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余粮不多,再三排列组合,只能凑出一碗排骨萝卜汤,一盘醋溜土豆丝和苹果沙拉。
江辻烈抱臂盯着这些可爱的食材,总结陈词:“多吃点饭吧。”
周以汀对晚餐已经绝望,谁叫她提议来这里将就的,留江辻烈在厨房忙活,她回客厅,从包里拿出卷子,带上耳机,开始做英语听力。
江辻烈切土豆的时候,余光瞟到茶几前的人影,不由夸了一句:“挺自觉。”
小姑娘依然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卷子上奋笔疾书,江辻烈看到她耳朵里塞着耳机,知晓她没听见,她这么专心的模样他好像第一次亲眼看到,之前在江辻梦家,吃过饭后,她会把学校要求家长确认的东西,让他例行公事一遍,随后就会回房管自己学习。他要是在外地,他们就开个视频,她在镜头里作业,有时候专注到会忘了在跟他连线中。
眼下,她低着头,吊灯温柔地罩在她的周身,衬得她眉眼温顺。江辻烈兀自笑了笑,便不再多说,室内恢复安静,只剩下刀落在蔬菜与砧板上有节奏的声音。
在“生活所迫”之下,江辻烈的厨艺缓慢长进,出菜效率显著提高,不出一小时,一顿有模有样的晚餐已经被摆放在吧台上。
周以汀还在那学习,江辻烈擦干手,绕到她边上,俯身想看看她究竟在做什么,现在高中生的课业有多难。
周以汀正在刷题,耳机里重复放着刚才的听力题,她习惯于听两遍,第二遍的时候试着把一些重点句式听写下来,锻炼听力水平。她写着写着,感觉光线变暗了,不由自主地往边上挪了挪。可这片阴影跟着她往边上挪了挪,把她的光线挡得刚刚好,周以汀爆脾气上来,倏然扭头,刚准备开骂,他的侧脸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中,这人还不自知,正恰有其事地检查她的试卷。
“在练听力?上周考试好像失分就在听力。”江辻烈单手撑在她座椅靠背,另一只手轻轻翻过试卷。
试卷纸张翻页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周以汀不由自主地重新低下头,眼角瞥到他夹着卷子的手指,骨节修长有力,手背上淡青血管清晰可见,明明他的指尖夹着的是试卷,怎么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夹住,突突直跳。
耳边他还在说:“有个美国车手,跟我关系很好,常年在国内车队工作,我可以叫上他陪你练习。”
没得到她的回应,江辻烈觉得有点奇怪,目光终于从试卷移开,看向埋头的小姑娘,却见她一直低着头,右手紧紧握着笔,左手捏着笔尖,以他对她的了解,可能在为他冒然阅卷的行为生气。
烈小爷松开手,同时直起身,往后撤了一步,想到这段时日周以汀的反常,宽慰了一句:“期末考正常发挥,别那么大压力,考不到前三,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先吃饭吧,菜都好了。”
她小声反抗了一下:“我没压力。”
他回了句那就好,然后朝吧台走去:“那最好。”
江辻烈离开的一瞬间,周以汀忽然松了口气,不知不觉刚才握笔的掌心出了一手汗,她暗自嫌弃了一番,赶忙阖上卷子,拿笔袋压上。
江辻烈见她神色如常,递过去一个碗:“自己盛,吃多少盛多少。”
周以汀接过碗,随口说了句:“你还真是勤俭节约。”
江辻烈不忘思想教育:“这叫粒粒皆辛苦。”
周以汀撇嘴,不跟他继续理论,正要盛饭,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敲了两下后,又开始按门铃,很急迫的样子。
“物业吗?”周以汀盛了小半碗饭,问道。
江辻烈不动声色地向门口看去,门口持续不断地敲门、按门铃,节奏越来越快,跟催债似的。
他忽然沉声道:“你先去我屋里呆一会。”
“嗯?”周以汀刚拿起筷子,不明所以,“怎么了?”
“快。”
江辻烈来不及解释,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房门边:“先进去,一会跟你解释。”
周以汀人小鬼大,他急她偏不急,偏偏抵在门口不肯进去,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你女朋友来了?”
江辻烈这时候反倒被气笑:“你哪只眼睛看到过我有女朋友。”
周以汀很想怼回去:两只眼睛!
然而,江辻烈已经一把将她推进去,关门前还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出声。”
周以汀冲他呲牙,可他直接关门了,她这一脸表情全都被反弹回来。
什么东西,到底是谁来了?
周以汀跑到门口,耳朵紧紧贴着门缝,企图听见点什么,可他家的隔音做得太好了,打探了半天,没听见一点响动。
她无聊地转过身,反应过来这里是他的卧室,按他和江辻梦的说法,他家很少有人来,那么进过他卧室的人,应该更少吧。
周以汀把手背在身后,在房里踱起步子,他的卧室面积豪华,但东西很少,摆了一张可以两个人随意翻滚的大床,连个床头柜都没有,只有一盏落地灯,床对面挂着一幅大尺寸油画。
周以汀站在画布前,不知不觉后退了两步,想要将这幅画全然收入眼中,又往前走了两步,仔细感受画中戈壁、云雾、朝阳,和赛道,还有这幅画的主角,奔驰的红色越野全力以赴奔向无尽的远方,被卷起黄沙张扬得好似要冲破画布,鼻尖处像是能够嗅到烈焰之下,自然与机械相冲撞的绝美气息。
这幅画的右下角有一处签名,用黑色的炭笔书写着:唯有此,不负生。momo。
momo,好像是一个人名,是这幅画的作者吗?她没学过画,不好判断这幅画的好坏,但画面感给人冲击感挺强的。
周以汀暗暗把这名字记下,回过头又绕着房间走了两步,除了还有一排落地窗,外头是一处小阳台,放置在阳台上的桌椅,俨然是主人的心头好,坐在这思考人生,定然感觉不错,小木桌上还摆着一只酒杯和一盏烟灰缸。
教训她抽烟,自己却在这偷偷享受。小周同学绝不姑息这种名不副实的行为,偷偷将烟灰缸藏到了床底下。
好无聊,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听到外头响起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周以汀马上溜到门口,忍不住悄悄转动门把手,打开一条缝。
外头的声音立马传了进来。
“你都干了些什么混帐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余家姑娘这么优秀,你不搭理,偏偏要在外头找,还找一个未成年的?”
江辻烈下意识想要朝卧室看去,但克制住了,他看着暴怒的江湖,反倒冷静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赶紧送走。
他坐在吧台后头,自顾自拿起筷子吃饭,眼面前的碗,正是周以汀盛的那碗饭,他刚才顺势放到自己面前,又把她落在地上的书包、玄关的鞋藏好,看起来一切都很平常。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天天忙着比赛,没有功夫恋爱。”
江湖额上青筋跳得他头疼,咬着牙说:“哪有什么空穴来风的事,你混在什么车手圈,谁知道跟些什么人在一起,沾染上臭毛病。”
江湖见他压根没听自己说话,吃饭吃的别提多香,气得猛拍桌面:“臭小子,这套房子是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江辻烈无动于衷,细嚼慢咽下口中的菜,才缓缓开口:“我怎么记得这套房您三年前跟我打赌输了,早就输给我了,现在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好,你嘴硬,外头欠的那些债,你以为这帮人为什么这么宽限你,还不是我在背后帮你说话。我倒要看看,你往后还有没有心思这么悠闲的吃饭。除非……”江湖话锋一转,“你把余晚晴给我安抚好,年底订婚,明年结婚。”
江辻烈勾了勾唇角,冷笑道:“好走,不送。”
“你……”江湖每次跟这个儿子说话,总会气得血药飙升,“好,你可别让我抓到把柄。”
江辻烈走到门口,打开门,脸朝天,连话都懒得说。
江湖走后,房里顿时恢复安静,江辻烈关上门,神色不似刚才冷淡,怒容慢慢浮现。
究竟是谁在外头造周以汀的谣,江辻梦提醒过他,这个事不好让江湖知道,按他商人的脾气,最唯利是图,见不得他乐善好施,但没想到江湖会把这事歪曲到另一个层面。
知道这事的人不少,但清楚个中缘由的不多,他正琢磨嫌疑人,周以汀从卧室走了出来,顶着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站在他对面。
江辻烈对着她,立马换上惯常的神色,指了指地板:“杯子摔了,当心脚,靠边站。”
他蹲在地上把一地碎片清理干净,周以汀默不作声地站边上看他打扫。
江辻烈收拾得差不多了,洗净手,回到吧台:“菜都凉了,过来吃,你这碗饭给我了,自己厨房里重新拿个碗。”
然而,周以汀直接在位置上坐下,拣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掀起眼皮看他。
江辻烈暗暗叹了口气:“听到多少?”
“没多少。”周以汀伸出左手,大拇指抵着食指头上一截,眯着眼夸张道,“就一点点。”
江辻烈慢条斯理地给她盛了碗汤,然后避重就轻地说:“放心,有我一口,少不了你一份。”
听闻他外头还欠着债,周以汀想着他说的粒粒皆辛苦,大概是肺腑之言,又想着他苦心经营车队,还要给她生活费,越想越可怜。
“你这是什么眼神?”江辻烈欲伸黑手。
周以汀吃过两次亏,早有防范,身子往后一仰,说:“没想到,烈小爷背着债生活,这般拮据,还要靠联姻找活路。”
“什么联姻?”
“不是吗,年底订婚,明年结婚。”
果然是都听到了。
周以汀见他不语,语气凉凉地问:“怎么不说话,家长会那天,你不就是去见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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