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芷柔自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晏安和晁朕,觉得他们现在的气氛十分不寻常。晏安看向窗外,晁朕目光放空地看着前方。包里的手机一响,来自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你好,我是刚才见过面的王旭尧。不介意的话可以做个朋友吗?”
老套到几乎到了烂俗程度的搭讪,如果不是刚才晏安和祝彧一起向她看过来,这联系方式她是不会给的。黄芷柔想起那个站在祝彧身边完全被他的气势和光芒掩盖的年轻男孩子,又向着后座的晏安看了一眼。
命真好阿!
静谧的空气中,晏安突然地打了个喷嚏。坐在黄芷柔旁边的司机马上开了空调,车里不一会儿就被温暖包裹着。
黄芷柔真想永远呆在这种温暖干净,空气中有淡淡高级香水味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到宿舍里面对那些张牙舞爪的嘴脸和老气陈旧的床单,她也再不想回到孤儿院,住在十多个人共同分享的墙皮脱落的房间。她也想在充满绿植的独属空间里看书,也想每天吃厨师精心用高级食材烹饪后又加紧送来的午餐。也想雨天的晚上能有这种动辄八位数的车子来接她回家。刚才晁朕撑着伞来接她上车的时候,她真想这条路就这样一直延续下去永远也不要走完。可是这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门口,黄芷柔看过去,周末的学校漆黑一片,整片校园只靠着几盏不甚明亮的路灯照亮。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地上有着一滩滩像是黑洞一样的印迹。黄芷柔一点也不想下车,可司机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她下了车,看向已经闭上了眼的晁朕,小声地跟晏安道晚安。
“到了宿舍记得跟我说一声。”晏安压低声音地嘱咐她。
她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这车子马上就会开走。她急忙地跑回去,在晏安意外的眼神中期期艾艾地开口:“这里到宿舍的路太黑了,我……”
晏安突然就笑了,用口型说了她一句胆小鬼,然后拉开车门准备下车。这会儿晁朕突然睁开眼拉住了她的手,问她要去哪。
”芷柔是个胆小鬼怕黑,我送她回宿舍。”
黄芷柔见晁朕撑了撑身子,随即也拉开了车门。他下车的每一个动作都在黄芷柔眼里慢放,伴随着她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晏安笑着问她在看什么?
下一秒,一件外套就落在了晏安头上。衣服煽动着空气,在黄芷柔鼻尖留下了针刺指尖般带着微妙血腥的味道。
大雨过后,学校侧门的低洼处积了很大一滩水,需要涉水才能过去。黄芷柔在弯腰挽裤脚的时候,就见晁朕已经蹲身背起了晏安。晏安穿着他的衣服趴在他的身上,几乎就要和他整个人融为一体。
黄芷柔把脚伸进了冰冷的雨水中,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脏抽疼。她转头看向晁朕,他目光直视着前方每一步都走得坚定,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脚下冻人的温度。
走过这摊水,晏安就说下来,但晁朕没松手只让她闭嘴。晏安也就安静地趴在他肩上被他背着往前走。他听见晁朕问她:“你跟干奶说了今晚不回去吗?”
“我今晚不回去吗?”开始犯困的晏安打起精神,问:“我为什么不回去啊?”
晁朕没理她,只说:“一会儿我打电话跟她说。”晏安便没再说什么。
到了楼下,黄芷柔抬头看见了明亮的窗户,心情一下非常不好起来。她们都是有家的人,为什么周末也不回去呢?
晏安和她道别,说看着她上了楼再走。黄芷柔看了她一会儿,想她为什么不跟她一起上去呢,如果看见她被淋了水的床垫,看见她丢在地上的毛巾,会不会也像上次一样生气地把她带走?
她会带她去哪?会带她回家吗?哦,她今晚不回去?那她会带她去晁朕家吗?晁朕家肯定很大,肯定能有一个给她遮风避雨的地方。
但是晏安没有,她只是看着她,笑着说晚安。
推开宿舍门,郝彤果然在宿舍里,她的床单也一如既往是湿的,她的毛巾也依然被丢在地上。黄芷柔闭了闭眼,想,再忍忍吧。
再忍忍吧。再没有获得她想要的一切之前,先忍忍吧。
“祝彧好像挺不喜欢你的。”晏安趴在晁朕背上说:“今天他听说我跟你在一起那气得啊……气得脸都皱起来了。一提到你那不屑的呀,你之前是不是得罪过他?”
“你之前没跟他说过吗?”晁朕歪了歪头,蹭到了晏安冰冷但柔软的脸。
“我记得我是说过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反正他今天知道还挺惊讶的。不过彭天天知道的时候也惊讶,谁知道的时候不惊讶呢?”晏安笑嘻嘻,说:“我一朋友,今天第一次见黄芷柔就跟她要了联系方式。我就说吧,芷柔多漂亮啊,你非说你看不出来。”
晁朕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晏安手机响。他说:“不许接。”
“别闹!是芷柔,可能有什么事……芷柔……好,我知道了,你别怕!”晏安从晁朕背上跳下来,说:“芷柔被郝彤打了,我去看看。”
一进屋,晏安就看到一片狼藉,黄芷柔的衣服床单包括内衣裤都被扔在了地上,黄芷柔正捂着脸站在一边。晏安看着郝彤,问:“你为什么打她!”
“她骂我!”
“我只是见我的床单又湿了,我已经没有可以换的了,一时着急就……”
晏安一摸床单,果然湿的。“这个时间点老师宿管都不在,你先跟我走,剩下的周一开学再说。”
晏安用手机拍了照,然后拉着黄芷柔离开。晁朕见黄芷柔跟在晏安身后出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晏安说:“我今晚带她回去住一晚。”
晁朕面无表情地森然开口:“干奶这会儿已经休息了,你确定你要带同学回家打扰她吗?”
“如果打扰,我可以……”晁朕打断了黄芷柔的话,说:“你今晚去酒店休息可以吗?”
“可是我……”
“蒋柏在惠斯顿酒店顶楼有间房子。”晁朕说:“一直没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