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比赛落下帷幕,但赛场上的热情还未消退,不少人不愿离去,如同地平线上,依依不舍的夕阳。
周以汀和谢江没有立即离开场地,他们就在终点附近,谢江很想去找江辻烈,但他们是今晚的飞机票,估计见面说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就得赶去机场。
谢江对着沉寂下来的赛道,比划了一个驾驶方向盘的手势,颇为不甘地说:“真想让我哥带我上车溜一圈。怎么样,还来得及,我们就去见一面,说不定还能碰到其他车手。”
“我无所谓。”周以汀起初还高冷状,末了,又说,“吓他一跳也不错。”
谢江打了个响指:“嘿嘿,就是,他肯定想不到我们从千里之外,突然飞到他面前。我给他打电话。”
两个吃了一天土的小迷弟和小迷妹(虽然本人不愿承认),拖着疲惫的身体和抖擞的精神,准备给主宰今日比赛的大神送去一个surprise。
突然,剩下的众人一阵骚动,有人指着不远处正朝着他们狂奔而来的红车问:“咦,你们看,那辆车是不是烈小爷的焱火?”
周以汀和谢江都听到了,不约而同转头看去。
果不其然,这辆封为“焱火”的红色赛车,是近年来赛车铁迷心中神一样的存在。
烫金色的落日将整一片天空烧红,而焱火仿佛从中穿越而来,将最后的日光当作自己的背景。
周以汀后来想想,自己那时候还真是看傻了,甚至把这样的场景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那句话。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
她愣了愣,很快摇了摇头,想什么呢!
车子很快开到他们眼前缓缓停下,这下子打算离开的人都不走了,还有些人挤开周以汀,跑到了前面,他们一双双眼睛全紧紧盯着驾驶座,此时无声胜有声。
周以汀被前面的人头挡住了视线,只能从插空中看到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前面的人立马骚动起来。
“卧槽,走过来了。嗯?他在指我吗?是我吗?啊,烈小爷……”
“周以汀。”
江辻烈的声音穿过人群,精准无误地传到她耳中,而她的名字,瞬间被周围好两个人念叨,像是回音。
他不太叫她大名,大多数时候听惯了他喊她“小朋友”“周娇娇”,偶尔还有“臭丫头”“小作精”,她也不知道他怎么能给她取这么多个称呼,还轮着喊,说是看心情,惹他不高兴了就周娇娇,若是这天看她顺眼,就小朋友,真是毛病。
在千里之外的城市,站在一堆陌生人中,被他喊着全名,周以汀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名起得还不错,至少这群人中,不会出现重名的尴尬。
前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什么,边回头看,边往旁边让出位置。
她不用动,视线逐渐清晰,江辻烈站在斜坡下方,身上是蓝白车手服,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陌生,好像不是她认识的江辻烈,而是别人口中豪横赛道,不可一世的烈小爷。
周以汀胸口猛地鼓动了一下,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看他,酸胀感瞬间流向四肢百骸。
她暴露在江辻烈的视线中,不等她回应,烈小爷下一句就把她所有的旖旎都拍成了山坡上的灰土。
“翅膀硬了啊,还不给我下来。”
他说这话的语气真假难辨,让周以汀有些犹豫。
“……”
被人当面教训的周娇娇正想叫江辻烈好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翅膀硬了,旁边不争气的人先她一步,带着内心的狂喜,拔腿狂奔向烈小爷。
“哥!我的亲哥诶!”谢江张开双臂,兴奋地要来个世纪拥抱。
江辻烈毫不犹豫地后撤一步,抬手挡在谢江胸口,保持住了双方的距离,高冷地睨着这个巨婴:“亲倒不至于那么亲。”
谢江可不管,只要脸皮足够厚,亲哥就能有:“嘿嘿,你就是我亲哥,我认定你了。哥,你太牛了,你就是我的偶像,你教我开车吧,我也想进这个圈子,我这个年纪就开始练,来得及吧?”
江辻烈一把将他的脸掰开,抬头看向还站在上头冷眼旁观的女生说:“快点,开了一天车,腿疼,站不动。”
他明摆着耍赖,反正他从来都不标榜自己是什么精英人士,毕竟他不过是个开车的,还大学肄业。
周以汀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十分上道地摆出一副老娘翅膀可硬了,你打都打不断的拽姐表情:“我想来就来了,比赛也看完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小姑娘暴晒了一天,就戴了顶帽子,没作其他防晒措施,巴掌脸灰扑扑又红彤彤,一双浅瞳理直气壮地盯着他,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生气。
“哦,考完试就专程飞来看我的比赛?”江辻烈似笑非笑地反问她。
感觉被套路的周以汀忙推了一把谢江:“是他要来。”
谢江手足无措地指了指自己,周以汀瞪了他一眼,小谢同学顿时泄气,举手投降,都是他的主意,行了吧。
江辻烈抱臂,打量着两个小鬼,慢悠悠地又冒出一句:“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谢江:“……”
周以汀:“……”
两人对视一眼,这次来了,不是没想到会碰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至于说辞嘛……
“行了,站得我腿都麻了。”江辻烈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绕回到驾驶座,抬手招呼周以汀,“上车再说。”
谢江两眼放光:“啊,我们能坐上来?”
江辻烈看了眼傻弟弟:“我给你定位,自己想办法过来。”
“哦,啊?”谢江傻眼。
周以汀报以同情的目光,冲谢江摆了摆手:“抱歉,我也没法把副驾让给你。”
谢小江呆在原地,目送这对没良心的“叔侄”驾车离去,附送了一车尾的灰尘给他。
周以汀不好奇是假的,烈小爷的专属座驾焱火,现在她就坐在里头,听谢江说为了改造这辆车,砸了好几百万。原来车里头是这样的,中控台、多媒体系统、空调、音箱等,一切与驾驶无关的配置全部都拆掉了,只剩下一个仪表、方向盘、两个座椅、两个踏板、一个换挡杆,要说舒适度,那是没什么体验感的。其他的她也不懂,一上车环顾了一圈后,视线落回到腿上的一叠资料上,这是她上车时,从副驾上拿起来的,显然是原本坐在这的人落下的。
周以汀问道:“这是路书?”
江辻烈这时开得很稳,和平时接送她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只不过用的是专业赛车,有点奢侈,听到她的发问,不由诧异:“还知道路书,谢江那小子告诉你的?”
车手靠领航员实时了解赛段信息,而路书是领航员的宝典,虽然组委会都会提供一份官方路书,但由于车手的习惯不同,车手及领航会按照实际路况或者官方路书重新制作一份路书在比赛中使用。
周以汀随意翻看了下,上头的标记基本上是英文:“mc1,100kl2,100kr2,200sql,100kr4,50j!-r2+(d/c!)。”可能有些地方是重点位置,被圈了好几层,从笔记和书写风格判断,这位领航员的个性非常严谨细致。
江辻烈瞥见她竟然在认真拜读孙浩朋的路书,问:“看得懂?国际上通常是用英文,比较方便,每个领航员习惯不同,所以路书风格也不同,一份路书给其他人看,未必看得准确。”
周以汀猜了猜:“100kl2,是一百米后左手边转弯?但这个2是什么意思?”
江辻烈夸赞道:“呦,还能猜到是右转,不愧是周娇娇小朋友,小脑袋真聪明。”
“我谢谢你。”周以汀阖上路书。
“我真心的。”
周以汀咬牙:“我谢谢你的真心哦!”
江辻烈刻意放慢车速:“看到前面的弯了嘛?”
周以汀顺着他的手势看去。
他为她解释:“那种程度就是二级弯,也就是你刚才那个2的意思,国内数字越大弯越急。”见她听得认真,他笑了,“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好好教你。”
“谁感兴趣了。”周以汀把路书阖上,别过脸。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十分了解对方的处事风格,反话要正着听,正话要反着听,所以江辻烈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跟她介绍,周以汀看着窗外竖着耳朵。
她记性很好,悟性也高,江辻烈见她感兴趣,又带着她兜了一圈,周以汀竟然能举一反三。
“你的方向感和路感都很不错。”江辻烈这回是真的夸奖。
周以汀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从小就比较好。”
尾巴都翘起来了,江辻烈没戳穿她。
周以汀看了看时间,提醒道:“我今晚飞机。”
“今晚?”
“嗯,明天要回校。”
江辻烈沉吟:“改签吧,我们明天的航班,跟我一起回去。我帮你请假。”
周以汀猛地转过头,瞪圆了眼珠,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你今天赢了比赛,心情特别好?”
江辻烈心情是不错,但不是每次拿第一都这么好:“你都特地来了,总要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光再走。”
他把车子停回到车队维修区,有人过来跟他交流了几句,说话过程中小年轻朝她这边看了好几眼,周以汀装作没看到,说完后,他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带着周以汀打车来到一处餐厅,看来车队是在这里聚餐。
“谢江已经到了,他倒是快。”还没进去,江辻烈就收到谢江的消息,“我们也进去吧,就等我们了。”
江辻烈刚进去,就看到里头三张桌子全被他们的人包了,那帮人眼尖,他刚露脸,就有人冲他嚎了一声:“烈小爷,大家赶紧上,把他抓过来。”
紧接着,谢江也跟着瞎激动:“哥,我在这。”
江辻烈单手插袋,回头跟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随后不紧不慢地走到那桌前,主位空着,显然是等着他来。
“我们都喝了一轮了,你怎么回事……”杜孑宇上来就给江辻烈手里塞上一瓶啤酒,马上瞄到江辻烈身后的人影,神情微妙,原来江辻烈说去找小作精,是真的,这小作精作到千里之外来了,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他决定暂时装作和蔼可亲的大哥哥,不叫兄弟为难,于是,主动跟周以汀打招呼,“这不是我们聪明漂亮的小作……学霸吗?”
差点说漏嘴。
周以汀记得杜孑宇,这哥们说话老阴阳了,她感觉得到这人对她抱有敌意,她也不爱跟他打交道,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得讲礼貌。
周以汀乖巧状:“叔叔好。”
孙浩朋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叔叔,杜公子,绝了绝了,你都当叔叔了,岁月不饶人啊。”
杜孑宇脸都绿了,可江辻烈拍了拍他肩膀,憋笑道:“我是叔,你也是叔,辈分挺对,你要是哥,岂不是还得给我鞠躬。”
一桌人都在笑,只有许满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以汀。
周以汀被安排在江辻烈身边,对于她的出现,车队的人似乎都很好奇。
江辻烈举起酒杯,场面配合地安静下来,周以汀以为他作为车队核心,要演讲一番鼓舞士气的话,就像他们校长,成天给他们打鸡血,可没想到他开口竟然说:“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侄女,周以汀,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没开虐!感谢在2021-09-2523:04:27~2021-09-2619:4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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