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沙漠中烈日炎炎,年轻厂卫擦了擦额上汗珠,眯着眼向前走去。

他们已在这沙漠中走了一日,途遇两次黑风沙,损失人数近五十。

可那披着黑色鹤麾的男人不说停,便没有人敢停,所有人都在继续往前走着。

风声萧萧,走在最前面的厂卫目光忽然顿住了。

不止是他,后面人分明也看到了。

那被绑在架子上的正是西厂二档头――马进良。

男人蓝色飞鱼服破破烂烂的,头发披散着被绑在不远处沙丘上。

“督主?”

张值向后看了眼,目光犹疑。

雨化田面上戴着纱罩,微阖着眼看不出神色:

“去看看。”

他淡淡道。

年轻厂卫应了声,握着刀柄慢慢向前走去。

风沙迷眼,大漠中像是草木皆兵。

张值的手握得愈紧了,掌心汗水顺着刀柄滑落。

“嗖”的一声风动。

一只离弦的箭自前方急射而来。

张值拔刀便要砍断,左右两侧却突然窜出一根绳子来,紧紧地缠在脚腕上。

那箭矢已到眼前,却忽然被一叶断剑打落。

张值还不待送口气,脚腕上的绳子便陡然收紧,拉着人向前滑去。

只是顷刻之间,那厂卫便已被吊到了旁边的木架上。

一片白布随着绳子晃动着,慢悠悠的散落在马蹄前。

旁边厂卫低头捡起,上面正印了四个大字:西厂走狗。

那字迹像是小孩写的,一笔一画拼凑在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将白布递给马上人,指尖有些颤抖。

雨化田接过白布只看了一眼,那字迹便已扬成了灰尘,顺着修冷如刀的手指缓缓滑落。

他面上神色淡淡的,可眼神却更冷了。

“督主,我们……”

低着头的厂卫向前看了眼,有些拿不准主意。

却见那穿着暗青飞鱼服的青年嗤笑一声:“跳梁小丑罢了。”

他语气孤傲,微阖着眼中杀意弥漫。

原本入了沙漠后心神不定的西厂众人竟也平静了下来。

木架前隆起的沙丘悄无声息的变幻了位置。

“嗡嗡”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沙尘越聚越多。

众人手按着刀柄暗自戒备,便见那坐在马上的人一跃而起,竟是孤身入了黑风沙中。

那里面果然藏着一个人。

布噜嘟见被识破,也不欲纠缠,转身便要遁入沙丘逃走,却被一柄剑架在了脖子上。

那剑身很凉,只轻轻架在脖子上却已叫人不得动弹。

握着剑的人神色淡淡,分明是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可在雨化田身上便多了分孤昳的轻狂。

布噜嘟眼中忐忑,便听那人道:“你们胆子很大。”

他没有说你,说的是你们。

扎着脏辫的女人心上一凉,便见一个穿着白色儒生服的书生自男人身后慢慢走出。

他脸上尽是黑泥看不清面容,双手高高举起讪笑道:

“厂督、厂督饶命。”

风里刀话未说完便已跪到了地上,低垂着的眼中小心翼翼。

布噜嘟恨不得上去踢他两脚,却在男人的剑下只得安分下来。

雨化田目光微眯,仔细看着脚下的男人。

大漠中静静地,风沙呼啸声在此时揪的人心里发紧。

“头抬起来。”

风里刀心中咯噔一下,抓在沙子中的手心尽是汗水。

风沙缓缓散尽,就在此时,跪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像泥鳅一样往地下钻去。

雨化田冷笑一声,那指向布噜嘟的剑上又分出一片来,迅速朝着书生咽喉割去。

风里刀未想到那剑速度如此之快,正待向后仰去却已来不及了。

可他并未死。

因为另一把剑拦在了他身前。

那一把很软很软的剑,像是丝绸缎带一般,他也曾被那温柔软剑缠上过脖子,可如今却是它救了他。

布噜嘟松了口气,便已见到了软剑的主人。

那真是很美很美的一个女人。

身姿袅袅,露在黑色锦袍外的肌肤若雪一般苍白温柔。

可最美的是那双眼睛,金蓝猫瞳儿雾水胧胧,分明是那样柔弱羞涩的姿态,可眼中却是漫不经心。

她像这大漠中最神秘的风,谁也抓不住。

吴裙轻轻弯了弯眸子,柔软的绸缎若小蛇一般缠上那不知杀了多少人的利剑。

“你会杀了我么?”

她轻笑着问。

雨化田微阖着眼,静静扫过地上男人沾满泥土的脸:

“他与我长的很像。”

他语气慵懒,却是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

叩在剑柄上的手映着碧玉扳指,显得有些沉冷。

布噜嘟等人便是准备借着黑风沙引走雨化田,然后让风里刀假扮,可没想到那人却不上当。

这沙漠中静静地,两柄剑也僵持着。

风里刀与布噜嘟两人举着双手不敢动。

直到那柄软剑率先动手。

吴裙轻叹了口气,那缠在利刃上的软剑陡然松开,她并未收回,而是角度刁钻的向前袭去。

剑仞相撞发出刺耳的脆声。

她下手毫不留情,面上却仍旧是柔软天真的笑意。

那穿着暗青飞鱼服的青年也笑了。

他的笑容很冷,带着淡淡的孤傲。

黑色鹤麾压压遮云,吴裙眸光微闪,柔软的腰肢恍若杨柳一般轻轻弯下。

那大麾擦着鼻尖而过,露出底下闪动的利剑来。

打斗间风沙弥漫,便在此时,风里刀与布噜嘟二人相视一眼,悄悄钻入了沙丘里。

雨化田目光讥讽:“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你。”

他侧身飞起,那剑锋已然到了面前。

那黑纱美人的衣裙缓缓散开。

她微微扬着头,鸦羽似的乌发散落在雪白的脖颈上。

更衬的眉眼秾艳。

风轻轻吹落剑仞上的断发,吴裙口中叼着剑锋,慢慢弯起了水瞳。

只需再往前一寸,她便要死在这儿。

可那美人的目光却仍旧很甜蜜,她不说话,只是那样笑着看着他。

金蓝的猫瞳儿像是大漠中的弯月,美的动人心魄。

雨化田嗤笑了声:“你似乎一点也不怕我杀了你?”

他神色淡淡,孤昳的面容冷漠的不近人情,可手中的剑却是未往前一分。

那剑锋很利,柔软的唇瓣被寒光划破,鲜血顺着剑仞一滴一滴缓缓落在黄沙上。

吴裙慢慢松了口。

“你弄疼我了。”

她软软道。

那原本潋滟的唇色染了鲜血更红了,像是沙漠中的玫瑰,诱人至极。

雨化田轻笑了声:“过来。”

那剑上还残留着血迹,美人唇上的血珠缓缓滴落。

分明是生死厮杀,却无端多了几分旖旎。

吴裙长睫轻轻颤了颤,慢慢向他走去。

正此时沙暴骤起。

原本晴朗的天空迅速暗沉了下来。

滚滚黄沙如洪水般涌来,竟是这沙漠中最可怕的旋涡。

若说黑风沙尚有五分活命机会,遇见旋涡便是九死一生。

风沙吹乱绸缎似的乌发,让人睁不开眼来。

在天灾面前,武功也显得微不足道。

吴裙只觉心肺呛的厉害,雪白的面上渐渐消了血色。

直到被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抓住。

黑色大麾斩断风引,雨化田抱着她猛然趴在了地上。

暗青刺金的袖口上尽是尘土,他挡在她上方,替她遮了风沙。

这风暴凶猛,方圆百里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那些无自保之力的厂卫们挥舞着乱刀已被卷入了其中。

面容孤昳的男人紧抿着唇,显得有些狠厉。

耳边哭喊不绝于耳,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直到沙丘移位,风沙散尽。

天色渐渐恢复晴朗,那原本厮杀过的沙丘上却已空无一人。

只余一只珍珠耳坠静静躺在黄沙上。

地下城中水滴顺着沙缝落在干枯的唇瓣上,一滴一滴,直到那人纤长的睫羽轻轻颤了颤。

锦衣美人指尖微微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来,入目便是暗崖石窟。

头顶的水滴还在顺着缝隙滴落,那鸦羽似的乌发捻在苍白的面容上莫名有些妖异。

吴裙想起那先前挡在她身前的男人,静静敛下眉眼来。

她醒来时亦有些难受,此刻坐着缓了会儿才舒服了些,扶着墙壁慢慢起身。

那绣鞋脏兮兮的,吴裙微微蹙了蹙眉,赤着脚向前走去。

他们落下时是抱在一起的,雨化田应该也在此地。

这石窟中并无烛火,暗沉的连脚下石子也看不清。

吴裙只走了十步距离,脚下已流了鲜血。

可很快她便找到了靠在墙边的男人。

锦衣美人弯了弯眼眸,猫瞳儿在这黑漆漆的石窟里柔软明亮。

雨化田闻到了血腥味,微微皱了皱眉:“你受伤了?”

他声音嘶哑,说完便又咳嗽了声。

吴裙微微摇头。

他看了那美人一眼便也不说了,微阖着眼靠在墙上。

笼在衣袖中的右手下鲜血缓缓滴落。

他神色很孤傲,即使是在这样狼狈的境地依旧从容的让人害怕。

吴裙轻轻跪在他腿边,伸手撩起那染了血的衣袖。

右手处不知被什么割断了经脉,血肉森森。

“你左手会使剑吗?”

她忽然问。

雨化田道:“也许会。”

吴裙敛目从怀中掏出锦帕来替他轻轻包扎,那血色顺着帕子流出,看着都疼。可男人面上却依旧淡淡。

那美人包扎好后微微弯了弯眼眸,猫瞳儿渐渐柔和了下来,像以前一般轻轻靠在了他腿上。

于此同时,这石窟古城的另一边也落下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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