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昨晚卫国公一直唤的名字,也是叫宣柔。
彼时虞晚还认为,她和这位女子一定存在着某些关联,后来并未深思,便把这事抛到脑后了,没想到此时竟又能听见宣柔这个名字。
虞晚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定睛细看了下面前这位老夫人。
只见对方鹤发白眉,鬓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虞晚似乎从未见过这位老夫人,想来是朝中新贵,便客气有礼地问道:“敢问老夫人,您口中的宣柔是谁?”
舒老夫人已然缓过神来,恢复了威严肃穆的面容:“回虞嫔娘娘,宣柔是老身儿媳的闺名,早在多年前就逝去了。方才一见娘娘面容与她如此相似,老身这才认错了人,还望娘娘恕罪。”
如今陛下专宠虞嫔,满朝皆知。是以舒老夫人一看到虞晚从养心殿内室走出来,便知眼前这位女子便是虞嫔。
舒老夫人阅人无数,观其眉眼,倒是乖巧可爱,并非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像孙女先前在信中所说的那般。
相反,舒老夫人对虞嫔可谓是一见如故,方才竟还以为是宣柔回来了。
“这位是舒老夫人。”魏昀见虞晚好奇对方的身份,遂开口提醒道。
“原是舒老夫人,嫔妾冒然打扰您和陛下,照理该治嫔妾的罪才是。”虞晚先前得到了答复,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遂继续问道,“您的儿媳……说的可是那位已故舒将军的妻子?”
“是的。往日在舒府,大家都唤她舒夫人,实际上她姓付,闺名宣柔。”舒老夫人回忆起当年舒夫人难产的惨烈景象,禁不住微微一叹,“宣柔人品贵重,一向宽以待人,昔日治家又赏罚分明,她与老身情同母女,只可惜命不好,生下一个女儿就没气了。”
说罢,舒老夫人看了眼虞晚,笑道:“瞧老身说的,上了年纪便容易怀念过去,倒是叨扰虞嫔娘娘了。”
虞晚笑了笑,她也没多想:“老夫人不必自责。”
李福站在一旁,发觉养心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和缓下来,一时微微惊异,没想到舒老夫人居然很喜欢虞嫔主子,见了她竟连替孙女伸冤的事情都忘了。
魏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舒老夫人,转而朝虞晚说道:“当年舒夫人早逝,舒将军生前再未续弦。朕从未见过舒夫人,她的闺名更是鲜少有人知晓,你之前可曾听过?”
虞晚抿了抿唇,她当着舒老夫人的面儿,将昨晚卫国公的事儿都和新帝说了。
魏昀早已抬手让所有宫人退下,此时殿内并无旁人,舒老夫人听后立即皱起了眉:“舒雪凝竟敢在宫中如此行事,难怪陛下要罚她,老身在此代孙女舒雪凝向您和虞嫔娘娘二人赔罪了。”
话落,魏昀并未介怀,只是沉声道:“事关虞嫔清誉,老夫人切勿外传。”
“老身必当谨遵圣意。”舒老夫人心中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了,再看虞晚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她顿时和颜悦色起来,“说来老身和虞嫔娘娘也算有缘,这份见面礼,还望娘娘收下。”
说罢,舒老夫人自袖中取出一枚成色极好的和田玉佩,观其通透温润的质地,便知价值不菲。然而舒老夫人却毫不在意,她拄着拐杖上前,亲自递给虞晚。
若是让舒府那些小辈瞧见,一向威严的老夫人竟这般好说话,只怕要惊掉下巴。
虞晚自然知晓那块玉佩的价值,连忙摆手推辞道:“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娘娘,您就收下吧,算是告慰老身儿媳的在天之灵。”舒老夫人对此只是微微一笑,然而她的动作却无比执拗。
事实上此时她已对舒雪凝的身世产生了怀疑,毕竟舒雪凝确实刁蛮任性,长得也一点儿都不像舒将军夫妻二人。舒老夫人甚至在心中想,若是她的孙女是乖巧可爱的虞嫔,那该多好。
魏昀和舒老夫人算是熟悉,此刻见老夫人如此行事,魏昀自然知晓对方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只是一切得依真凭实据。因此他朝李福道:“派人审问卫国公,既然虞嫔并非他所出,务必让他说出虞嫔的身世。”
李福即刻应了:“嗻,老奴这便去办。”
诏狱。
卫国公满脸血污,他神色凶狠地望着眼前的侍卫,恶声恶气道:“枉老夫戎马一身,怎料连番遭人陷害,这才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得个如斯境地。虞嫔乃老夫亲生,事实如此,尔等再如何严刑逼迫,也问不出什么!”
那位御前侍卫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朝狱卒命令道:“继续打!”
没过多久,另一名品阶稍低的侍卫进来,在那御前侍卫的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随后递上一叠厚厚的证词。
御前侍卫翻看完那些证词,冷笑一声,将其中一张在卫国公面前摊开:“你府上的王管家都招了,看你还何从狡辩!”
卫国公鹰眸一睁,没料到王管家如此命大,到现在都还没死。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王管家知晓那么多。世上能守住秘密的,唯有死人。
卫国公面容狰狞扭曲,一字一句地念完了那张证词,半响后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虞晚不是老夫亲生的又如何?还不是被老夫骗了那么多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丝毫不知!”
“老夫在世间唯一挚爱,便是宣柔。当年她于山崖间救了我,日夜悉心照料,老夫心悦于她,又有何错?该死的是她!不知好歹,竟敢拒绝老夫求娶,嫁给了那个无名小卒!纵使后来他成了舒将军,又有何能耐?当年还不是连妻子都护不住,宣柔被老夫害得难产而亡,老夫还将一个勾栏院出生的野种替换了过去,将她真正的女儿养在膝下,一养便是十五年,哈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卫国公疯癫一般的大笑不止,还牵动了身上伤口,在诏狱的牢房中喷出一口血雾。
御前侍卫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将新记录下来的证词收入袖口,朝身旁的人道:“我这便去禀报陛下,你们把人看牢了。”
养心殿内,虞晚一边用着早膳,一边等魏昀看完那些证词,好奇的双眼如同小鹿一般眨着,十分灵动讨喜。
舒老夫人此时已从侍卫口中,大致知晓虞晚的身世,她见虞晚如此,忍不住伸出苍老的手,轻轻摸了摸虞晚的头:“好孩子,慢点吃,别噎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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