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女施主的叙述,他早已猜出对方身份,无非就是那位令崔大人心生魔念的女子。
“崔大人都听见了,届时会来么?若是不来,老衲便圆了女施主的心愿。”
崔景行凉凉的眼神瞥向老头子,又看向女子离开的方向,负于身后的手攥紧,骨节泛白。
他早知晓她不愿嫁给自己,却没想到她会排斥到这种地步,竟敢将他也算计进去!
从来只有崔大人算计旁人,如今也尝到了被人背后算计的滋味。
果真……很有趣!
幸而他同老禅师私下交好,也几番在他面前提起过卢清楚。
方才慧寂说要她的生辰八字,这便是为后面的事做了铺垫。
崔景行拱手告辞:“多谢大师,届时还请好好替我算算姻缘!今日叨扰已久,先告辞了。”
“崔大人请自便。”
回到家,卢清楚立刻给桐茗送了信,千叮咛万嘱咐送信得丫头,一定要从国公府南侧门去。
这是之前跟桐茗约好的,一旦有消息就着人去国公府南侧门传话或者送信。
回到国公府才第二日,神医姑娘再次过上了“暗无天日”的日子,对着之前未完成的绣帕,表情仿若有深仇大恨一般。
大夫人坐在一旁监督,半晌瞧了瞧她的绣工,直接夺过来恨铁不成钢道:“你瞅瞅你绣的是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鸭子!”
小丫头垂着头搅动衣角,小声嘀咕:“能像鸭子也不错了……”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没。”
杨氏气得脑仁儿疼,这丫头天生没有做女红的灵巧,连卢清楚的千分之一都赶不上!
想起卢二姑娘,更是头疼,随手将绣帕扔在簸箩里,低声骂道:“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崔景行进来,瞧见茗儿小心翼翼伸手从簸箩里去拿绣帕,眉眼间似乎很是委屈。
好歹是她绣了那么久的锦帕,就算难看也别乱扔啊。
说不心疼是假的。
他真心将茗儿当成妹子,母亲打的算盘他知晓,但不解释是因着想让她老人家多费些心思教导小丫头,让她往后嫁人了不至于被夫家嫌弃。
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
桐茗抬眼便瞧见他的到来,刚要扑过去,又想到大夫人在一旁,只能迈着小碎步上前,规规矩矩福身,小声道:“景行哥哥,你怎么来了?”
杨氏闻声抬头,见儿子抬手揉着小丫头发顶,不赞同费皱眉:“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她不懂,你也不懂么!”
崔景行收回手,遣退下人才开口:“母亲往后不必再教导茗儿了。”
“什么意思?”紧盯着他的脸,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有些话不便当着桐茗说,崔景行让她先出去跟丫鬟们玩一会儿。虽老大不愿意了,但一想到能暂时摆脱大夫人,她立刻逃也似的跑了。
屋子里只留母子二人在,杨氏再问一遍:“方才你的话是何意?”
男子走到簸箩前,拿起那绢被母亲说像鸭子的绣帕,忍不住笑了。
“母亲别再为难茗儿了,您心里想什么,儿子很明白。但我也说过,只将她当成亲妹妹。您可知在益州深山里,茗儿跟在老神医身边长大,丝毫未曾受过委屈。若是老神医泉下有知,得知她如今过着这样满是约束的生活,怕是会心疼的。”
杨氏冷笑:“说为娘恶毒,虐待一个小丫头是么?你不想娶她,又跟她那般亲近,说出去要被人指着鼻子嘲笑的!”
“你能耐大,能护住她一生,焉知她将来的夫婿知晓了会不介意?你能时时刻刻护着她么?”
“儿子自然是要护她一生的,既然嫁出去怕有纰漏,那就招赘吧。”
面对母亲的盛怒,崔景行丝毫不妥协,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得杨氏咬牙切齿,眼圈犯红。
“等茗儿有了心仪之人,帮她在长安置办一套宅子将人招进来也未尝不可。”
“你……你如今本事大了,连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么?”
杨氏拍案而起,眼泪几乎就要滚落出来。
她这么做是为了谁?到头来没捞着一句好,反倒得了一身的埋怨,弄得她几面不是人!
崔景行不再继续说,看着母亲眼里的失望,只觉得很是讽刺,转身径直离去。
杨氏将此理解为儿子无声的让步,心气儿总算顺了一些。
再说桐茗,好不容易摆脱了大夫人,想着景行哥哥方才为她打抱不平的模样,开心得几乎要飞起来。
守南侧门的婆子上前来递了信,说是卢府送来的。
她立马反应过来是卢二姑娘。
学着府中的主子们,给婆子打赏了一锭金子,拿着信转身蹦跶走了,徒留婆子目瞪口呆,继而无比欢喜。
这位桐姑娘出手也太阔绰了,这锭金子,足够她全家用好几年了!
看了卢清楚的来信,桐茗笑得见牙不见眼。
“卢二姑娘果然是个好人,这么快就帮我把事情安排好了。”
一定要想办法将大夫人和景行哥哥一起诓去御泉寺,才能不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回到屋里,丫头说长公子和大夫人都走了,桐茗点头,看着那张被嫌弃的绣帕也顺眼了许多。
下午歇息过后,神医姑娘往大夫人院儿里去,理由她想好了,就说过几日初一去寺里捐香油钱进香,为老太太和老太爷祈福添寿。
杨氏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不禁得意一笑。
瞧瞧,她的教导还是很有用的。这才多久就能想到去寺院里为家中长辈祈福了,“孝顺”一事学得还不错。
难得她有这份心,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答应的。
至于崔景行那边,根本没费什么精力,她只那么一说,他就笑着答应了。
看着小丫头欢快蹦跶的背影,他眼眸微沉。
卢清楚……连茗儿如此单纯之人也要利用,她就这么抗拒嫁给他么?
怒气被成功激起,便是她不想嫁也得嫁!
初一很快来到,连续晴朗了好些天,今日却漫天乌云,似乎要下大雨。
杨氏望着天,迟疑道:“不若改日再去罢,这天儿说不准立马就得下大雨了。”
桐茗心下着急,正想着该如何劝说时,只听崔景行淡然道:“既诚心要去便不可半途而废,若被神灵知晓咱们心不诚,只怕过后再捐香油钱也无用了。”
倒也是这么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