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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鲛人炮灰16(1 / 1)

那日潜入王府的刺客被士兵一路追击,结果还是跟丢了。

他受了重伤断去一条手臂,竟愣是能从重重包围里逃出生天,那这刺客的等级必然不会低到哪里去。

齐落思索着从刺客脖颈上看到的纹身,墨麟?这可能吗?

“你们顺着血迹追过去,最后在哪里追丢了?”

“回王爷,在马府东街。”

马府东街?太傅温珏的官邸附近?

这…真的可能么?

不过太傅倒是一直看蘭无忧不顺眼,对他半点情面也不留,每每遇到了都要从对方身上挑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出来说教一番,所以当蘭无忧受了委屈都会跑他这儿来哭诉。并且太傅一度认为大统正权旁落,都是因为他齐落随意舞弄朝政的原因。

太傅一直都看他们两个很不顺眼。

若非太傅并无实权,否则齐落上台第一个整治的必然就是这个软硬不吃,石头一般脾气又臭又硬的老顽固。

太傅一个毫无实权的小老头,怎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这朝中还有谁会和太傅对付不来?

这刺客连逃跑的时候都不忘迷惑一波,应是早有预谋。齐落看着手下众人将一张新的桌子搬进书房,拾起一个镇纸,眼中思绪变深,他不自觉的抚上小腹,只觉得这天气愈加寒露深重。

心头梗着一道不上不下的情绪,齐落将镇纸交给下属:“把这个换了。”

下属捧着镇纸不知他为何来了这么一出,到库房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托着的镇纸已经从原本的铜质瑞兽换成了玉质长条的镇尺,衔接着繁复的花纹。

齐落离开书房往外而去,急匆匆路过长廊时发现自己正在找的身影坐在水榭之上,低头看着湖里的锦鲤。

齐落敛起宽大的衣袖走过去,在他身旁立定:“如何?”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云瑶低垂的睫羽,这人一身粗衣麻布,却硬是能穿出种与寻常人不同的感觉,“太胖了。”

“?”

云瑶转过头来看他:“你一天喂多少次?”

“这……”齐落蹙眉,他自己也数不清,一旦心情不好他就跑出来喂,具体到底喂了多少次,他自己也不太记得了。

“要控制喂食。”云瑶坐到凭栏边上来,脱去了身上外袍。

一言不合脱衣服,齐落连忙出声:“等…等等。”他看向周围,只见旁边的侍从都识趣的低下头去。

身上脱剩一层里衣,云瑶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他纵身一跃,落入湖里,身后的鱼尾逶迤散开,拖出一截长长的华丽尾鳍,在一众花里胡哨的锦鲤中穿梭。

湖中的鲛人隔着一层水面看了他一眼,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像一双浸润在水中的盈盈绿石,云瑶向湖底深处游去,银色的长发在水中与尾鳍相映,织出一片粼粼的银光。长发柔软纤长,尾鳍摆动有力,他像迷雾中引诱船夫迷失的海妖,却为他收敛爪牙,被从东海里带到王府深处藏匿,只属他一人独有。

眼见云瑶沉入湖底,齐落伸手按了按心口,脑中不断忆起云瑶隔着水面看他的那一眼。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到深夜吹起了秋风,齐落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披衣起身在床头坐了半晌,让下人煮了一碗辟寒汤,一口饮下,随后穿上几件厚衣爬起来,来到了水榭。

王府里的廊灯彻底通明,他在凭栏处站了会儿,抓着围栏往下望,偶尔能看见夜幕中幽黑的水面有几尾锦鲤在游动,却看不见白天时的那一抹银白亮色。

莫名有些失落,齐落倚在栏边看了许久,吩咐下人,替我准备一条船。

下人面面相觑,有人斗胆上前问了一句:“王爷…要下湖么?”

“你去备船就是了。”

这么凉的天气,还要在夜里下湖,要是染了风寒那就不好了。下人原本想劝一劝,结果对上齐落的视线时忽然怂了一下,转身乖乖去准备船只。

很快就备好一条小舟,齐落提灯上船,一个侍从跟着上船照看,慢慢的摆动船浆,在齐落的指挥下把小舟划到湖中央。

摄政王府邸面积极大,占地最广的就是这片湖,府邸基本上是依湖而建,只有那个水榭的视角最好。湖中央能看到岸边一点零星的藕叶残荷,显得很寂静,头顶长廊上的那片廊灯忽然变得很遥远,同一个地方竟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在这里能感觉到的只有萧索冷寂。

与远处依水而建的华丽府邸格格不入。

他自从把云瑶从东海带回来后就扔在这湖里养了长达三个多月。

齐落提着灯的手指紧了紧,然后伏低身子,趴在小舟边缘朝着水面低声道:“云瑶,云瑶。”

水面自然没有应答。

齐落用手划了划水,一只锦鲤以为有吃的,追过来摆着尾巴用大脑袋顶了顶他的手指。齐落脸上还未露出笑意,就见那只看起来蠢兮兮的锦鲤忽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以为这是吃的。

齐落:“……”

他拍开锦鲤的脑袋拿出手指,上面有一排小小的印子,没出血,就是有点发白,锦鲤只有咽齿,没被咬到,齐落提着灯映在水面上,视线清晰了点,底下的胖头鱼游来游去,遮挡他的视线。齐落有亿点点烦,拨开一条又有一条过来,他在前面提着灯跟鱼斗智斗勇,身子越伏越低,身后的侍从正想出声提醒,忽然噗啦啦一声。

云瑶从水面现出身形,一只手抵住了齐落的胸口,把这个差点在大半夜里洗了个冷水澡的人给推了回去。

云瑶的表情不怎么好:“你想干什么。”

“找你。”

“大半夜找我作什么?”

齐落被夜风吹得两手冰凉,搓搓手指:“云瑶,你同我回去睡吧,这湖里太冷了。”

云瑶转身游走:“这只是你觉得冷而已,何况我之前在这住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跑过来问我冷不冷。”

齐落心里有点难受,抓住了他的肩膀,被对方那冰冷的皮肤冻得瑟缩了一下:“跟我回去吧,这湖里不好,你同我一起睡。”

云瑶似笑非笑的用视线将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不怕我对你用强了?”齐落之前可是对他戒备得很。

齐落闻言愣了一下:“你会么?”

云瑶的一只手顺势暧昧的攀上他的臂膀,声音蛊惑:“说不定呢,你不也说过了么,鲛人天性不堪,本就沉溺于此事……”

齐落打了个哆嗦,后背莫名攀上一股寒意,却没有推开他的手臂,试探道:“那你…那你以后轻点?”

云瑶用一种好像不认识他了的眼神看着他,唇角的冷意慢慢隐没,翻身潜入了湖底,齐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早已经不见踪迹。

齐落在湖面上等了他一阵,知道他不会再上来了,这才吩咐下人划回岸边。云瑶应是有一点点松动的,齐落琢磨琢磨,准备第二天晚上再来一趟,看能不能将人哄上去。

他今日进了一趟宫,请求陛下“赐婚”,实则赐婚的旨书都是他自己写的,没人敢反驳,蘭无忧得知他忽然要成婚的消息,匆匆从乾明殿来到御书房,神色间含着一丝委屈,身后跟着乌泱泱一大批人,乍一看倒有种诘问的意味:“伯良哥哥,你要成婚了?”

齐落小心的合起帛布旨书,心情不错:“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你瞒着我,为什么突然就要和别人成婚了?”

齐落闻言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有些莫名其妙:“为何不可,我并未与他人有过婚约,为何不能成婚?”何况云瑶都已经答应他了,他府中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正妃,两方都是心甘情愿的,为何不能成婚?

两人都没有处在同一个频道上,蘭无忧咬了咬唇,见他脸上全然都是理所当然之色,带着哭腔道:“那我呢?”他两眼一眨,流下一行清亮的泪光:“你要是成婚了,那我怎么办?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以前说的那些话,都不做数了吗?”

他说着说着,呜呜哭起来:“你明明说过会护我一辈子,可是你现在却要和别人成婚了。”

齐落脸上的表情淡下来,渐渐意识到自己与蘭无忧之中似乎还存在着很深的误会,他也着实没有想到蘭无忧对他原来不是畏惧,抱的竟是这样的心态。

他淡淡道:“陛下,要是如您所说,如果我真的不成婚的话,是不是就要这样被你吊一辈子了?”

蘭无忧的哭腔一梗。

“您有些贪心了,陛下,”齐落站在桌边,就那样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眼里不再是往日的那些千万般小心呵护的柔情:“墨麟,臧锋,颜华柳,有了他们还不够吗?”

这句话仿佛揭开了横在两人面前的遮羞布,让蘭无忧犹带泪花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你不专情,何苦要要求别人也对你专情,陛下,你的心思根本就不在我身上,又何必要来质问我为什么与他人成婚,”齐落一步步走下来:“你只是享受那种被所有人围着团团转的感觉,你的心可以同时在很多很多人身上,得到你爱慕的人都可以享用你,而我只是你的一道身份保障。”

他没有明说,但话里已经指的很明白了,蘭无忧就是滥情而已。

他披着表面天真的皮,看起来永远都处于被动的位置,他们都可以撩拨他,取悦他,亲吻他,殊不知其实自己才是那个被盯中的猎物,是经过猎人允许才可以靠近的猎物。

“但是没有人会毫无理由毫无条件的一直对另一个人好的,你的心不专不正,这对所有人都不公平,”齐落的嗓音很平静:“陛下,你并不能指责我,也没有立场指责我。”

周围的宫人都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去,甚至因为听到太多密幸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进来。

“可是你以前明明就说过你会——”

“是啊,我说过我会护着你,但是在你眼里,我需要孑然一身的过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才能算是护着你吗?”他笑了一下,望进蘭无忧委屈羞恼的眼神里,“所以陛下,你现在在恼什么呢?”

蘭无忧待他一向若即若离,暧昧不清,恰似爱情却又否定爱情,每每临到关头总能及时退身,披着一层兄弟情谊的皮用那天真纯净的表象各种吊着他,他自问做人清醒冷静不受世人迷惑,这一路走来却是在前不久之前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蠢了多少年,上赶着给一个“爱人”无数的人当一个勤勤恳恳的备胎,渴了递水饿了递饭冷了送被窝,结果人家枕着他送的被窝跟别人开开心心的搞在一起,完事后还靠在一起笑着说他这备胎当得真是周到,连被窝都是绒面纯棉加厚版的,做得可贴心了。

这心情可谓操.蛋。

“您还是先把孩子生下来再想其他的吧,陛下,臧锋对你已经足够上心了。”

蘭无忧闻言脸色又是一阵精彩。

臧锋对他处处上心天天跑宫里来各种照料他,结果他却仍是耐不住寂寞钻着空子时不时把烟颜华柳招过来“聊天解闷儿”,齐落的话这时就像是化作了一个巨大巴掌,带着二十几年来从未发作过的罡风往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何其不留情面,曾经的伯良哥哥哪里这样对过他。

蘭无忧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两眼一眨又落起了泪,他自然理亏说不过齐落,却是忽然捧住了肚子,“啊…肚子,肚子好疼啊…”

身后的宫人一惊,忙团团围上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道:“陛下,陛下怎么了!”

“御医!快叫御医来!”

蘭无忧面色痛苦,眼中含泪,齐落却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他看了看对方仍旧红润的面颊,又见他脸上明显不怎么入戏的表情,站了片刻,明白该是时候给个台阶下了,于是淡淡吩咐:“扶陛下回乾明殿吧,着御医去看看,这几日天气寒凉,陛下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在宫里好好修养生息。”

众人簇拥着蘭无忧远去,齐落的视线停在蘭无忧身侧的扶叶身上,看了许久,不知想到什么,在落叶里轻微叹了一声。

晚上他在入睡前再次去了一趟湖中央,拿着手中的旨书对着湖面道:“云瑶,我拿到婚书了,”他笑道:“日期我想在下月,你会不会觉得赶了点?”

湖面平静无波。

“你若是不出声,那日期就定下来了?”

寂静。

齐落用明黄的圣旨轻轻拨着水面,“你出来同我说说话好不好?”

湖面吐出几个小泡泡,齐落心里一喜,凝神看去,发现只是几只路过的胖头鱼,照例顺着光亮过来找东西吃。

齐落放下提灯,坐回小舟上面:“如果你不出来,那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你好了。”

他守着灯吹着冷风,嘴唇有点发白,却仍是犟得跟个憨批玩意儿似的坐在原处,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瑶倚在岸边阴影处看他受冷,不急不缓的摆动着尾巴荡起涟漪,直到齐落的脸上发青,四肢僵冷,幽幽的腹痛袭上来时,他这才转身进入湖底深处,从湖中央慢慢的游上来。

他的银发辨识度很高,齐落一眼就看到了,“云瑶!”

只见对方拨开水面露出小半边身体,慢慢游过来靠在了小舟边沿,长发贴着颊侧,一张脸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泛着莹白如玉的光,显得五官秀致冷清,在昏暗夜幕里冷白一片,不像真人,倒似仙人。

齐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像海上那被海妖引诱的船夫,忍不住向他俯下身,一双手贴着云瑶的脸颊:“云瑶。”

云瑶静静看着他,没动。

齐落指尖划过他淡色的下唇,又摸摸他稍显柔软的耳鳍,忍耐许久,终于抑制不住的低头吻上那片冰冷的唇瓣。

不甜,微苦,带着疏离的味道,一如云瑶的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1]处引用诗句: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失题三道·苏轼·宋)(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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