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此人,擅长给人补刀。
没答应救人女儿,反倒觉着萧大人挺大手笔,应当好好查查他的家底。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以往都是萧炎揭发旁人贪墨,如今倒好,风水轮流转,自己成了被揭发对象。
兹事体大,宋杰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弹劾,待下朝后,径直前往御书房求见皇帝。
看完弹劾折子,皇帝“嘭”地一声将其拍在御案上,愤怒中却又带着早已料到的神情。
“好,好哇!好得很!”
语气中似乎隐约有些悲愤的意味。
“朕的好臣子们!一个个都是如此‘忠君之事’的。”
宋杰稳如泰山,反正皇上没在骂他,等示下就好。
皇帝也知对着他这块“铁板”发火没有任何意义,且这结果也是自个儿早有预料的,气过之后甚感无力。
挥挥手道:“抄罢,抄家!”
萧府上下还在为姑娘之事愁云笼罩时,祸不单行,宋杰带着皇帝的圣旨前来抄家。
“放肆!此乃本官府邸,岂容尔等造次!”萧炎匆忙赶至前院,挥开哭哭啼啼的妇人们,指着宋杰大骂。
对方面不改色心不跳,犹如一个抄家傀儡,镇定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萧大人所得也不过是圣上所赐罢了,哪有真正是你的东西。如今圣上有令,命下官严查萧大人中饱私囊一事,难不成您想抗旨不尊?”
萧炎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将他嚼碎了咽下去。
“你……你在御前告发了本官?”
“此乃下官职责所在,总不能拿着朝廷俸禄还干些欺上瞒下之事。”
说完不再跟他啰嗦,命令身后的禁卫军:“抄家!”
至此,萧炎忽然回想起之前晋王劝他的话。
若是还想在官场上混下去,就得舍小取大!
原来,晋王早已料到后面的事了,却没有明着提醒他,还任由他执迷不悟下去。
萧大人入狱,如同先前的卢威,口口声声说自个儿被冤枉,在大理寺大牢里昼夜喊冤。
狱卒不知这位能否有机会翻身,也不敢过于放肆,只能好言相劝。
“萧大人,您喝点水歇歇口。依小的看您先别慌着费力气,若是真有冤,不若等到三堂会审时再喊。您在这儿喊给小的们听,也不管用啊。”
萧炎反手打翻黑漆漆的陶土碗:“你算个什么东西,滚一边儿去!”
狱卒好心当成驴肝肺,自讨没趣,也不买账了。
“行,您有能耐就继续喊,最好能喊出个活菩萨把您给捞出去。”否则有你好看的!
落水凤凰不如鸡,都进大理寺大牢了还这么狂妄,相信宋大人不会让这位好过的。
干脆回到值舍,拿布团把耳朵塞住,与同僚继续喝酒吃肉,连有人来了也未曾发觉。
李珍进来时,抬眼一瞥值舍的方向。身后的随从正准备去呵斥那些个狱卒,被主子抬手制止了。主仆二人径直往萧炎的方向走去。
萧炎激动了,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李珍上下打量他一番,不可思议地“啧啧”摇头:“几日不见,表舅便已成如今的模样,果真是帝王无情呐。”
“王爷定要救救我!之前没听您的劝告是老夫糊涂,没绕过那个弯来。求您看在倾贵妃和老夫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救老夫出去!”
晋王低头瞧了瞧被他脏污的手拽住的衣角,眼中透露出几分嫌弃来。
“看来表舅还不明白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他好心告知:“您被人给当刀使了。不仅是您,就连本王母妃也是如此。好在她跟父皇一夜夫妻百日恩,下场比您好一些。”
倾贵妃之事宫中消息封锁严密,外头的人并不知晓内情。
故而萧炎感到诧异:“你说倾贵妃她也……”
李珍点头,状似苦恼道:“事到如今,表舅也知自个儿所犯罪责该是何下场了吧?宋杰从您府上密室里搜罗出来的金银财宝,数量之大足以判个满门抄斩。”
“若是这般,不知表舅的几个儿子能否被赦免?据本王所知,您最小的儿子还不满两岁?”
萧炎两股战战,拽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老泪纵横道:“王爷,老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再求圣上饶恕。只是老夫家中之人对此事皆不知情,可否禀明圣上,求他饶恕老夫的几个儿子?”
至少给他留几个后代。
“不知情么?”晋王蹙眉道:“可朝中好几位大臣都向父皇作证,说前不久他们的家眷才亲眼瞧见阿锦买了许多华贵之物,算起来……价值足够一百户普通人家生活一辈子呢!”
他所说,也就是上回萧锦故意同卢清楚斗气时的事。
“另外,您府中其他人这些年虽做得隐秘,买个凶杀个人,抢块地建座宅子等诸如此类的事,如今都被有心之人翻出来了,实打实的证据都摆在御前,如何能说不知情呢?”
萧炎彻底妥协了,整个人脱力一般跪下来,磕头道:“王爷,好歹你我舅甥一场,不求您救老夫,只求能保住家眷性命便可。至于他们往后命运如何,看天意吧。”
李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救他们也不是不可,但总得有个人将罪名全揽了罢,否则有何理由替他们开罪呢?”
随从闻言,从怀里拿出早已拟好的供词,只需萧大人再誊抄一遍画押即可。
看着满纸罪状,萧炎苦笑,喃喃自语:“报应,报应啊!”
待狱卒再出来巡视牢房时,人已经在气绝!
囚服被撕碎,一块用来写血书,剩下的用来拧成一股绳,套在牢门栏杆上反身自缢而死。
崔景行拿着以血写成的供词,略扫了几眼便递还给宋杰,笑着拱手道:“恭喜宋大人,又结案了。”
宋杰脸色难看:“……”
人在他大理寺监牢里自缢了,竟气绝才被发现。虽是死有余辜,却也是他的失职。
少不了被皇帝一顿骂。
萧炎死了,将所有的罪责就揽到了自个儿身上。
晋王感念舅甥一场,前往御前为萧府其他家眷求情。不求赦免,但求饶过他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