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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1 / 1)

这纱衣的材质极好。

但重点不在材质上,而是款式。

这是让绣房仿照舞姬的衣服做的。

除了轻薄,就是通透。

这是元玖极为排斥的款式,现在终于不用再穿了。

看着柳恩煦捧着那件用料并不多的衣服发呆,元玖才小心试探道:“王妃今晚要穿这个?”

柳恩煦迟疑地看着捧在怀里的纱衣。

终究还是有些难为情。

可一想到自己的动机…

依然咬着牙对元玖点了点头。

元玖自知自己没什么资格劝这个小王妃,只是走上前,接过纱衣,说道:“那奴婢帮王妃换上?不合身也能送回去改改。”

柳恩煦看了眼正拿着纱衣给自己比量的元玖。

这样的衣服,哪还有合不合身的…

总共也没几片布料。

柳恩煦心头一暖。

元玖的意思恐怕是不建议她此时太过冒进,想找个理由把纱衣退回去吧。

柳恩煦低头看着那件不雅的纱衣,再想想那日穿在元玖身上的样子。

忍不住笑出了声。

倒像是东施效颦。

元玖也不知道柳恩煦在笑什么,手上顿了顿。

随后,感觉小王妃轻轻推开了自己正在比量的双手,她笑如粉桃,说道:“元玖,要不还是去拿件小裙来吧,自在些。”

元玖这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将纱衣叠好放回原处。

只不过元玖选了一件湖蓝色香云纱的抹胸襦裙。

与刚才那件衣不蔽体的纱衣相比,小王妃更适合这一件。

——

晚膳过后,柳恩煦沐浴过,换了元玖拿来的寝衣,提着灯往东翼楼去。

她不似昨日穿得那么郑重。

湖蓝色的诃子配上同样颜色的长裙,上面点缀着一枝枝盛开的白兰,显得清雅脱俗。

外面罩着一件茉莉白的大袖披衫,就好像笼罩在湖面上的雾气,略带朦胧。

长发随意披散着,只将两侧的头发编了两缕小辫子,露出那张娇艳欲滴的鹅蛋脸来。

木七刚给窦褚送了寝衣出来,就看到茉莉花丛中,提灯走来一个仙子。

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才听狄争从身后小跑着迎了上去。

木七心中不免沮丧,这仙子该被捧在云端的,怎么能伺候人呢?

这楼上的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他摇头轻叹,抱了抱手里的脏袍子,遗憾地往东翼楼后面的小房走去。

柳恩煦依然遵守规矩,只跟狄争点点头,没说一个字。

直到走进二层的房间。

窦褚刚沐洗过,头发湿漉漉的,正读着手里的书卷。

柳恩煦安静地走到自己坐的位置。

借着点蜡烛,踢了一下脚底的杌子。

还好没出声音。

她紧张地看向窦褚,发现他依旧专注的读书,并没在意。

柳恩煦才微微勾起嘴角,安静地坐了下来。

以柳恩煦的记忆力,那本《原启文》她早已熟记于心。

于是,她余光全部放在了坐塌上那抹清冷的身影上。

屋子里非常昏暗。

除了她和窦褚身边各自燃着的两根烛火。

他们之间十几步的距离,空荡荡地被黑暗笼罩着。

就像一道鸿沟。

柳恩煦要做的,就是迈过去。

读了三遍以后,窦褚没说话,只敲了敲小几。

柳恩煦就像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直到房门闭合,窦褚才抬眼,看了看柳恩煦刚刚坐过的杌子。

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

翌日。

国公府外一片喜庆热闹。

处处都装点着红绸,喜迎自家小姐回门。

柳恩煦自然不敢造次,就算到了家门口,依旧跟在窦褚身后半步。

有模有样地展现出了蓟王妃的姿态。

柳君行杵着拐杖,在家丁的搀扶下亲自在门口相迎。

除此之外,还有面色憔悴的母亲搀扶着满头花白的祖母谭氏。

没见弟弟的影子。

柳恩煦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又扫了一圈。

看来柳恩初的病情更重了。

“恭迎蓟王殿下和王妃登门啊。”柳君行见迎面走来的两人郎才女貌,眼中多了些喜悦。

窦褚赶忙迎上前,扶了一把柳君行,笑意温润地回应:“文公见外了。”

柳君行只对跟在身后的柳恩煦笑着点点头,随即指引窦褚向府内行去。

进了大门,柳恩煦才彻底有机会跟身边的母亲和祖母说上话。

祖母向来是疼爱自己的。

只是当年父亲离世,祖父听了一个算命的人说,柳恩煦命中克兄克父,所以才坚持将柳恩煦送走。

祖母也不是没有拦止,可惜祖父的性格太过执拗,祖母也不愿意在众多问题上跟他较劲。

一直处于能退则退的状态。

那些年也是祖母的书信陪着柳恩煦走过来的。

柳夫人倒是想先关心女儿的情况。

可惜还没开口,柳恩煦已上前搀扶住了头发花白的祖母。

祖母谭氏慈祥地看着柳恩煦,拍了拍她的小手,关心道:“他,对你还好?”

同时眼睛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窦褚。

柳恩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怎么也不算;

不好——好像也谈不上;

干脆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问道:“小初呢?连榻都起不来了吗?”

谭氏本来不想让小孙女操心太多家里的事。

毕竟嫁给皇子,看着风光,背后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可柳恩初昨晚还被府医守了一宿,今日姐姐回门都没露面,看来也是瞒不住的。

迟疑了片刻,谭氏才点点头,眼神都黯淡不少:“昨晚突然犯了毛病,不然今日怎么也会迎迎你的。”

柳恩煦倒是不在意。

这个时候,小命都攥在阎王手里了,哪还顾忌的了礼数。

“府医还是没法子治?”柳恩煦追问,尽管知道又会得到否定的答案。

可她仍希望有一天能出现个奇迹。

见谭氏神情不佳,走在另一侧的柳夫人才接话道:“都这么多年了…能拖一日是一日。”

柳恩煦心情越发沉重。

尽管那些年祖母一直安慰她,弟弟的事情和她没关系。

但许是听旁人说得多了,她总把这件事的因归咎在自己身上。

柳恩煦沮丧地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一会去看看小初。”

话音刚落,只听祖父在不远处干咳了两声。

有点警告的意味。

祖母的脸上立刻挂上一抹笑,即便非常勉强。

“小初知道你回来会高兴的。大喜的日子,别沾了晦气。”

柳恩煦自然不认同祖母的说法。

可祖母这么讲,还是因为窦褚在的原因。

一想到窦褚,柳恩煦心情更加低落。

他是皇子,他手上的资源一定比自己多。

可,终究还是自己没用…

花厅内,餐桌上的饕餮盛宴用的并不多。

窦褚正和柳君行闲聊皇帝去年新颁布的科举改革。

这种广纳贤才,不鼓励**的改革制度,最开始还是由柳君行提出来的。

只不过前些年发生了太多事,这个提议就被搁置了。

直到去年才又被皇帝提起来。

但令人欣慰的是,皇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的付诸于行动。

祖父说,窦褚也起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这一头,祖母也就着这个话题跟柳恩煦夸赞着窦褚的能力。

柳恩煦闭口不言。

只乖乖地听着。

点头。

柳君行和窦褚相谈正欢时,有些发福的管家突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附在柳君行耳边说了什么。

柳君行有些好转的气色,瞬间蒙上一层灰霾。

随后,他颇为尴尬地转头对一旁的窦褚说了几句什么,随后被管家搀扶着走出了花厅。

窦褚依旧事不关己地优雅用膳。

谭氏却意识到失了载客之道,代柳君行上前招呼。

见祖母腿脚不便,柳恩煦赶忙扶着她一同上前。

只不过没走到窦褚跟前就自觉停下了步子。

按理说,柳恩煦的身份跟窦褚应该极为亲近的。

可此时的两个人就像是两块同级的磁铁,怎么都挨不到一起去。

这一切都看进了柳夫人眼里。

要说自己这个母亲跟柳恩煦并不亲近,但毕竟也是过来人。

说到底,母女连心。

两个人生疏的状态,再怎么遮掩,做母亲的又怎么看不出来。

看着女儿在窦褚面前谨小慎微的样子,柳夫人攥紧了手中的裙摆,手掌都掐出了红印来。

她觉得,心疼。

她甚至在想,有没有办法让柳恩煦脱离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哪怕让她付出任何代价。

直到花厅外传来一阵骚乱声,几人的注意力才纷纷挪过去。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来,附在谭氏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谭氏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又碍于窦褚在这里。

有些手足无措。

柳恩煦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秀月,秀月指了指府内东篱苑的方向。

那是曾经叔伯住的院子,看来真的是他回来**了。

恐怕,卖宅子的事,祖父知道了。

窦褚一直默不作声。

但看见柳君行和谭氏的神情,他多少也能猜到些什么。

随即,他挂着笑对身边的谭氏说道:“等改日文公方便,我再带阿芋回来。”

窦褚突然松口,让谭氏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起身恭送两个人离府。

柳恩煦即便心里着急,也只能跟着窦褚一步步往府门走。

刚经过花园,就听见叔伯柳博昱的声音从花园另一头传过来。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可他语气并不多好,更像是在对谁说教。

谭氏气得脚底趔趄,对一旁扶住她的丫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让那畜生滚到书斋去!”

柳恩煦站在一边,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祖母发这么大的脾气。

忙拍着她的背,为她顺了气。

窦褚脚步虽缓,却没打算停下。

柳恩煦才趁机小声问谭氏:“祖父怎么了?”

谭氏看着一脸精致妆容的小孙女,再一想到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干咳了几口。

若是丰儿还在该多好…

柳恩煦见祖母不开口,转头去看刚才传话的小丫头。

小丫头不敢隐瞒,毕恭毕敬地回禀:“老爷晕倒了。”

柳恩煦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柳夫人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窦褚,怕家里的事对柳恩煦不利。

赶紧绕到她身边劝道:“家里的事,你别管了,先跟殿下回去。”

柳恩煦只觉得耳边嗡嗡的。

母亲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在想,此时是不是应该留下?

起码光凭自己的头衔,也许能压一压叔伯的气焰。

没等回过神,只听见步道旁,一众女眷行礼的声音。

窦褚似是没看见,依旧负着手向前走。

柳恩煦却在一众女眷看着窦褚两眼放光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叔伯的妻妾们。

再看几人身后堆放的几十箱行李。

这是等着搬进府为虎作伥呢?!

柳恩昱的正妻杨氏刚回过头,笑容满面来跟柳恩煦套近乎。

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眉头突然拧成一团。

指着那堆行李,命令道:“来人!全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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