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广播dj正在点评今年这届奥运会,夺金热门没有进入八强,任谁都有波峰低谷,不论是在山顶一览众山小,还是在崖底静看云淡天高,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江辻烈不由笑了,随手调大了点音量,这话说的不正是他吗?
江辻烈身上的舆论,在杜孑宇和江家双重压制下,快速消散。警方紧接着证实案件证据不足,冯思勉也突然消停了,原告撤销了控诉,只说是家里大人关心则乱,这种话过于敷衍。虽然江辻烈被还以清白,江湖不肯罢休,一心想要找周以汀麻烦,反告那一家子诬蔑,被江辻烈拦下。
她从他的生活里完全退出,既然已经结束,他也会做到体面的承诺。
但是造成的影响已然形成,哪怕车手圈不如明星出名,可江辻烈因为优越的外貌条件和强悍的成绩,小有出圈,这次事件对他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损伤。网上已经有人开始反应过来,猜测这是不是一场针对江辻烈的阴谋,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小姑娘就太可怕了。
江辻烈回应这些的唯一方法,就是成绩。
烈小爷有多横,在所有人不看好他的时候,他依然顶住了压力,只要是他参加的比赛,他发挥得比之前更好,这也让一些赞助商犹疑的心逐渐定了下来。就因为他太稳了,以至于开始有风言风语,出了这种事,还能面色不改地完成比赛,当真是心理素质强得可怕。但也有人说,不管他私生活怎样,专业能力过硬,就是牛逼,至于对他的控诉,对方都没了声响,警方都已经澄清,没证据的事就不能造谣,回头告你损害名誉。
赛后,江辻烈破天荒地接受了媒体采访,他站在焱火前,好像刚拿了第一,对他来说一点兴奋劲都没,神情淡漠地面对镜头,媒体送过来的录音笔、话筒快要怼到他脸上,有一两个记者按耐不住地开始发问,冠冕堂皇地问了点比赛的问题,随后就抛出了尖锐问题,他本人对近期关于诱骗未成年女生的控诉,是不是对方恶意造谣,有什么要说的?
一群人对着他虎视眈眈,杜孑宇看得气闷,他并不想让江辻烈出面,可这是他的选择,没什么不敢面对的。
江辻烈同样官方地回应了前两个问题,对于最后的质询,他盯着那个记者看了一会,经过了激烈比赛后的双眸,里头要把对手撕裂的野望还没全部收起,一下子把那个记者看得心里发毛。
江辻烈冷淡地开口:“谢谢大家关心,这件事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复杂,警方也介入调查过,绝对没有任何违法行为。小姑娘需要人照顾,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处理妥当。”
“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说是她故意陷害你?”
杜孑宇差点要鼓掌,这是哪家的记者,思路清奇,能够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还是你们有私下和解?”
另一家的记者不怕死地冒头抢话。
江辻烈闻言望去,扫到那个记者:“造成现在的局面,如果有错,错一定在我,请各位不要去打扰她和她的亲人。”
“你的意思是,是你对她有超出正常的情感吗?”
好家伙,那人今天是冒着头被打烂的风险,也要问出点什么。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江辻烈接下来的话,将会成为他们笔下报道的题目。
杜孑宇很想中止这一场采访,但江辻烈不会同意。
“怎么算是不正常?”江辻烈似笑非笑地反问。
那个记者愣了下,没料到他还能在这个时候调侃起来,结结巴巴地回应:“就……就是不属于正常成年男女的感情……”
“变态是吧。一个成年男人觊觎未成年女生的龌龊思想。未成年人早恋,还能写成青春文学,而我就是变态。”
没人料到他敢这么说,全场哑然,反倒是江辻烈继续道:“在我眼里,她是我愿意照顾一辈子的人,仅此而已。我不会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态度。”
话音落下,杜孑宇带人赶紧上前支开那些还要追问的记者。
他不怕承认自己的感情,更不怕外界会对他的感情做什么评判,他心里清楚,自己问心无愧。
突如其来的开始,戛然而止的结束。
从他的低谷开始,又让他回到低谷。
别人认为他心理素质过硬,完全不受影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正经历着什么样的“低谷”。
车子里的广播开始播报其他新闻,江辻烈现在开车往家赶,只因刚才接到电话,说是有个快递,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然而快递小哥说是一位周小姐寄来的,好像是个相机。
马上就要出发去机场,江辻烈却突然说要回家一趟,杜孑宇疑惑,时间太赶了,没什么重要的,最好不要折返。但江辻烈说一定要去,他会赶在登机前到机场。
然而,杜孑宇万万没想到这一句机场见,差点成为最后的临言。
江辻烈在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杜孑宇、孙浩朋和车队一帮子兄弟赶到医院的时候,江辻烈的父母也到了,江湖坐在手术室外,平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大老板,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柯蔚倒是还算镇定,只是不停抚着鬓发的小动作暴露了她焦虑到极致的内心。江辻梦赶到的时候,还穿着一双家里的拖鞋,整个人惊慌失措。
车祸现场的一位好心人报了警,并叫了救护车,据说是另一辆大货车压着黄灯冲线,为了避开行人,直接撞上了江辻烈的车,现在两个人都在急救室,江辻烈的情况要更严重一点,他的左腿在撞击中骨折,还被异物卡住,人被拖出来的时候,腿上已经全部是血。
一众人在手术室外沉默等待,许满月得到消息直接昏了过去,杜孑宇整个人神智恍惚。江湖问杜孑宇,江辻烈开车要去做什么,明明马上飞比赛了,怎么会出现在家附近,杜孑宇答不上来。
他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医院的诊断书宣告江辻烈作为赛场上的烈小爷的时间,被定格在那一天,他的左腿粉碎性骨折,胫骨、股骨、膝骨不同程度的损伤。
车队兄弟的震惊、愤怒、不甘,都无法与江辻烈的痛苦相提并论。
他可以失去一切,抛下所有,但怎么能在后半生的生命里没有赛道呢!一个人终生追求的梦想和信仰被宣告破灭,等于直接置他于死地。
江辻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再强大也经不起接二连三的打击,谁都没法接受,可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现在,谁都没法安慰江辻烈,甚至谁都接近不了他,若是敢在他面前提一句腿伤,提一个车字,下一秒直接被暴怒的他轰出门。
江辻梦看着自家弟弟颓然的模样,憋着忍着,不敢在他面前哭。就连江湖现在见儿子,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儿子能好好的,爱开赛车就开吧,要多少钱他都砸。
可是,他的儿子再也开不了赛车了。
江湖跟儿子斗了大半一辈子,总是嫌弃这个儿子不省心,不体谅他,可现在陡然发觉,原来在赛道上驰骋的江辻烈才是他最好的儿子啊。
江家的家长都在追问事故的源头,但江辻烈闭口不谈,还是车队一个小兄弟后来回忆起,江辻烈当时接到快递电话,可他们再联系快递公司,并没有他的快递。究竟是什么快递非要在出发前拿到?江辻烈咬死了不肯再说,杜孑宇气到快要疯了,肯定是周以汀,这个女生用尽手段,毁了阿烈!江辻烈竟然还要护着她。
她终究是得逞了,摧毁了江辻烈在圈里建立起来的一切,也把他的自信与骄傲打入十八层地狱,而她从这场混乱中全身而退。
如果是在赛场上受伤退役,不管怎么说,算是一辈子把命都给了赛道,现在算什么?
孙浩朋怒了,要去找周以汀,杜孑宇呵住他:“不准去,谁都不准去找那个女的!”
“为什么?”孙浩朋这个好脾气从未如此愤怒,“阿烈可能再也没法开车了,她污蔑他,现在还害得他差点没了命,你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消沉下去?”
“找到她带回来,让阿烈更难受?更何况,让她知道了阿烈现在的样子,她岂不是更高兴!”杜孑宇也是气极,但当务之急不是找周以汀泄愤,而是要把江辻烈找回来,“阿烈不会一蹶不振的,他是江辻烈啊,绝对不会的。”
杜孑宇喃喃,说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
江辻烈的陨落,成为了那些年圈子里最火爆也是最压抑的话题。作为一个立志要发展中国赛车,冲出世界的天才而言,他的黯然退场,实在是令人扼腕。
但是,江辻烈会沉淀,不会沉沦,哪怕无法再以车手的身份上场,他也要换个身份杀回来。
凤凰涅槃,终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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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汀收拾好餐盘,一大早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面包,喝了杯咖啡,便起身离开,她起早了,楼底下跑了一圈上来吃早饭,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周以汀打算回屋洗个澡,一般而言没她什么事,秦少和艾克会去勘路,结束后,将会和团队商量战术,晚上还有个新闻发布会,一些明星车手代表需要露脸,比如秦少。明天一早开幕式,简短的开幕式之后就会进入正式比赛。
周以汀拿着手机回着消息,不知不觉走到电梯前,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关上,她也没打算抢救一下,准备等下一班,谁知电梯门突然重新打开。
周以汀看到电梯里的人时,神情瞬间僵硬,怵在电梯门口一动不动。
“不上来?”江辻烈按着开门键,站在门边,架着墨镜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
周以汀反应过来,快步走进电梯,找了个与他对角的位置,一声不响地站着。
电梯门缓缓合拢,竟然没有第三个人上来。
周以汀脑子发懵,心跳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刻难以控制地加速度,这个狭小的空间,她生怕自己的心跳声过大,低下头拿着手机装模做样地在那看,实际上在看个鬼。
“几层?”
周以汀盯着手机发呆。
“几层?”他又问了一遍,还特地回过头。
周以汀抬起头,看到他的脸,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办法坦然接受他的目光,只有强作镇定地说:“八。”
江辻烈随手按下八楼的按钮。
周以汀悄悄看了眼,江辻烈要去十层,可他住在十二层,估计是去找杜孑宇。他右手拄着拐杖,心不在焉地转着手柄,黑色杆体散发出冷酷的光泽。周以汀盯着看了会,隐隐觉得眼睛发酸,强迫自己别开眼。
电梯中途停靠,陆续上来几名住客,到了第八层的时候,门开了,可没人下,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门重新关上,其他几个住客奇怪地嘀咕了一句。江辻烈墨镜后的眼睛看向电梯门,镜面反照出角落里的女生像是没意识到八楼到了,他收回目光,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电梯来到十层,江辻烈第一个走出去。周以汀赶忙低声说着借过,跟着他出去。
他已经走出一段路,长长的走道里,她站在入口,他的身影逆着光,愈发能看清左腿走路时的瑕疵,拐杖点地的声音,每一下都刺在她的太阳穴,令她眼眶发热。
“江……”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临到关头,硬是改口,“江总。”
过道很静,她的声音无须用力,已经传到他的耳中。然而,随着他停下脚步,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想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江辻烈刚才就察觉到她的异样,此时侧过身,单手撑着拐杖,原地转了圈,背光的位置,恰好将他的神情隐在了暗处。
他故意没应声,等她开口,墨镜令他看起来愈发冷酷。
周以汀脑中纷乱,他就在自己面前,此时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俩,她的腿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退,离开这里。可笑的是,她在这时候,忽然回想起当年在江边,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其实一直在躲避,收到他的消息,怕得不敢下床,见到他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难受。但做出的决定,覆水难收,他叫她不要后悔,不准哭,她就得憋着,硬撑着,等他走后,她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哭得差点把肺给吐出来。
她只能送那时候的自己两个字:活该。
江辻烈见她发起呆,淡淡地提醒道:“什么事?”
周以汀像是被吓到,眼皮跳了下,只觉得嘴唇发干:“你的腿怎么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你们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