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完赖大,陈颍折返林府,回到黛玉房里,陈颍没急着进去,先在外间坐了一会子,以免将寒意带了进去影响黛玉的病情。虽看上去有过度矫情之嫌,但事关黛玉,陈颍觉得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哥哥,你进来罢,没事的。”黛玉劝道。
陈颍笑着拒绝了,等到他感觉身上的寒意散的差不多了,这才打了帘子入内,看到黛玉已经回了床榻上靠坐着,手边还放了一本书,应该是刚才在看书消闷儿。
见陈颍进来,黛玉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道身影,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包含着感动和爱恋。
“好了,这不是我该做的么,就把你感动成这样了。”陈颍笑着走到桌边坐下,自己到了杯茶吃。
“明日是贾宝玉的生儿,老太太派人来让我们过去呢。”陈颍顿了一下,向黛玉挤弄了两下眼睛,继续道:“我替你推掉了。”
黛玉并不意外,倒是被陈颍滑稽的样子逗得一笑,“我本也不想去,再把病气过给了老太太她们岂不又是罪过。”
“嗯,咱们‘心有灵犀一点通’,果然又想到一块去了。至于贾宝玉的生辰,我已经准备了两份礼物让贾家来的人捎带去了。”
黛玉点点头浅笑道:“这些事哥哥你作主便是。”
赖大回去按照陈颍教他的说辞回了贾母,果然没被责难,心中对陈颍升起一丝感激和佩服。
贾母得知黛玉生病了,忙让王熙凤准备了不少药材,满满的装了一车送去,叮嘱黛玉好好养病。
看着那一车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陈颍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道:这就是大户人家的豪横吗?慰问病人都是直接整车地送药材,知道的说你财大气粗,不知道的还当你送这么多药材,是咒人家重病难愈呢。
出了贾母的叮嘱,随着那车药材来的还有姐妹们对黛玉的关心挂念,贾家却是不咋样,男儿更是没什么成器的,但几位姑娘都是好的。或许真的是:其家将亡之际,必出钟灵毓秀之女。整座府上的灵秀之气都汇聚在了几位姑娘身上。
四月二十六这天,是贾府凤凰蛋贾宝玉的生辰,但这一天或许也只有贾家的人才会将目光放在贾宝玉身上,围着他转。
因为这一天发生了许多大事,任何一件都比区区一个衔玉而诞的贾宝玉过生儿更吸引眼球。
最轰动的一件事情是,四月二十六日天还未亮,
皇家禁军就将宁郡王府层层包围,随后不久便传出来旨意:先废太子遗孤李钰,蒙皇恩身居王爵,然不修己身,私蓄刀兵,勾结贼人,意图不轨,现废其郡王爵,就地圈禁,静思己过。
这一消息直接让整座京城沸腾,李钰的野心只要是有点见识的人都能猜出来,若是没有异心,父王造反失败,自己蒙恩不罪,还被封了郡王,岂会不老老实实低调做人,还频繁活动,结交文官武勋,经营人脉。
大家都知道顺治帝是碍于太上皇隆康帝才留了李钰一条命,如今顺治帝突然下旨废了李钰圈禁起来,这是要和太上皇翻脸的节奏啊。
随后又有人传出二十五日夜里有红翎急使入皇城,众人很快便将此事与宁郡王被圈禁联系在了一起。红翎急使,那送的可是八百里加急的紧急情报,哪怕是子夜,也得刻不容缓地开城门放行,不单京城城门,皇城之门亦是如此。
而且红翎急使送信途中一刻也不得耽误,就算撞死了人都是白撞。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用的。
“八百里加急”,“宁郡王勾结贼人”,“意图不轨”,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几年前扬州惊现白莲教余孽的事情。种种迹象表明,很可能是调查白莲教一事的钦差李守义有了重大发现,动用了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回京城,而这个消息很有可能就是,义忠亲王之子李钰暗中勾结白莲教欲行不臣之事。
这些陈颍自然也能想到,甚至他想的更深,但他也没时间去深思,因为就在圈禁李钰的旨意下达不久之后,李铭突然到访,告诉陈颍孙皇后要见他。
正值风口浪尖上,孙皇后却突然传他进宫,这让陈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安抚黛玉好好养病后,陈颍匆匆更衣随着李铭进宫。
“殿下,皇后娘娘突然传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颍向李铭打听着孙皇后的用意,李铭却是偏过头去,冷哼一声道:“你可是不久前才为了你的林妹妹,推延了陪我读书的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陈颍听了却是不禁一笑,暗道:死傲娇,直说不行吗,非要用这种让人不爽的方式。
“多谢。”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陈颍也不再多言,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见了孙皇后该怎么说。
李铭拿出了一块令牌,带着陈颍一路畅行无阻地到了凤藻宫。宫女通报之后,孙皇后让两人进殿。
“臣请皇后娘娘圣安,祝娘娘凤体安康,容颜不老。”虽不知道孙皇后今日传见他是何态度,但陈颍觉得先说些好话垫个底儿总归是没错的。
李铭在一旁撇撇嘴暗道一声“马屁精”。也恭敬地向孙皇后请安。
“陈颍,本宫听闻你这几日忙着照顾你那未过门的小妻子,其他事情一概不理,可有此事?”孙皇后声音平淡,甚至还有些俏皮,但却透着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让人生不出嬉笑之心。
陈颍忙回道:“回娘娘,确有此事。”
“为了一己私事,陪铭儿去上书房读书你推延不去,答应皇上以云字号与女真通商的事也搁置不理,你胆子不小啊。”
在来的路上陈颍就想好了说辞,忙回道:“娘娘,臣不敢。
通商之事臣早已安排好了,如今正在筹备之中,给殿下伴读的事,臣也是向殿下告过假的。”
“即便如此你因私费功也是事实,本宫罚你留在凤藻宫抄写经书,你可有异议?”孙皇后淡淡道。
看孙皇后这架势摆明了不是为了罚自己而罚,倒像是故意要留自己在宫里,陈颍也只能无奈留在凤藻宫抄写经书。
抄了整整两个时辰,陈颍才完成了孙皇后的要求,揉着发酸的手腕,陈颍轻叹一声:这些上位者就是不讲道理啊,妈的,小爷权当练字了。
将抄好的经文让宫女呈给孙皇后,陈颍只盼着能早点放自己离开,不然黛玉肯定是要担心自己的。
“写的很用心,没有应付了事,算你合格了。”孙皇后淡淡一笑,就在陈颍以为她会放自己出宫时,孙皇后又道,“本宫这里算你过关了,不过等下皇上还要见你,你做好心里准备。”
陈颍顿时被噎了一下,这还没完没了了。
无视掉李铭幸灾乐祸的眼神,陈颍又等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等到顺治帝处理完政务来到凤藻宫。
行礼平身之后,顺治帝李埑问陈颍道:“宁郡王被圈禁一事你可知晓?”
陈颍道:“回皇上,臣有所耳闻。”
李埑又问道:“那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臣知之不详,不敢妄加议论。”陈颍谨慎回道。
“传言说你清正不阿,不懂世故圆滑,朕看也不见得嘛。”李埑笑道。
陈颍有些拿不准李埑的意思,回道:“以前臣的确是年少鲁直,不懂变通,做了不少傻事,但自从进京聆听了皇上和娘娘的教诲之后,臣便成长了。”
李埑听了很是开心,笑道:“外面都猜测李钰和白莲教勾结,事实也的确如此,李守义能查出此事,还是多亏了你。”
陈颍一头雾水,不明白此事和他有何干系。
李埑解释道:“你和李守义合作鼓捣那冰块营生,让他收购硝石矿山,正好破获了一个白莲教的据点,拖泥带水地牵连出许多不干净的人。
朕和皇后在这个时候传你进宫也是保护你的意思,白莲教两个据点的暴露都和你有关,此时肯定已经盯上你了,朕还指着你解决女真之患,自然不能让你出事。”
陈颍心道:我真是谢谢你啊!
这个时候把他叫进宫来,岂不是让他更容易被盯上。
“明日起你便随着铭儿入上书房读书,以免贼人对你下手,和女真通商之事也暂且缓缓,以你自身安危为重。”李埑吩咐便不多停留,起驾离开了。
顺治帝走后,孙皇后传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嬷嬷,指给陈颍道:“赵嬷嬷原是伺候先太后的,精通岐黄之术,你带她回去给玉儿好生诊治,这样你也好安心给铭儿当伴读。”
陈颍连忙辞道:“臣多谢娘娘隆恩,只是玉儿所患不过是一点风寒小症,寻常医师便可治愈,如何敢劳动赵嬷嬷,还请娘娘收回凤谕。”
董嬷嬷是教礼仪规矩的,放在玉儿身边没什么,但这个赵嬷嬷可是精通医术,这种人一旦想做些什么,危害太大了。
孙皇后不悦道:“这是本宫对玉儿的心意,岂容你拒绝。你也不想想,若是贼人拿你没办法向玉儿下手怎么办?
赵嬷嬷精通医术,茶水膳食里有没有问题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若是当年有赵嬷嬷在,本宫的荣安也不会……”
孙皇后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最后更是说不下去,抬手拭了拭眼角。
“本宫甚是喜爱玉儿这孩子,不愿曾经的悲剧在发生在她身上。”
陈颍知道孙皇后这番话有演戏的成分,但他也被这话点醒,若是敌人用毒,那他还真不一定能防范地住。
反正现在顺治帝一家还要用他,不可能对他下手。
权衡利弊之后,陈颍谢恩,将赵嬷嬷带回府上照料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