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治我?好啊,来啊!
方洛扶着酥麻的膝盖站起身,平视蔡皇后:“什么仗谁的势?我方衍谁的势都不仗,我丢东西了,来这找我的东西,大昭王法说过不让失主找失物了吗?”
蔡皇后一愣,在这宫中还没人敢和她这般说话,她脸中泛绿,绿中发蓝,怒道:“好你个方衍,你知道在跟谁说话吗?陛下面前,你竟敢如此放肆,今天不好好惩戒你,如何扬我大昭国法!来人,将方衍拉下去,廷杖一百。”
众人皆惊,蔡皇后这是想要方衍的命啊。
寻常人挨二十廷杖就是半月不起,五十廷杖几本残废,一百廷杖小命早呜呼了。
就在旁边的侍卫蓄势待发只等皇帝一声令下就过来拖人的时候,一声淳和贵气的声音传来。
“母后为何发怒……”宗云晔春风一笑走了过来,“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兴武帝微微颔首:“太子也来赏花,好极了。”
蔡皇后目光冷淡地看了眼太子,“嗯”了一声算是对太子问安的答应。
宗云晔见方洛梗着脖子站在皇帝、皇后面前,怒道:“方衍,怎么见到皇上,皇后还不下跪。”
“我……”
宗云晔抬脚踢向他腿弯,方洛“啊哟”一声嚎叫,双膝磕在地上,“我……”
“你什么你,让你出来寻个玉佩,到现在还没找到吗?”宗云晔清喝一声。
容福机灵,一听这话,赶紧道:“殿下,奴婢与方大人找了许久均不见,您遗失他处也未可知。”
兴武帝道:“太子将话讲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云晔深作一揖,回道:“禀父皇,儿臣下午来花园赏花,回去发现将青莲玉佩遗失,便着方衍与容福前来寻找。”
蔡皇后冷笑两声:“东宫少内侍吗?为何要叫一个五品官员来找?太子是威福作得太大呢?还是撒谎撒得太假呢?”
宗云晔向蔡皇后拱手,微笑道:“回禀母后,儿臣上午拟了个春色的题目,请众位大人一同作诗吟唱京都繁华,众人皆有所作,唯有方衍从川蜀来,对京都春色所见甚少,一直未有所作,故儿臣让他随容福同来御花园,在寻玉佩的时同也能领略下皇家花园的盛景,以增写作灵感。”
兴武帝接过太子的话,淡淡道:“这么说方衍来御花园是事出有因了,既奉了太子之命,那也算不得擅自出入御花园。”
“陛下……”蔡皇后心有不甘,眉眼间燥火燃燃。
兴武帝抬手止住蔡皇后的话,低头看向方洛道:“方衍,你御前失仪,不得不罚。既是礼数有失,那就回去抄写一百遍礼则,丢一个字朕都要打你戒尺。”
皇帝亲手打戒尺,这算是惩罚?简直是明晃晃的偏爱。
“陛下,您未免罚得太轻了吧,如果人人都如方衍这般,那我大昭皇室哪里还有威严!”
蔡皇后细眉一挑,微扬起头,一副言官进谏之态。
太子轻咳一声,看了一眼方洛,方洛看懂了,赶紧一个头叩在地上谢恩:“陛下放心,臣定当字字句句认认真真端端正正抄写礼则,并牢记于心,下次定不再犯。”。
兴武帝点点头,转对蔡皇后道:“朕有政事要询问方衍,皇后……”
大昭国祖训,后宫不得干政,蔡皇后听到政事二字自然懂得要回避,皇帝明摆着要护着方衍,她此时再不依不饶恐怕会惹得皇帝对她心生厌烦。
蔡皇后心中哼道:太子、方衍,咱们走着瞧,看看皇帝能不能时时护住你们。
想罢,她向兴武帝行了告退礼,转身退出谈话圈。
皇帝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洛和容福,轻叹一声:“起来吧。”
方洛和容福踉跄着站起身,容福很识时务,躬身退到远处。
兴武帝打量着方洛,意味深长道:“方衍啊方衍,你可真是胆大包天,你刚才对皇后的态度实乃大不敬,皇后乃一国之母,你要懂得尊敬。念你是初犯,朕饶你一次,日后须谨慎从事,不可再肆意妄为,否则前罪并罚。”
方洛眉眼笑成弯月,嘻嘻笑着应道:“是,臣知错,以后定改。”
兴武帝被方洛没正经的表情逗笑:“你呀,休来这套,朕刚才说有政事问你,是真的。”
方洛收起眉眼弧度,站正身姿,一本正经地等待下文。
兴武帝脸上的轻松一扫而尽,眸中充上一丝冷气:“北疆长祁国请求与我大昭联姻,你觉得如何?”
蔡皇后并未走远,听到“联姻”二字,她脚下一顿,调整前进方向,转入一棵大树后。
国际大事呀……方洛不敢擅言,微微侧过头看向太子,可太子面无表情,并未给他任何提示。
“朕问你呢,不要四处张望。”兴武帝提醒道。
方洛心道:既然太子你没意见,那我就按自己心中所想说了,说错了,你可别怪我不顾东宫利益啊。
想罢,方洛拱手问道:“请问陛下,这个北祁国是要娶呢?还是要嫁呢?”
兴武帝道:“要娶大昭公主。”
树后,蔡皇后不由得攥紧了衣袖,因为大昭只有一位公主,就是她所生的宗静和。
方洛低头沉吟片刻,待抬起头时则拿出一派高深道:“回陛下,和亲之事虽自古有之,可臣认为两国交好未必一定要靠嫁娶才能办到。
“北祁以武建国,的确兵将骁勇,擅长作战,但我大昭国富民强,文臣智谋,武将英勇,皆争相于战场之上建功,故北祁若真敢来犯,陛下也不必忧之,杀他就是。”
兴武帝目光一凝,投向方洛:“这么说你是不想让公主嫁入北祁?”
方洛点头:“不想,正阳公主娇贵,北祁苦寒,她怎能受住。要守住天下太平,怎能靠一个女人来换。”
树后,蔡皇后握紧的拳稍稍松了松。
兴武帝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个文弱书生竟有这般志气,难得呀。”
方洛来了精神,又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公主生来命娇贵,不必入塞喝稀粥。”
太子:“……”
皇帝:“……”
前一句还像个人话,后一句又掉底了。
皇帝放声大笑:“方润泽啊方润泽,你这诗还真是……真是贴切,太子说得对,你是该好好学作诗了。”
皇帝转向宗云晔道:“太子认为方衍说得如何?”
太子一拱手:“诗不予评价,政事嘛……儿臣认为亦是如此。”
皇帝点点头,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那棵树:“你们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