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确切的说,凌卿蕊手中的细管,是插在了千沧羽锁骨下第二肋间,在虬髯大汉惊骇而怒极的目光中,在他几欲扑上来推开凌卿蕊的时候,只听见耳边传来两声几不可闻的“噗”声,就仿佛有什么从那里冒了出来似的,然后凌卿蕊的手指微动间,那根细管已然被拔了出来。
凌卿蕊扫了一眼星陨,星陨立即压下心中的惊异,上前解了千沧羽的昏睡穴以及哑穴,她则是将之前扎下去的银针,一根根的收了回来。
千沧羽的眼睛都尚未睁开,就说了一句话,他说“能够自如呼吸,竟然是如此的美好。”
也正是千沧羽的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阻止了虬髯大汉正欲对凌卿蕊出手的打算,因为他知道自千沧羽重伤之后,呼吸就不明原因的受到了阻碍,极为痛苦,大夫看了却也无法可施,开出的汤药根本没有作用。
那个时候,千沧羽就曾经说过,或许只有凌卿蕊能够救他,也果然只有她能救他
虬髯大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砰砰砰”的给凌卿蕊磕了几个头,却是激动的说不出任何感谢的话来。
凌卿蕊也不理会他的举动,伸手拿了她让虬髯大汉送来的东西,固定在了千沧羽受伤的地方,不过凌卿蕊的举动,反倒是引起了虬髯大汉的再次惊异,因为他居然没有从庄主脸上,看出任何不适的表情
要知道,庄主一向不喜人碰触,不,应该是如果被人碰触到身体,很可能会让他呕吐不止此时竟然一脸坦然
凌卿蕊不知他心中所想,转身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笔墨,写了一张方子。
其实,千沧羽身上的伤,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不过是他的肋骨被人打断了,不单直接从划破了皮肤,而且从里面戳伤了肺部,形成了现代所称为气胸的急症。
千沧羽的气胸,不但会剧痛,而且压缩了肺部,导致他呼吸受限,气息极为虚弱,而千沧羽又不肯闭嘴静卧,若是再拖延下去,他必然会窒息而死。
天璃王朝的大夫,虽也有医术高明者,但是于西医这一面所知甚少,这才会导致断折的肋骨,复位不够彻底,也解决不了气胸的症状。
凌卿蕊先是将千沧羽,那一截戳在肺部的断骨复位,然后再以那根细管排出多余的空气。
说来简单,却也凶险,尤其在这个根本没有手术一说的朝代。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凌卿蕊将写好的方子递给了虬髯大汉说道“卧床静养,那个固定的架子半个月内不要拿下来,其他的我相信你们早就知道了。”
“蕊小姐的医术果然神奇,能为我解惑一二吗”床上的千沧羽还被点着穴动不了,但是说话间早已没有了之前的虚弱,更加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
“不能。”凌卿蕊只说了这两个字,举步就向外走去。
千沧羽口中发出一个声音来,虬髯大汉急忙上前为他解了穴,他坐起身来说“就不能多留一会儿吗如果是他,你必然会不舍得吧”
“够了”凌卿蕊霍然转身,“千沧羽,你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不管你一而再再而三提及的他是谁,也不管我会如何做,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丝毫的关系。”
看了一眼,因她的话而面色微微惨白的千沧羽,凌卿蕊继续说道“在我给你蚀香解药的时候,你我已经两清,之后我为何会一再的救你,原因你该清楚,不要让它一点点的消失,消失在你的屡次试探当中。”
沉默了一下,凌卿蕊又道“对了,今天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你的人也从未出现在医馆过。”
这一次,凌卿蕊当真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千沧羽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锦囊,默然不语。
虬髯大汉不忍的说道“庄主,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千沧羽不语,口中却忽然发出一串低沉的笑来,笑的身体震颤,笑的伤处隐隐作痛,笑的手中的锦囊几乎要拿捏不住
她不知道,这锦囊内的东西,是落羽山庄的信物,她不知道他要死了的时候,唯一的想法竟然是要把落羽山庄,交托给她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因为她心中早已住进去了另外一个男人,因为她只是把他当做了朋友,一个情谊算不得深厚的普通朋友,她说的原因就是这个,而他也明白,那一点点本就稀薄的情谊,已然在他屡次出现在她面前之时,渐渐消逝。
只是她并不知道,除却第一次见面之时,他从未想过要试探她。
“庄主”虬髯大汉想要上前搀扶住千沧羽,却知他不喜人碰触,所以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千沧羽口中的低笑停了下来,他开口说道“我要如何说出来难道我要告诉她,因为我的主子让我去抓她,我不肯去做,只派了副楼主前往,所以被主子打致重伤欲死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相信,她会恨我的吧”
那样,我们也就再也不是朋友了吧虽然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做她的朋友,而是想要走进她的心里。
后面的这句话,千沧羽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起身站到了窗边,推开半掩的窗子,从那里看着那道苗条的身影,渐渐消失。
街道上,星陨问“小姐,是回柳府还是回医馆”
凌卿蕊微微摇头,星陨疑惑的看着她,却听到她问了一句“凌霄呢”
“阁主”
“又离京了吗算了。”
凌卿蕊其实是因着连续医治了三个人,而弟弟凌飞扬的事情也还没有达成,精神一直紧绷着,此时想找个人聊聊天,这样才能把紧绷着的这根弦给放松下来。
她怕这根弦绷的太久了,不知什么时候就断了。
既然凌霄不在,她也不想和其他人多说什么,于是稍作歇息之后,凌卿蕊就回了玉笙小筑,沐浴后不多时,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恍惚间,听到冰月似乎在和谁说话,只听到她说“我家小姐太累了,需要休息,你请回吧。”
凌卿蕊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抵不住困意来袭,沉沉的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凌卿蕊听到耳边传来冰月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醒醒,用了晚膳之后,小姐再休息也好啊。”冰月的声音很轻,仿佛生怕惊吓到她一般。
“什么时辰了”凌卿蕊皱眉问道。
“回小姐,是亥时一刻。”
亥时凌卿蕊皱眉,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而她回府之时,不过才是晌午,她怎么睡了这么久
起身,凌卿蕊坐到桌旁,细细的给自己的身体诊脉,任由冰月拿了外衣给她披上,又忙碌着拿了膳食来。
没有任何异常,凌卿蕊不禁微微摇头,或许真的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忽然想起之前偶然听到冰月说的话,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人来过”
冰月回道“是黎昕黎侍卫,他说五殿下醒了,本是想亲自谢过小姐的救命之恩,无奈身体尚且虚弱,所以派黎昕给小姐送了一个锦盒来。”
说着,冰月就将一个古朴锦盒拿了进来,放在了凌卿蕊面前,见凌卿蕊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冰月立即说道“奴婢知道小姐的意思,说过请黎侍卫把锦盒带回去,只是黎侍卫说,这是小姐的东西,五殿下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物归原主
凌卿蕊心中疑惑,终究还是缓缓打开了那个锦盒,一个画轴映入眼帘,当展开画轴之后,凌卿蕊不禁微微一怔,因为那画上画的是一男一女两人,那两人她明明没有见过,却不知为何有着一种异样的熟悉感,这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轻轻的伸手抚上了画中人。
身旁,传来冰月惊讶的吸气声,凌卿蕊抬眸看了过去,冰月一下子回神,想要跪下请罪,却又忆起凌卿蕊不喜她动不动就下跪,于是开口解释道“小姐,奴婢猜这画中的人,应该是小姐的父母,凌大将军和将军夫人。”
闻言,凌卿蕊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画上,却恍惚间明白过来,为何她会有那种异样的熟悉感,因为她的长相像极了画中的女子,只是少了她眉间的一点朱砂,而之前见过的凌飞扬的长相,也与画中的男子几乎一模一样,不过相较于画中男子,飞扬的面庞要年轻和稚嫩了太多,并且多了与女子眉间一样的朱砂。
难怪,景墨风会说他是物归原主,原来这是一幅她父母双亲的画像。
只是,她的真正身份,在这京城中已经快要人人皆知了吗
凌卿蕊再次伸手,细细描绘着画中人,那股熟悉感却是渐渐的化作了一缕温情,一种仿佛血脉相连的温情。
或许,为凌家报仇雪恨,救出与现代的弟弟长相一样的凌飞扬,就是她魂穿天璃王朝的目的吧。
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来,凌卿蕊问道“冰月,主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尚且没有,他应该是在等他的主子,来查证这件事吧。”冰月揣测道。
“那我们就将这一汪浊水,搅得更加浑浊一些。冰月你吩咐下去”凌卿蕊唇边的笑,带着深重的阴谋重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