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傲反应倒也迅速:“剑仙在此,那倭人还敢放肆,简直是自寻死路。”
简直是不当人子,事到如今还不放弃刺杀明尊,非要见到棺材才会心甘不成?卢傲面色变换,也颇为冷厉。
李无眠笑道:“不说这些,卢护法,我令你速速入圈,与我共饮。”莞尔道:“当然,暗号是要念的。”
卢傲观其笑面,微微颔首,虽然那时说的明白,只是个凑数的三护法,但是这心里,早已认同了圈中的男人,男人的骄傲较于剑客更甚,却一点都不盛气凌人。
“莫敢不从,另外有……”
随着白阳小声告知暗号,卢傲愣了一下:“明尊厚爱,圈外风景独好。”
看他没有念暗号入圈共饮的意思,李无眠脸黑,卢傲正色道:“此番前来,正要禀告明尊,剑仙之力,无人无物可以撄其锋芒,然而倭人神出鬼没,轻易捕获不到行踪,今也不需剑仙出手,有义士愿助明尊除却倭人之祸。”
李无眠奇道:“贾兄弟已有允诺,待三日之后,必斩倭奴于琼花之下。”
卢傲正欲开口,院外传来一声朗笑:“明尊小觑人也,剑仙虽强,又何曾涉猎刺杀之道?”
几人目光投去,战士领着五六人入内,其中两人让李无眠眼前一亮,一名灰须老者,一名头戴斗笠的阴沉青年。
卢傲让出身位,陪同的关兴生为之介绍:“明尊别来无恙,这几位是黑地隐杀门的朋友。”
李无眠微讶,自顺城飘下红雨,他一直都没怎么露面。
夏彤倒是提及,期间有不少奇人异士投奔,可惜身体没有恢复,又有倭奴窥伺,少有机会接触。
卢傲道:“这位是厉高厉老爷子,这位是隐杀门少门主沉乐天,俗话说,有怨报怨,有仇抱仇,如若怨仇难报,长江以南寻唐门,黄河以北觅隐杀,今隐杀门的朋友相助,谅那倭奴何足道哉。”
关兴生道:“正所谓‘南唐门,北隐杀’,明尊尽可安心。”
厉高道:“都是道上朋友过誉。日寇祸及家园,幸一月前教主收留,隐杀门未立寸功,今可为明尊除却倭奴。”
众人皆有悦色,李无眠细细打量,厉高修为浑厚,是正宗的老一辈高手。
而那一言不发的阴沉青年沉乐天,给他的感觉比厉高更强,竟有一层看不透的迷雾。
不知是现在实力不足导致眼目受阻,还是这沉乐天有真本事。
不禁喜道:“厉前辈可有良策。”
厉高道:“只消须臾,定取倭奴项上人头。”
随即转向阴沉青年,沉乐天耳语几句,厉高袖口弹出两把利刺,径直而出。
人皆惊疑,李无眠也奇问:“可是寻倭奴去了?”
沉乐天朝他点头:“这剑圈入地制空,平时隐而不发,一旦有异物接近,必然雷霆轰杀,唯有明尊把握脉络。”
“剑仙之能,属实强悍。”
李无眠霎时明悟:“好一双明目,你如能找到倭人的位置,我叫贾兄弟即刻绞杀,可除此患。”
影忍之所以逞能,靠的就是一手化影之术,没有人能够找到准确踪迹。
如今有沉乐天看破,贾玉不必憋大招,顷刻可杀之。
沉乐天闻言,阴沉道:“伯父自有分寸,何必劳烦剑仙出手。”
卢傲道:“明尊不必忧虑,厉前辈修为雄浑,又有沉兄弟看破倭奴,定然手到擒来。”
关兴生也道:“老厉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三十年来,北地能从他手里逃生的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沉乐天澹澹道:“静待即可。”
李无眠莞尔,他倒不是不信任隐杀门,只是现在有更简单省力的方法。
“如此,我便等候……”
一物破空而来,众人无不失色,沉乐天抱住厉高首级,目眦欲裂:“倭狗!”
李无眠皱眉道:“不要冲动。”
沉乐天背后的空气忽起涟漪,一点紫黑跃然而出,李无眠童孔勐缩,正是八岐之牙。
“你们隐杀门主,就是死在我手里,两条没家的狗,也敢在这里乱叫!”
“进圈。”
一声喝令,众人哪敢迟疑,纷纷入了剑圈。
圈内诸人余惊未消,卢傲骇然直指,沉乐天背心一点紫痕迅速扩大,转眼便染满嵴背,他脸上的憎恨还没有化开,瞬息生出紫斑,又在无声无息之间崩塌成粉,带有剧毒的尘灰飘荡,炉中木炭顿灭,众人忙不迭暴退。
剑圈显形,剑光大盛,强盛的剑气将余毒蒸发,依稀有一双冷厉蛇童一闪而逝。
随行的两三隐杀门精锐狂奔到方才沉乐天的位置,空无一物,连厉高的首级都被剧毒所毁,嚎啕大哭不止。
李无眠哀婉之余,难免哭笑不得。
沉关白三人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这影忍何其毒辣可怕。
此人一直被视之为小丑虫豸,屡次不得建功,然而掣肘影忍的何许人也?
夏彤寸步不离才勉强护持,柳坤生轻松许多,却是数百年的大妖,人间凤毛麟角,至于剑仙之姿,更不必多提。
即便如此,影忍仍深处于明教腹地,数万大军毫无用处,连月来直接对李无眠产生性命威胁!
……
“几位,我想问一下,骂人的骂字怎么写。”
老农笑容憨直,捧着草纸,眼里有光,杨烈顿时上前,在草纸上写下‘骂’字。
“谢谢了。”老农如获至宝,又提笔在草纸下艰难写上一行字。
‘骂明尊地日土八虫’杨烈心里古怪。
一块贴贴板前,唐家仁等人无声凝望,一块版面分外两半,宛然楚河汉界。
一界或言辞华美,或引经据典,骂得李无眠狗血淋头,十八辈祖宗都难以安眠。
一界言语粗俗,直抒心意,方才的老农,将草纸贴上,扫了另一界一眼,他识不得许多字,只知道极为难听。
愤愤滴咕:“一群王八蛋。”
唐家仁笑道:“你这纸上,写的可是‘骂明尊的都是王八蛋’?”
“没错。”老农喜笑颜开,又恨声道:“那些个狗日的货色,早晚下地狱!”
唐家仁莞尔,高英才都露出笑容,杨烈却没有那么好心情,这种贴贴板,不论看几次,都是怒火升腾。
一路走来,大开眼界,明教治下风气热烈,平民百姓俱有新颜,俨然昏暗神州中一片净土。
然仍有困扰之事,譬如这贴贴板,李无眠是受虐狂,那么喜欢别人辱骂他?
唐家仁笑容不止,望向贴贴板最上面一句话,这句话在每块贴贴板上都有,无疑是那位明尊意志最真实的显化。
高英才慨然念道:“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
杨烈默然,这句话,不论听几次,较于那些谩骂之语更甚,在人心之中汇集百感交融,迟迟无法平静。
唐家仁微微而笑,道:“如此气概,古往今来,无有出其右者。”
高英才变色,冷道:“未必。”
唐家仁笑道:“小高,你若有胆识,来日回门里说几句门主的闲言碎语,看看是什么下场。”
高英才明智闭嘴。
唐家仁失笑,倏地收敛笑颜,严肃道:“事不宜迟,快些赶路。”
两人齐齐肃然。
这世上有人,胸怀之宽,凭四海之广,不能测底;
亦然有人,其胸襟之窄,仅足印积水,便已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