惹了他。
赵兴正解了马套往西边马厩去,陆芷澜想起什么，将他叫住，询问道：“那会儿柳掌柜的说，之前受小人诘难，不知后来又是什么情景？”
“夫人说这事儿？”赵兴笑道，“自然是报了仇了。”
见陆芷澜有些惊讶，赵兴道：“也是这柳掌柜的有能耐，爷才重视。夫人可还记得小的曾跟您说的，柳掌柜在卫府铺子这几年的情形？”
陆芷澜点点头，“从店铺伙计，一路升任了掌柜。两年间便掌管了几家铺子。”
赵兴接口道：“那时候爷巡视店面认识了柳掌柜的，后来想要重用他，柳掌柜的便开出条件，要先替他解决了那几个赖头。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那几人将柳掌柜得罪了，不想是今日所知的情况。不过也差不多了。”
陆芷澜听他说完，一时有些难以开口，过了会儿，她讪讪道：“是卫峥出面，将那几人解决了的？”
“自然是少爷，”赵兴见自家夫人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倒也没多想，他哪知少夫人刚在车上与少爷辩了什么，只道：“柳掌柜的也算是个精明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投靠爷，让爷出面收拾那几个赖头，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总比他不知能否科举高中，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报仇的强。”
陆芷澜暗自思索了一会儿，倒也觉出自己之前想法天真。正如赵兴所说，若要等柳掌柜的功成名就之后再来回头收拾那几人，不知还得几年，也不知慧娘娘几个要经受几次骚扰。怎么看都是眼下的选择更胜一筹。
回了院子，陆芷澜看向院南侧的书房，房门如往常紧闭着。想起刚刚那人面上神色冷峻，她心事重重的回了正房。
屋门口，碧痕与铃兰正坐在那里绣着帕子。此时见小姐回来了，忙放了手中的东西上前。
铃兰将小姐身后小厮捧着的盒子接过。木盒颇沉，还镶着金边，看起来便颇为奢靡。
将盒子放进内室的梳妆台上，铃兰有些好奇道：“小姐，这盒子里放着什么？可否打开看看。”
陆芷澜将盒子打开，两个看了，顿时一阵惊艳。
铃兰仔细看了看，又望向小姐：“这钗头好美，可是姑爷所赠？”
陆芷澜点点头，“还有一个镯子。”她伸手给两人看了看，自然又的了一番夸赞。
碧痕一副欣慰的样子，道：“果然姑爷还是心疼小姐的，看您这几日一直在屋里，便主动邀您出去，还赠了头面首饰。”
陆芷澜轻抚着手上的玉镯。想起在马车上时两人的争执，微微有些苦恼。
只听铃兰问道：“小姐，您是否要拿什么东西赠与姑爷的？”
陆芷澜顿时眼前一亮，可想了想，又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相赠的。
她摇了摇头，道：“他有钱的很，我也没看出他有什么缺的。”最主要的是，看他那样子，万一自己给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到时候尴尬的岂不还是她自己。
碧痕看出她的为难，笑道：“小姐，都道礼轻情意重，这礼物最珍贵不过一个用心。要是您仔细准备的，姑爷定会感受到这份心意。”
“哎，”铃兰想了想，提议道：“不若小姐便给姑爷秀方帕子吧，男子日常携带的款式，不比女子的复杂，又简单好看。”
碧痕也点了点头，“这亲自绣的帕子，最适合赠与亲近之人。”
陆芷澜听两人这样说，倒也有些动心。。。。。y。q。z。w。5。。。。c***o***m#言，，，情，，，中文，，，网
拾起屋门口秀篓里两人正秀着的帕子。陆芷澜挨个看了看，其中一个是一对鸳鸯，已经绣了一半有余，那鸳鸯的雏形基本已出，针脚浓密，配色也艳丽，在半透明的薄纱上，栩栩如生。另一帕子上则绣着一团繁花花样，同样精致秀美。
陆芷澜正反两面看了看，才发现这帕子两面皆是成型的花样。
双面绣，这难度也太高了些。
最后在碧痕建议下，陆芷澜决定绣个荷包送给卫峥。
特意让碧痕给描了个最简单的白鹤青松的花样，陆芷澜拿了个绣袋便进了内室绣起来。
屋内渐暗，便又点起烛台，灯影下，好一会儿，陆芷澜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将银线自绸布上剪断。
她抬首将绸布展开，映着烛光，一个仙鹤展翅于松顶的轮廓便跃然眼前。
不过这松鹤虽比照着花样绣成，但怎么看都觉得比那花样差了几分味道，那仙鹤胖了几斤似的，肚子微鼓，翅膀也有几分僵硬，怎么看都是展翅也飞不了的。
此时手疼眼算。陆芷澜有些怀疑自己为何要受这份罪，亲力亲为的给那人绣荷包。倒不如给他挑选些东西赠予了，到时候若是不要，不过是损失些银钱，她也不会心疼。
她放了手中的帕子，想出去透口气，刚走到门口，便听云兰的声音道：“倒是个美的，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当时便想着，若我是个男子，也要被勾了魂去。”
陆芷澜出了内室，便见云兰正同另两人说着什么。一时，她有些好奇的的问道：“什么美若天仙的？可是见到了什么貌美的女子？”
云兰见自己声音惊扰了小姐，顿时住了嘴，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道：“奴婢那会儿去前院给人帮忙搬运东西，原是夫人娘家表姑娘来了。说是要在府中住一段时间，给二少夫人作伴。那表小姐下马车时头上还带着帏帽，奴婢只在她进了府后匆匆看到一眼，倒是个十分惊艳的美人。”
碧痕神色复杂道：“二小姐刚一有孕，夫人便招了她娘家外甥女来府中，不是什么好事。”
陆芷澜想起尤氏平常里待陆芷烟，也不像是能将自己娘家女孩儿找来专门陪她，这其中说不清还有几分其他的意思。一时也觉得这表小姐来者不善。
索性这表小姐大抵是与她们院子无关的。几人又闲聊了会儿，碧痕告诫了两个小丫鬟一番，让她们平日里行事更谨慎些，学着些察言观色。两个小丫鬟应了，便各去做自己的事。
晚上快要就寝时，卫峥刚入内室，便看见了正在梳妆台前挑灯夜战的陆芷澜。
她背对着自己，不知在鼓捣什么。听见他进来，也未回身。
卫峥淡淡的看她一眼，好一会儿，还是出声询问道：“还不入睡？”
陆芷澜手一抖，“咣当”一声，手中的小工具便掉落地上，随之一起摔落的，还有一个隐隐泛着微光的小珠子。
那珠子咕噜噜一路滚至卫峥脚边。他顿了顿，在陆芷澜到跟前之前将珠子捡了起来。看着她手中像是一个小钻子一样的东西，卫峥皱了皱眉。
他看了看手上的珠子，微微泛光的扁长珠子上，稍薄的地方磨了好几处小孔，再看她手中的工具，似是明了了什么，他道：“磨这珠子作甚？”
陆芷澜摩挲着手上被工具磨出的红痕，有些欲哭无泪。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要如此折磨自己。
想起白日里这厮对自己那爱答不理的态度，更不想回他，只伸出手，没好气道：“将珠子还我。”
陆芷澜不情愿告诉他。
也是自己多嘴，在碧痕帮助下好歹做完了那个荷包，在看到那荷包单调的样子时，她突然突发奇想，说要给荷包的绳结上穿个珠子，一时便想起苏茂曾送给自己的那个随珠，她拿出来比划比划，发现放在上面大小正合适。
她无事做，自觉惹了人家生气，虽说不过是跟他辩了两句，又不是说他，可想起他嘴角讥讽的看自己时那眼神，便觉得有些受不了。不若早将要送的东西做好给他。也算是还了他人情。
打定了注意，也没等碧痕说的，第二日将珠子拿去铺子里找专门的人给钻孔，陆芷澜便让丫鬟给找来了工具，自己小心翼翼的钻了起来。奈何不知是这珠子忒硬了些，还是她手艺不好。磨了这半晌，只磨出自己一身薄汗，外加磨红了的手指。
卫峥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将她手中的工具拿过，倒也不再问她，只说道：“磨完这珠子便去就寝。”
陆芷澜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来到自己梳妆台前。
卫峥刚坐下，抬眼便看到了桌子上的秀包里露出的荷包一角。陆芷澜见他看到了，伸手将绣包放到身后。“这个，等会儿再看，先帮我打孔。”
卫峥顿了顿，看向桌上的器具，陆芷澜跟他讲了器具的用法，他认真听她讲完一遍，略点了点头。
将珠子放到固定的位置紧固好，又将手中钻珠用的绳锯一样的物件套在珠子表面。陆芷澜指了指要打孔的位置。手中使力一拉，手中那工具便研磨了起来。
陆芷澜搬了凳子过来，看男人用力均匀的拉着磨具，一来一去之间，小珠子上被研磨出越来越深的孔隙。在自己手中总是跑偏的钻孔，此时越磨越深。没一会儿，只听“叮”的一声。
陆芷澜原本托腮等着，此时坐正了身子。她看了眼卫峥，又探身看向那打孔的器具，有些不可置信道：“这珠子，打穿了？”自己可是磨了快半个时辰。
卫峥慢慢提起磨具，陆芷澜探身看去，只见固定在那里的珠子，此时顶部已经有了一个圆圆的小孔。果真是将珠子打穿了。
卫峥将珠子从磨具中取出，陆芷澜有些心急的想要去接，然而还不等她将珠子接过，便见卫峥将手一缩。她抬眼，就见卫峥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攥着珠子的手掌摊开，那随珠在他掌心散发着微光，然陆芷澜仔细一看，却看到他手心一道口子。伤口不大，但似乎有些深，几滴血滴沾染在随珠上，随着珠子泛光，那血色更让人有些心惊。
“别动。”陆芷澜想伸手将珠子拿起来，却被卫峥阻止了，“这珠子孔洞处还未磨平。”
他拿起珠子下部，烛台下，果然见珠子孔洞处锋利的边缘。
陆芷澜皱了眉，有些不解：“这是什么珠子，怎的比玻璃还要锋利。”
卫峥看她一眼，又将珠子放回磨具中，“从哪里来的？”
“茂哥儿给的。”
陆芷澜话刚说完，不料却听见卫峥一声轻哼，他声音微冷道：“就是那个时刻粘人的小子？”
陆芷澜听他这样说，却是忍不住笑了，她道：“什么小子，人家还是个小孩子。”
想起回门那日在餐桌上，苏茂义愤填膺的要坐在他那边位子上。那时看这男人风轻云淡的，以为他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没想到倒记到如今。
卫峥将珠孔边缘磨好，又用手摸了摸，才交于陆芷澜。
陆芷澜见他这动作，抿了抿唇，将珠子接过。视线滑到他手上，才想起他掌心还流着血。
“我去拿纱布来给你包上。”还未等卫峥反应，陆芷澜急忙跑了出去。
外间的小柜子中有一格专门放置了些治疗外伤的药粉并纱布之类的。陆芷澜对着各种瓶瓶罐罐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纱布碘酒一应东西。她想了想，又拿了两罐金疮药。
回到屋内，便见卫峥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白玉的珠子已去了上面的一层浮粉，干干净净的躺在绣包之上，而卫峥左手上正把玩着的，是她那即将完工的荷包。
青松白鹤的图案，一看就是专为男人做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卫峥顿了手中的动作。
刚刚将绣包放在袖中，许是自己跑出去时不慎掉了出来。陆芷澜暗暗想着。
对上卫峥看过来的视线，她将药膏纱布放在桌上，在他身旁坐下。又伸手，想将他手中的荷包抽走，然和刚抽了一半，另一半便被男人攥住，他并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
陆芷澜一瞬间又想起他下午时黑着脸离开的情景。
真是个琢磨不定的男人。
她皱眉道：“送与你的。”
“今日回来时见碧痕她们都在绣着帕子，我无事，便也跟着绣了一个。”说完这话，她还不忘加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欢，便还给我。”说完，又伸手去拿。
然而还未等她手碰到荷包，卫峥攥着荷包的手便往后退了退。
陆芷澜半低了头，遮了唇畔弧度，她若无其事道：“将手伸出来，我抹一些药。”
卫峥看向自己右手中那一道划痕，此时那口子已经不再往外冒血，只是红肿了一小片地方，看起来严重些罢了。他合了掌心，道：“不要紧，不必抹了。”
“不行，现下天气越来越热，这手心时长发汗潮湿，还是抹些药膏好的快些。”
在陆芷澜坚持下，卫峥终究还是伸手，让她给抹了层药膏。
陆芷澜已沐浴完，此时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身后，藕荷色带着淡淡花纹的寝衣，在高窗外倾斜而入的月华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此时她正半低着头，仔细给他手上的那一处伤口上药。抹一下便抬头看他一眼他脸色，倒是比他这伤患要紧张上许多。
卫峥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时有些恍惚，似乎已不记得在什么时候曾有人如此小心翼翼的对他。
久远记忆里，似乎也个慈祥的妇人曾这样温柔如水的对过一个小人儿。那时候小人儿大约是刚学会走路没有多久，每每摔倒了便有人自身后将他扶起，温柔的给他吹尽手上尘土。后来那人离开了。便再也未有此时的画面。
“好了！”陆芷澜在他手心缠了一层薄薄的纱布，将纱布在手背处系好。
她拍了拍手，看了眼被她缠的有些歪扭的纱布，不好意思的笑笑，“缠的丑些，不过要等药膏生效，明日再将纱布取下吧。”
视线扫到桌上荷包和那玉珠，她将荷包拿起来，自动解释道：“这珠子也是要串在荷包上的，当做一个配珠。”
她将珠子穿在荷包一侧的一根红绳上，想着碧痕那会儿教给她的打络子的方法，将玉珠下面的红绳简单的编了个花样。
弄了好一会儿，她抬眼看看卫峥，只见这人正看着她手中动作，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她手下加快，又编了几下，打了个绳结，终于将珠子牢牢的卡住。
手中一抬，荷包在眼前荡漾了几下，荷包上的挂穗也跟着一摆一摆。
想起这珠子的功效，陆芷澜给他介绍道：“这珠子能发光的，越是暗夜里便越明亮，”说到这儿，其实陆芷澜也没真正见过这珠子在夜里的情景，她顿时有些好奇道：“不知会有多亮，不若拿去院子里看一看？”
说完她便兴冲冲的站起身，往外面去。卫峥见她兴致高昂的样子，皱了皱眉，仍跟了出去。
白日里已然燥热的天气，此时却夜凉如水。月华正胜，明珠的光芒在这月色下也显得暗淡，陆芷澜提着荷包在眼前晃了晃，看不出这珠子到底有多亮，她略微失望的回身。
然而刚转过身子，便一头碰在了坚硬的某处。她直觉便倒退两步，然而却退到了台阶边缘，这一下未站稳，便歪了身子向后倒去。
还未等她惊叫出声，腰间突然一紧，下一刻她便扑进了一个怀抱中。两手也不自觉的紧紧的抱住了那将自己揽住的人。
她吁了口气，抬眼便对上了男人看来的视线。
月光给人渡上了一层银色，这月华洒在男人脸上，显现出一丝不同往常的感觉。陆芷澜不知自己是否是被眼前的美色迷惑了，在男人慢慢低下头来时，她微微有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仿佛过了许久，她睫毛轻颤，双手也情不自禁的拽住了那人前襟。终于，唇上有了一丝软软的触感。
男人淡淡的呼吸与她的气息交织，周身萦绕着的都是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好一会儿，像是在梦中一般，陆芷澜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又自极度的兴奋和期待中浮现出一丝丝的甜蜜。
这一吻似是试探，那唇短暂的离开，随即又气势汹汹的袭来。一根舌挑开了陆芷澜微合的小嘴，纠缠住她口中小舌。缠磨了一会儿，陆芷澜便有些气喘。她右手使劲敲打了两下男人的肩膀。
男人伸手覆上那正敲打着他胸膛的手，口中动作丝毫没有收敛，甚至有越来越凶的趋势。
陆芷澜嘤咛了一声，气息不稳间，有些气急，“你别……这是在院子里……”
男人听见她声音，抱着她身子的力道渐渐松了，唇边动作渐缓，他侧头亲吻了下她的耳垂，惹得她敏感的一缩，耳畔响起男人的一声轻笑，他缓缓的声音道：“我们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请假，明天下午6点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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