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092(1 / 1)

[欧巴]

购买率不足,请排队候车,正文君正在开来的路上沈青青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前几日去过的饶州城。

江州城同饶州完全不一样,临水而建,道路间常有河道,是个被水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商贸城市。

此时临近年关,铺子关了大半,很是冷清。

谢二娘带她钻进窄巷,去了往日常去的酒馆,见小丫头盯着无人的街道又在愣神,笑着对小二道:“掌柜,今日可还有红糖糍粑,蜜酱鸭?给我们来一份。”

掌柜自然认得常跑这条路的谢二娘,疑惑问:“二娘不是喜吃辣么,怎的今日倒是吃上了甜的?”

谢二娘爽朗一笑,“我这位账房先生心情不佳,吃些甜食会让人开心些。”

沈青青听后一怔,没再刻意压着声音说话,用着本身细软的声音问:“二娘……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肯以真面目示人了?”谢二娘眨眨眼,“不过你伪装的忒不过关,哥哥也是一眼就瞧出来了。”

沈青青哑然。

“下次还是贴些假胡子,哪儿有长的像你这样连个胡子根都没有的小公子?”

谢二娘随后为她解开疑惑,原来谢家本是兄妹三人,叫栀栀的小妹儿时被人贩子抱走了,她和谢大郎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找妹妹,到现在还没寻到人。

“抱歉,二娘。”沈青青不知如何安慰,人贩子这种挨千刀的,不论在哪个时代都让人恨得牙痒痒。

“你不必难过,三妹冰雪聪明,又机灵可爱,许是被卖进了好门好户也未可知。”谢二娘说着,心中感怀,寻人寻得久了,总要给自己编制些美好的事,才能坚持找下去,若一昧怀着最坏的想法,她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你们年纪相仿,看到你我就想到栀栀,这才出手援助,不过现在你帮忙理清了旧账,反倒是帮了我和大哥。”

谢二娘实话实说,前账房攒下的一笔笔烂账委实让他们头疼,特别有一家因账目不清为由,又仗着是权贵亲属,拖了他们好几年的货款。

这次她带着小丫头去,就是要把这笔款追回来。

沈青青没再隐瞒,把自己要寻夫之事告知二娘,未想二娘听了,只摇着头叹气。

“傻妹妹,有上个月江州水匪之事,甭管水路陆路,官家都查得严,从三溪村往返一趟汴州耽搁二十天实属正常,你也太心急了,就这么跑出来,不怕你男人正好这时候回去?”

沈青青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阿洲从未食言过。

她更信阿洲,即便是有事,也总会托封书信回来。

而且,若他真在汴京遇到什么事,她此时去了兴许还能帮上忙,可若苦等个三四个月再寻,只怕一切都要晚了。

与其在家熬心熬肺,不如相信直觉闯一次。

“二娘不必担心,我已留好书信,待到汴京,我就守在那哪儿也不去,再寄书信回去。若我们真错过了,阿洲也会回来寻我的。”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谢二娘点点头,看着小丫头娇娇弱弱,不想遇到事情却能沉着冷静,分析缜密,心中对她暗暗又生出几分好意,“罢了,宏泰镖局在汴京还算有些人脉的,等我们去了,我帮你一同找。”

沈青青听了心头一暖,忙起身行礼,“青青在此,先谢过二娘。”

谢二娘颔首,把心头上冒出的另一个念头压了下去。

这样温柔聪,容貌清丽的小丫头,怎么会有人舍得不要呢。

罢了,且等去汴京寻过才知道。

关卡检查虽耽误了一日行程,但走水路,还是比陆路快了四五日。

赶到汴京,恰是大年初五,沈青青身在船上,便听到城里震天的炮竹声响,谢二娘是生意人,抵达汴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伙计放炮仗,送穷神。

谢二娘见她在那干看着,递过去一支香,“你也来,今日可不止是送穷神,也是送衰神,指不定今日就有你男人的消息了。”

“好。”沈青青柔柔一笑,接下那支香,此时,她同谢二娘很是熟络,形如姐妹,但在外人面前,沈青青依旧扮着男装,顺便还贴上了两片扎眼的小胡子。

随行的伙计瞧见了,站在一旁偷着乐。

如今谁不知道,他们火辣俏丽的二当家,瞧上了新来的小账房,两人正是浓情蜜意呢。

放完炮仗,沈青青问二娘打算何时讨债,她好把账本准备妥当,只等同对方核对时,一举拿下。

谢二娘瞧她神色严肃,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只笑着说不急,今日各家还在过年娱乐,若是此时去找对方讨债,定是要被轰出来的,需得等到初六才好去敲门。

一连几日,沈青青陪着谢二娘在汴京城里追账,私下里,二娘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把找寻西洲的消息发了出去。

起初追债的几家都好应付,要么对清账后痛快付款,要么在武力威胁下乖乖清账,可最后一家,委实让沈青青开了眼界,真真正正见识到了什么叫老赖。

对方叫王鹤,听二娘说,这人同东宫太子沾亲带故,当初谢大郎正是受了这层关系蒙骗,帮他先行押了数十批货物进京,却不想,等要账时,才发现王鹤此人泼皮无赖的很,不但不给钱,还威胁要让宏泰镖局在汴京都没生意做。

谢大郎打听过,这亲属关系属实,日子一久,再加上生意繁忙,他便就忍下了。

谢二娘年前才知道大哥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就等着找机会讨回来。

经过几日蹲点,摸清了王鹤常在哪儿出现,谢二娘带着账本杂役,把人堵在了大街上,当街讨起了账。

王鹤是个老赖,哪里只有宏泰镖局一家欠款没结,他眼珠子一转,问清来讨债的是个无甚背景的镖局后,便威胁起来。

二娘不听他那一套,怒声让他要么清款要么留下个胳膊抵债。

一时间,巷头聚拢了一大堆看热闹的。

王鹤名声在外,听周围有人起哄要二娘送他见官,他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耍出赖账的十八般武艺,大声嚷嚷称自己没钱。

“二娘……”沈青青看他耍泼皮,走到二娘身旁递话。

二娘含笑点头,对着坐在地上不起的王鹤道:“王公子是有头有脸的人,身上衣袍都是苏绣,也值一些银子,不如抵了吧。”

说罢,二娘让杂役去扒他衣裳,王鹤见状,一股脑的起身要跑,奈何街上人太多,堵得水泄不通,片刻后,让二娘的人架了起来。

“先给他脱了,咱们去击鼓报官!”二娘调查了王鹤背景,虽不是什么亲属,但他娘是东宫那位主子的乳母,二人是奶兄弟的关系。

后来王鹤搭着这条线,为东宫做事,这才有了胆子四处欠款。

若他一直得势,仗着这样的关系,二娘自然是不敢动他的,可王鹤这人不学无术,早就被太子厌弃,年前,不知因为何事,刚被东宫杖罚,轰出来过一次。

王鹤看她要动真格,眼睛一转,嚷嚷道:“慢着慢着,我……带你们去拿银子还不成么?但是得先对账!”

“王公子早点配合不就得了,我不但带了账本,连账房都请来了,那便请吧。”

沈青青本以为王鹤妥协了,待随他到勾栏瓦舍深处后,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人的无耻,远远不止如此。

王鹤压低声音,指着身后的歌舞喧嚣的红袖院笑嘻嘻道:“我那有钱的主儿就在里面听曲儿呢,小娘子若要银子,便随我去取吧。”

谢二娘知道这处做何营生,自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王鹤如此,明显是在刁难她。

“怎么?银子不要了?你同我进去对了账,我便把银子结清,绝不二话!”

“王鹤,你休要欺人太甚!”二娘抬手要打,被沈青青一把拉住,“二娘,我同他去。”

“这种地方,你可使不得!”沈青青虽是男儿打扮,可这处人多混杂,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

“不碍事的,他要对账,我同他去就是了,带个杂役跟着,二娘就放心了吧。”

沈青青说话温温润润,三两句将二娘心中忧虑消去大半。

她点头,指了两个最壮实的杂役,跟着沈青青一起进了红袖院。

沈青青紧跟王鹤一路走到行院深处,她留意到,红袖院并非她想的那般粗俗,多是容貌可人受过教育的女子在表演舞蹈琴技,甚至还有陪客人下棋的。

只不过,再到楼阁深处,就没方才那么风雅了。

木栏之上,红帐轻摇,隐在声下的调调她听的面红耳赤,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过二娘一直托人帮她找阿洲,她若连这点分内的事都做不好,也太对不起二娘了。

想着,沈青青屏气凝神,深吸口气,跟着王鹤停在了一处房间外。

门口立着两名侍卫模样的男子,又高又壮,一把拦住了王鹤。

沈青青心里咯噔一声。

她带的这俩……似乎打不过啊。

“爷,是我,小鹤子。”王鹤突然换成一种特别谄媚的声音说着,听得沈青青直起鸡皮疙瘩。

适时,屋内的琴声停了,一个清朗的男音唤道:“进。”

沈青青抬手拱了下胡子,生怕一会儿说话时掉下来,随后她跟着王鹤进去,一股子清幽的墨香沁鼻入鼻息,很好闻。

这是加了什么香料进墨条里么?

沈青青被墨香带着走了神,后微微抬头,看清楚了四周情况。

这件屋子很大,装修布置奢靡至极,一处白玉珠光的帐子后,有个男子坐在书案前似在画画,帐子外面,容貌出众的琴女停下手中的动作,垂首不动。

这时,帐子后的那人突然出声:“不是让你送东西来,怎么还带了个人?”

沈青青这才发现,两名杂役没跟进来,唯她同王鹤进了屋。

“爷,东西给您带来了,我身后这个啊,非说我欠了钱,要对账,您看……”

“多少银子。”

“一千五百两。”沈青青跃过王鹤,直接答。

“你可是个有本事的,人都敢带到这里了,银子也敢直接找我来讨了。”

那人动作不停,依旧提笔勾勒,语气亦是如常,但沈青青觉得,这个人生气了。

之后跪下的王鹤,印证了这一点。

沈青青拿出账本,不等人问,递给旁边的人,“王公子说您会给他结账,这是账本,请您过目。”

接住账本的侍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滴了两滴汗,他暗道,哪儿来的没眼力见的小账房,竟不知天高地厚的让爷去看账,怕是一会儿要倒大霉了。

“展流,拿进来我瞧瞧。”

男人放下笔,抬首扫向几步开外的小账房,瞧这人瘦瘦弱弱,语气也如此,却是个有胆子的。

展流颔首,端着账本送进去,见主子翻了两页后,竟连续翻了下去。

末了,他微微一笑,对着小账房问:“这字是你写的?”

沈青青愣了下,随后点头,“是。”

对方沉默片刻,淡淡道:“去把银子清了吧。”

“是。”

“不过这账本,我就留下了。”

“好,多谢公子。”沈青青应着,将银票收好。

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因她的字就把这一千五百两银子给了。

这便是汴京城内贵族子弟的生活么。

居在瓦舍勾栏,粉黛佳人在侧,而他却在画画。

真是绝了。

沈青青道完谢,转身要走,听对方问:“姑娘可知,兰花何为?”

“勾兰之妙,气韵为先,公子不如多出去走走,好过在此闭门造车。”

沈青青甩下这句话,快步出了屋。

展流在旁边听着,泪哗哗流。

王鹤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人啊,好不容易爷今日心情不错,来红袖院放松,却遇到这么一堆烂事。

沈青青出了屋,深吸口气,压住狂跳的心脏。

她怕是疯了,竟对那人这样无理。

而且自己这女扮男装的功力实在蹩脚,人家隔着帐子都瞧出来了。

沈青青正懊恼着,见迎面走来一群人贵气装扮的男子,搂着三两女子往她这走来。

沈青青忙垂头避到一侧。

“要我说,还是陆世子厉害,竟能把西洲哥都叫出来一起热闹。”

“是表哥有孝心,念着姨母,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几人说着笑着,从沈青青身旁走过。

她站在那,脑袋像是被人猛打了一巴掌似的,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木讷抬首,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真的是阿洲?!

他身着绛色白月锦衣,发如鸦色,眉眼清冷如刻,似是听了这些人的话有些不高兴了,周身散发着伶俐冷锐之气,吓得旁人禁了声。

沈青青的心停霎时漏了半拍,待几人要推门进屋时,她鬼使神差的追过去,想去拉阿洲时,却被人猛地推开。

“刺客?!”

“阿洲。”

窗外天还没亮,只飘着层青白。

他是什么时候起的呢?

以为不用去外面做工,阿洲能在家好好休息一阵,不想几日风雪不停,给村子里不少房顶都压坏了。

昨夜临熄灯时,郭里正家的儿子郭兴来了一趟,说是明日雪势会小,让他领着平日出去干活的几位工友为大家修葺屋顶。

沈青青在屋里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阿洲一定会应下。

阿洲心善,这天寒地冻,没了屋顶可是要冻死人的。

她抬眼,看自家屋顶牢牢实实,风雪大时连个响动都没,想来是阿洲加固过了。

阿洲第二日虽要忙,却还是将要孩子的想法,身体力行的实践下去。

翌日他早早走了,沈青青也不想懒床,起床洗漱,去厨房里下了一小锅香葱面片汤,特意窝了两个鸡蛋,给住在偏房养伤的少年端去。

少年在家中住了三日,沈青青到现在连句话也没同他说过。

不确定对方醒没醒,她悄声推门进去,“咔”的一声,沈青青还没看清,一块指甲盖大的石子掉在地上,虽然没打到她,但威慑力是有的。

“是谁?!”

沈青青顺着声音瞧去,少年因病身材清瘦,腰背却挺得很直,他坐在床上,眼上蒙着块厚实的布条。

她能感觉到,对方正警觉地看向这。

阿洲说少年伤了眼,需要护目养着。

从那夜后,少年就一直戴着布条。

可这不是她家么?

怎么搞的像是她偷摸进了别人的宅子。

“是我,这是我家。”青青鼓着嘴,宣示主权。

“……夫人?”

话既出口,萧应立刻觉得不太妥当,虽说她同小公爷成了夫妻,但夫人二字,一个村妇怕是命格太轻,担不起。

好在下一刻,沈青青笑着说:“夫人二字听着太老气了,我算是你的救命恩人,看着比你大,叫声姐姐就够了。”

“……姐、姐?”

萧应敏感的想,他哪儿有什么姐姐,他的亲人都死光了。

住在国公府,不是同僚便是前辈、主子,没有什么人能让他叫出亲昵的称谓。

而且如此一叫,小公爷岂不成了他哥?

萧应被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不寒而栗,听有人朝他这处走来,浓浓的葱花香味扑鼻,暂且把哥哥什么的抛之脑后。

“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我听你咳嗽的声音小多了。”沈青青说完,自觉这话有点歧义,解释道:“我可不是刻意听的,是房间不太隔音,夜里又太过安静。”

萧应脸唰的红了。

房间何止是不隔音?!

而且夜里……哪儿有不安静了?!

萧应本就因听力、视力过人,才被国公府培养成探子。

两间房中的那堵墙,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可想而知,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这几日遭了多少罪。

得亏小公爷扔给他的是棉被,还能揉俩棉球堵耳朵,多少得些清净。

隔音不好……

沈青青也想到什么,旁敲侧击的问:“这几夜风雪大,你晚上休息时可觉得被吵到?”

萧应了然对方所问何意,摇了摇头,“不曾,我天生一个耳朵听不见,不是姐姐现在同我这样的距离讲话,我是听不见的。”

沈青青稍松口气,面上闪过一丝怜惜,这孩子挺可怜的,天生耳背不说,这次眼睛还伤了,小小年纪,以后可要怎么过活。

“饿了吧,今天阿洲不在,我来喂你吃些东西。”沈青青说话一向棉柔柔的,让人听着舒服,但话音刚落,见少年像是被什么吓到似的,猛地摇头。

“不必了,我不饿。”他不想、不敢、也不能同这女子有任何干系。

萧应在国公府的位置较为特别,他虽是小公爷一手栽陪起来的,却不是他的亲卫。

平日里,绝大多数时间,萧应同府内养着的幕僚在一处,几乎没为国公府的主子做过什么。

自小公爷出事后,他虽主动请缨,却没被启用,直到三个月前,才接到老国公爷的密令出来寻人。

萧应虽说年轻没经验,却深知探子的底线在哪儿。

小公爷说过,探子用尽其能去看、去听,甚至可以残忍下手,去逼问想要得到的信息,但绝不能同任务目标有过深的交集,更不能成朋友。

用感情去探得的信息,会害死用信息的人。

更会害死拿到信息的探子。

这是不光是探子的底线,也是性命之线。

他的目标虽是小公爷,但在一切还没搞清楚前,同小公爷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最有嫌疑。

他的怀疑不无根据。

踏进这院门前,萧应就找人打听过了,小公爷同她是入夏的时候搬进来的,也不知是从哪儿来,只知双方上无长辈,下无子女。

小公爷目前只是失忆,但他的家人都在汴京。

可小公爷身边的女人,听起来不大,却是孤身一人,这一点就足矣让萧应起疑。

更何况,这个女人在爷失忆的情况下,还同他成了亲。

萧应粗略猜测,无非两种可能,要么这女人是对方势力安排,为了什么不可知的目的,用女色暂时唬住小公爷。

要么,她其实知晓爷的身份,以成亲来谋取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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