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得轻,但并非无解,烛龙一族愈力本就惊人,你若放心下,昆仑山附近的离鸢草可以治愈神剑所致的伤。”
男人清淡的嗓音在安静的夜里响。
谢涔之半跪在汐姮面前,熟练地用左手为包扎,到缠满绷带的右手,又禁低笑道:“爱逞能,待醒了,伤口约莫还会继续撕裂,你管住。”
他面前的少女,正安静地靠在少年怀中,睡颜安谧,远如白日那般杀气腾腾。
右手受伤,谢涔之与受过类似的伤,在治疗手伤上,他比旁人更白些,他见回来时受伤严,主动提出要为包扎,卫折玉虽万分快,但也允许他靠近,只是限在半柱香内。
卫折玉眯漆黑的眸子,冷冷盯着谢涔之,抬手护着怀中的姑娘,像是怕这个人又夺走了一般,随即,他掠好的唇角,眼角眉梢都是讽意,“我的好哥哥倒是与我呢,哥哥从前能管得住,到头来,肯多给你一个眼神么?”
肯。
谢涔之垂目一笑。
他并气恼他的刻意挖苦,太过洞若观火,旁人的话,已对他无法生出波澜。
谢涔之后深深了一眼睡着的汐姮,突然说:“我也希望你能照顾好。”
卫折玉哼笑一声:“劳你操心。”
“但事实是,你并未做到。”
谢涔之侧颜冷寂如雪,连嗓音也透着玉质的冷意,平淡地陈述道:“你在三界之中无可匹敌,但你能在道面前保护,只能跟在后,着受伤的滋味,你比我更痛苦。”
卫折玉掀睫毛,瞳仁深处满溢着戾气。
“你若能照顾好,边是谁,又有什么所谓?”谢涔之说完就,但一边的几个魔族却抬剑锋,善地盯着他,谢涔之往前一步,往剑锋上撞去,那几只魔却吓得连忙后退一步。
卫折玉说:“让他走。”
他是道之子,动了他,也会给带来麻烦。
那几个魔族向两侧让,谢涔之头也回,影消失在风雪中。
雪绵绵绝,满目白茫掩盖了一地尸骸,仿佛这里没有经历过一次可怕的杀戮,正如这世间生灵,无论神还是人,无论死的是谁,都在风吹后再落痕迹。
汐姮在卫折玉怀中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下意识去摸手中的剑,却觉到十分吃力笨拙,指尖触碰到一片光滑的衣角,少年冰凉的吻落在的侧脸上,伴随着有些嘶哑的嗓音,“……醒了?”
汐姮偏头,对上卫折玉黑漆漆的眸子,他的眼底是痴迷与眷恋,这么近,只要抬抬头,就碰上了他的额头,像是人之间的撒娇。
没有动,眼神却穿透他,环视一周,问道:“这是哪里?”
“昆仑山下。”
“其他人呢?”
“有一部分神族提前上了昆仑,寻找劫石,清除残余的道之力,瀛洲弟子着那些凡人,门外是我手下的魔族守着,无人来打扰。”
汐姮眨了眨眼睛,眼神迷茫地晃了一下,“这么说……他们都听你的?”
连神族,都允许了他在这儿陪么?
这无疑是之前发生过的事。
好像很正常,但又好像太对。
毫无疑问,和卫折玉单独相处过许多次,但前提须是:意识清醒,他对造成威胁。
很清醒,从以“交”来衡量一个人可信与否。
从来没有过这种况,在己彻底睡死过去的时候,彻底失去任何反抗之力的时候,的族人就这么放心地交给了卫折玉?
就连一向喜欢卫折玉的赤言,居然也答应了?
卫折玉来也如此然。
汐姮始思索这个问题,许久,有些困惑地说:“所以,家都觉得没什么对,只有我觉得,好像是太对……”
卫折玉表有些僵硬,随即垂下睫毛,贴在的耳边说:“姮姮,是家都觉得,我们是一对了。”
满是血地拿剑站在那里。
只有他能靠近,取下手中的剑,抱住疲惫的。
知道,好容易睡着这一回,突然得逞的卫折玉有了坏心思,故意抱着在所有人跟前溜达了一圈。
溜达便算了,还小气得很,故意用披风挡着脸,许他们见,但又要让他们知道,是他的。
尤其是谢涔之。
卫折玉长这么,喜欢什么,便得到什么,唯一人人都有的尊严,都是他干尽坏事抢过来的,唯一一个汐姮,这么好的姮姮,他好容易有了,别人却没有,他幼稚得像三岁孩童,可劲儿地炫耀。
旁人只瞧见:哦,这汐姮这么厉害,寻常人等肯无法接近,能让鬼都王抱着,肯是关系非比寻常,能这么公然地睡着,这鬼都王是亲密之人,男女之间,然是已经私终了。
醒着只知道杀杀杀,当然会配合,偏偏这一觉睡醒,就成了他的。
卫折玉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上挑的眼睛却溢满了嘲讽,他觉得己太卑劣可笑,只会用这种见得人的手段,他在等着,等冷漠地撇过头,说“这样行”,或者是“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一对”。
等着拒绝他。
然面前的汐姮,只是皱了皱眉,便说:“哦。”
“……”
“你一直在我边,与‘一对’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卫折玉,你会背叛我的对吧?”
“……”
“卫折玉?”
又叫了他一声。
卫折玉抬眼睛,肩头乌黑的长发随着抬头的动作滑落,额角的碎发挡住了眼睛,眼底的光却在夜珠的照耀下,仿佛滚烫的灯芯外罩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无端显得渗人又夺目。
那是一种极其深刻的眼神。
他着,露出一丝有点无害、又理所当然的笑来,“我害你做什么?”
——我爱你还来及。
谢涔之从汐姮那儿回来,秦姣偷偷望着他的背影,边的师兄见状,屑道:“有什么好的?过是个懦夫罢了,到了这种境地他都反抗,你还指着他能为我们昆仑报仇?只怕这三界灭了,他还在好好当他的奴隶!”
秦姣说:“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他比方才去的时候,来好像更虚弱了一些?”
师兄给了诧异的目光。
秦姣一直盯着他,才察觉得这么显,但实际上,没有谁觉得谢涔之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是死是活,甚至没人担心。
秦姣知道那神族公主受了伤,谢涔之果然去了一趟,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被那魔头,或是汐姮折磨了一番,才变成了这样?
秦姣总觉得他有秘密,过上次之事,已让耿耿于怀,想再凑上去讨没趣了,只是秦姣没想到,当日夜里,正昏昏欲睡间,到一抹雪白的影子闪过。
是谁?
难道是眼花了?
谁的速度可以做到这么快……秦姣脑海中蓦地蹦出一个人出来,索性咬咬牙,悄悄跟了上去,却到了永远也忘了的一幕。
男人满头白发。
连眉毛、睫毛都是白的,唯独眼睛,黑得毫无光亮,他正跪在雪地里,手疯狂地颤抖着,掌心拂过之处,白发寸寸变黑。
呐!
秦姣抬手捂住己的唇,完全没想到,这才是谢涔之真实的样子。
秦姣生于昆仑,有一半上古血脉,当然白这白发意味着什么——所有神族濒临神力崩溃、限将至之时,都会首先从外表上表现出来,这其中之一,便是会有白发。
他果真是时日无多!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他是还是凡人之躯么?且他什么都没做,就算他是衍神君的转世,也该这样。
秦姣脑一片空白,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谁知动静太,引了那人的注意。
只觉到一股凌厉的风朝己面门袭来。
随即脑“嗡”的一声,好像一根弦断了,整个人就飞了出去,砸在一片乱石中,浑瘫软,惊骇地望着眼前的人,密密麻麻的痛觉才后知后觉地蔓延来,让痛得快要昏死过去。
“别、别杀我……”秦姣牙关打着颤,紧张道:“我是故意见的……我我、我一说出去,求求你别杀我!”
“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他们发现少了个人,也一会怀疑你的……你这么瞒着,一是想让汐姮知道吧?你杀了我,说就暴露了……”
秦姣说话简直语无伦次,子如弓弦一般紧紧地绷着。
敢与眼前的男人对视。
他白发落在肩上,站在一片莹白的月光之中,好得像雪铸成的玉人,但是这个人浑上下弥漫的冰冷之气,还有那股让人喘过气的威压,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翻版汐姮。
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况?
或者说,他到底……是人,还是神?
秦姣猜到他隐藏实力,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边忍着恐惧望着谢涔之,一边后知后觉,好像猜到了这样隐瞒的深意……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啊。
拔剑只需一战,他没选,那么恢复神力的第二个选择,便是为了汐姮。
秦姣紧张地贴着后的巨石,眼睁睁地着谢涔之一步步走到面前来,他抬手,秦姣害怕地闭上眼,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眼前却空荡荡一片。
没杀?
愣住,松了一口气,却又猛地僵住,手抚向己的喉咙。
的声音……
说了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