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红酒香槟,美食甜点,应有尽有。
酒宴上,来了不少人,每个人都衣冠楚楚,高贵得体,连脸上的笑容都仿佛如出一辙。
郁止站在楼梯上,撑着扶手,身上也是寻常休闲衫,姿态随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热闹,与之格格不入,仿佛丝毫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小郁弟弟不下去吗?有不少同龄人,都是很不错的女孩子,你应该会喜欢的。”至少,比上回见的那个于雯雯好多了。
郁止回头看他,酒红色的西装,精致的妆容,璀璨夺目的耳钉胸针,价值昂贵的腕表。
都说人靠衣装,但有的人就算穿上华丽的服装也不伦不类,可兰景之此时此刻看起来,却对这身装扮适应良好,仿佛他天生如此,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他生来便是天之骄子。
“是好女孩儿,但与我无缘。”郁止收回落在兰景之身上的视线,笑了笑道。
他并未有什么冒犯之举,也不打算打扰兰景之下去孔雀开屏。
郁止知道,这是兰景之盼望已久才得到的光辉时刻,若是自己打扰,一定会被他记在心上。
有些墙,总要撞一撞才会知道疼。
“景之少爷,下面开始了,先生夫人让您下去。”佣人上来叫人,见到兰景之,忍不住微微脸红,景之少爷真好看,可惜大少爷没醒。
又看到一旁的郁止,不由有些惊讶,二少爷这是不打算下楼吗?
兰景之要下楼,刚下了两个台阶,扭头看依然站在那儿的郁止,好奇问“小郁弟弟不让我拆礼物,真的不能现在告诉我吗?如果我知道小郁弟弟送了什么,心情一定会更开心的。”
郁止莞尔,眉眼染上几分温柔,说出的话却依然坚定,“相信我,今晚你看到的时候会比现在更开心。”
兰景之心中狐疑,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卖什么关子。
他来郁家这段时间,已经把郁父郁母,甚至家里的佣人家政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却只有郁止,让他捉摸不清。
按原先他对
郁止画的人物心理画像,这应该是个饱受父母哥哥冷落欺压的小可怜,外表冷漠,内心脆弱。
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发现郁止与他所想的相去甚远。
真奇怪。
郁止看着人下楼,看着他被郁父郁母拉着跟人介绍,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应对与那些有身份之人的聊天……
佣人不由询问“二少爷如果要换衣服,楼上有换衣间。”她是在暗示郁止可以换上正装下去和那些人同乐。
郁止站直身体,礼貌道“不必了,你去忙吧。”
佣人遗憾下楼。
手机响起,郁止看了一眼,走去阳台接通。
电话那头的声音恭敬礼貌,“郁先生,您的要求我们无法拒绝,如果您觉得没问题,等合同定好,改天我会约好时间,咱们签订一下合同。”
郁止应声答应“好,不过签订合约的地点我希望在贵公司,到时候你通知我就行。”
“好的,期待与您的会面。”
电话挂断,郁止收起手机,重新走到楼梯口,便见宴会厅音乐响起,舞池中有两人正翩翩起舞。
舒缓的音乐令人心神悠闲,浪漫的华尔兹仿佛将人带入美好迷离的梦中。
而当跳舞那人优雅绝色,风度翩翩时,这种感觉会加倍。
郁止不认识那个女孩儿,此时却有些羡慕对方,不过,也仅仅是一瞬,他知道,无论那人跟谁跳舞,那也是他的。
此生此世,永生永世。
郁止下楼,却没进宴会厅,反而去了厨房。
见到他来,厨房里忙碌的人纷纷愣住,酒宴客人众多,仅仅是家里的人忙不过来,因此郁家请了酒店的人。
他们被郁止的容貌弄得有些愣神,不过这些人在大酒店工作过,多少也见过许多长得好看的人,因而哪怕郁止超出那些见过的人,他们也只是愣住一瞬便回神。
“先生您有事吗?”一人礼貌询问,视线还不住往郁止身上看,他们在酒店见过的人都穿得风度翩翩,衣着得体,可眼前的男人却仅仅是一身普通衣服,却仿佛穿出了贵气时尚感。
“二少爷。”家里的佣
人见到他,前来招呼。
郁止“你们忙,我只是用点东西,自己就可以。”
闻言,其他人也就忙碌起来,只是忙碌之余看看郁止。
原来郁家还有个二少爷?长得比他爸妈还好看,气质也更甚。
宴会厅,兰景之站在人群中,感受着其他人看过来的复杂视线,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嘲笑和轻蔑。
他心情很好,一支舞跳完,又有人邀请他跳舞,是位帅哥,他记得这人,是建材公司宋家的小儿子。
刚才郁父郁母为他介绍的人里,就有宋家当家人以及他的大儿子。
此时来见他的却是小儿子。
抬头看去,与对方的眼神对上,他轻易能看出这人眼中的算计。
他想搭上自己,借着他与郁家搭上线,得到郁家支持,为他和哥哥的争夺增加筹码。
只是一瞬间,兰景之心里就猜到了这人的想法。
看,看透人心是多容易的一件事,看清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也不难,尤其当他们轻视自己,对他不防备的时候。
所以,知道这些人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实在太简单不过。
“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宋二公子请自便。”
兰景之笑笑,甚至连敷衍都不愿。
不为什么,就是烦了。
明明是他的主人公,可在场又有几个人是真正为了他来,在装模作样恭喜过后,便抓紧时间跟别人认识交谈。
看似万丈光芒,实则无人问津。
兰景之正要去拿杯酒,手上没有东西,傻傻地站在人群里的样子真难看。
香槟在手,他浅尝一口,动作优雅矜贵。
忽而,感觉到一道浓烈复杂的视线,他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长相清秀可爱的青年。
他双眼复杂中含着嫉妒地看着兰景之,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看到兰景之看过来,他有些心虚地收回视线,低下头,作势要吃着手里的蛋糕。
而与他不同,看到青年,兰景之双眼一亮,竟是朝着他走去。
“夏先生,好久不见!”兰景之笑着打招呼。
伸手不
打笑脸人,夏宁阳也只能勉强笑笑,“兰先生。”
他不想跟兰景之说话,仅有的几次见面里,这位兰先生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有些怕他。
然而他想走,兰景之却不愿意,好不容易见到个熟人,且和其他人不同,夏宁阳有一部分可是为了他来的,思及此,兰景之都觉得夏宁阳更可爱了。
“夏先生好像不高兴,是招待不周吗?”
“真是不好意思,叔叔阿姨刚才忙着向我介绍长辈和朋友,忽略了你,我在这里跟夏先生道歉。”
夏宁阳心中不舒服,他和郁尘认识多年,以往来过郁家好多次,然而现在却是另一个人越过他,以主人的姿态接待他。
“没事,兰先生照顾尘哥也很辛苦,可惜尘哥不知道。”他隐晦刺道。
主人又怎么样,郁尘现在可是植物人,兰景之现在再风光,也要守活寡。
兰景之仿佛没听出来一般,笑容甜甜地说“没关系的,只要能陪着郁尘哥哥,我就很开心了,如果他不醒过来,我也可以每天看着他,陪他说话,跟他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而且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的。”
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解地看着夏宁阳,“可是夏先生……为什么郁尘哥哥出事这么久,你都没来看他呢?你们是最好的朋友,郁尘哥哥要是知道你没来看他,一定会很难过的,郁尘哥哥难过,我也跟着难过。”
“所以,为了不让郁尘哥哥难过,夏先生能来看望郁尘哥哥吗?”
夏宁阳当即心虚摇头,想拒绝。
兰景之笑容乖巧道“我知道夏先生心地善良,一定不忍心看着郁尘哥哥和我难过,所以,夏先生一定要来啊,虽然郁尘哥哥车祸重伤,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做植物人,道他一定思念着你,希望你来看他呢。”
看他做什么?质问他为什么没叫救护车吗?
夏宁阳心中心虚又害怕,一时间,竟然心神不宁地随手丢下手里的餐盘,勉强扯出一个笑脸,“我、还有朋友在等我……我就不打扰了!”
他想躲,想逃,兰景之站在这儿,不仅仅代表他是郁尘的男朋友、未
婚夫,还仿佛知道郁尘车祸的真相,让他的卑劣胆小无所遁形。
兰景之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开心地笑了。
心情很好。
果然,自己的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看着夏宁阳惨白的小脸,兰景之仿佛大获全胜一般,恨不得再来几回。
然而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宴会厅人太多,他从洗手间出来后,便去休息区挑了个角落坐着。
他虽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但不喜欢被人当猴子看。
“好可惜,郁尘那样的人竟然成了植物人。”
“当初我爸妈还打过让我跟郁尘联姻的主意,幸好没答应。”
“对啊,也不知道郁家未来会给谁,他连个孩子都没有。”
“我听说郁家还有个二少爷,应该不至于没人继承吧。”
“得了吧,我听说那郁家二少爷烂泥扶不上墙,连大学都没上,能懂什么公司运营?我看郁家不行了,果然,还是得生孩子,否则再大的家业也得垮。”
“瞧你说的,就算郁尘不是植物人,他也没孩子啊,没看人家交男朋友,现在还订婚吗。”
“装什么傻,你觉得要是没郁尘车祸这一出,那人能跟郁尘订婚?做梦比较快,想着嫁入豪门呢,要是郁尘醒不过来,他就得守一辈子活寡,要是郁尘醒了,你们看郁家会不会把他一脚踢开。”
“啧啧,果然资本家没有良心,好歹给点钱啊。”
“哈哈哈……”
兰景之笑容仿佛带着刀光剑影,深邃的眸中藏着无数利刃锋芒。
握着酒杯的手竭力忍耐克制才没将酒杯捏碎。
香槟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波澜微漾。
忽而,他霍然起身,转身面对着那群娇小姐,而那几人也没想到,角落竟然还有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你、你是……”有人显然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说话结结巴巴,到底没说出来。
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扒了名贵华丽的衣裙,露出不堪的内里,心虚又羞恼。
“你怎么能偷听人说话!”有人先发制人。
兰景之无
辜又委屈地看着她,“李小姐,可是我先坐在这儿,你怎么能说我偷听呢?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身份背景,你们看不起我,但你怎么能侮辱我的人品呢?”
说着,他眼睛红了,水光在眼中泛着光芒。
“抱歉兰先生,李小姐也是一时冲动,并不是真心话,兰先生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女孩子计较。”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士对兰景之笑道,应当是这几人中身份比较高的人。
兰景之摸出手帕,假意拭泪,勉强笑道“是我该道歉才是,李小姐不懂事只是随口一说,她还是个孩子,我不该跟她计较。”
“他还是个孩子”这句话在生活中已经被人听得反射性反感,此话一出,果然好些人都皱了眉。
刚才开口打圆场的女士轻蹙眉头,又瞬间松开,知道兰景之不像是个好对付的,便想速战速决,“既然如此,兰先生不介意就好,下次有机会,我们会送上礼物致歉。”
兰景之却道“我介意。”
几人一愣,警惕起来,她们知道兰景之刚才应该听到了她们的说话,然而都是体面人,没人会当众闹得太难看,她们没想过,兰景之会这么不给面子。
难道他以为郁家会为了给他出头,跟她们这么多家族对上?那未免太天真了。
果然小门小户就是上不了台面。
兰景之双眼含泪,倔强地看着她们,“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几位小姐看不起也是理所应当,可你们怎么能咒郁尘哥哥做一辈子植物人,永远醒不过来!”
“我能忍受你们对我的侮辱,却不能忍受你们这样说郁尘哥哥!”
“李小姐,你也有哥哥,你也有爱人,闻小姐,你也有喜欢的人,还有胡小姐钱小姐徐小姐……你们的原先生、岳先生、岑先生……难道你们也能忍受有人这样诅咒他们吗?我想你们应该能与我感同身受才对。”
几个女人的脸色难看无比,不是因为兰景之的质问,而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几个人。
那些被点名的人中,分别是她们其中的暗恋对象、出轨对象、包养对象……
通通都是不能告知于人的关系
。
可是兰景之知道!
这个在她们眼里上不得台面的人却知道她们隐瞒的事!竟然还当众说出来,是威胁还是警告?
他怎么敢……
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请来了郁父郁母,“出了什么事,景之?”
兰景之见到他们来,右眼的泪水不经意滑过脸颊,被他手忙脚乱地擦干净,“阿姨,没事的。”
他强笑道“都是一些口角误会,不好惊扰到你们。”
白裙女子略有些尴尬笑道“是一些小误会……”
兰景之“闻小姐说得是,是误会,几位小姐只是闲聊,不是故意说郁尘哥哥醒不过来的。”
几人“……”草泥马!
郁父郁母脸色当场难看起来,不光不善地看着那几人,两口子最看重利益,而在利益之外,他们最看重的就是郁尘,可这几人竟然咒郁尘醒不起来。
闻小姐笑脸都装不出来了,这个兰景之究竟是什么鬼!
“叔叔阿姨,我们道歉,刚才是没注意分寸,说了些让兰先生误会的话,稍后会送上礼物致歉,还请您不要生气。”
兰景之又道“叔叔阿姨,你们就原谅闻小姐她们吧,我知道他们只是嫌弃我出身不好,觉得你们眼光不好,但是说郁尘哥哥醒不过来一定只是误会。”
围观众人“……”
楼上的郁止微微勾唇,放下心来,兰景之即便受了气,也会报复回去。
直到他能应付,他转身离开,今晚可还有事。
闻小姐慌忙要解释,然而郁父郁母却不想见到她们,也不想听所谓的解释,他们知道兰景之肯定没说谎,但也知道闻小姐几人不是故意为之,她们只是真的那样想,于是随口说了出来。
说实话,在场所有人中,又有几个心里不是跟她们一样?
郁父郁母气累了。
他们不咸不淡地表示原谅了她们的不懂事,又安慰了兰景之几句,随后离开,冷待了她们。
几个女人受到宴会所有人嘲笑的目光,虽没有被赶,却也待不下去,委屈又气恼地离开。
目送着她们离开,兰景之本该高兴
,然而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连解气的感觉都没有。
区区几个人,他能威胁嘲讽,他能针对赶人。
可其他人呢?
其他人就不那么想吗?
不,他们只是没说而已。
就连刚才针对那几人,也是扯了郁父郁母郁尘的大旗。
在这些人眼中,他兰景之什么也不是。
他的汲汲经营,不过是个笑话。
唇角轻讽,他对酒宴不再留恋,转身上楼,没去看酒宴逐渐结束,没去看宾客逐渐离开,只听着车子的声音一阵阵响起。
盛装脱下。
他知道,这场宴会结束。
扭头一看,时间刚过十二点,灰姑娘的魔法失效。
他变回了兰景之,一无所有的兰景之。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转身想要沐浴睡觉,却在路过沙发时看到角落里那一堆礼盒。
都是以送给他的,郁父郁母不至于吞掉,都送进了他屋里。
兰景之轻嘲笑笑,苦中作乐地想,自己也不算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路过时脚步一顿,他忽然想起什么。
转身去了床头,拿过故意放在那儿,提醒自己要拆的小礼盒。
解开丝带,打开礼盒盖……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兰景之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东西,心里一片草泥马飞奔而过。
在打开之前,兰景之猜测过其中可能是什么,或许是小饰品,或许是手表,或许是精巧的手工礼品,甚至猜测郁止手头不宽裕,他连路边摊小玩意儿都想过。
可他万万没想想到,里面竟然是一张纸……
一张纸!
要是支票他还能笑纳,可这竟然就是张纸!看样子还是随手不知道在什么本子上撕下来的!
这是他收过最不用心的礼物。
至于吗,自己好歹还帮过那小子呢!
气得兰景之随手就要丢掉!
然而动作间,纸张飘落在地,翻转过来,露出了另一面。
兰景之动作一顿,弯腰将其捡起,却见上面写了两个字——
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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