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晦随着苑家父子一路往庆州城而去,一路上,苑南望和他算是相谈甚欢,苑清风虽说有些顾忌,但想及叶如晦之前的出手相救,也不便多说,只是自己长了个心眼,毕竟出门在外,他要是想苑南望百分百相信叶如晦,那便是他这个主事者当的不称职,更何况他就算是相识多年又如何,前面那山海剑张笑天不就是这样的例子,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不照样能够出卖你?
苑南望不知道自己父亲所想,只是一路走来,他对这位叶公子是越崇敬有加,不说之前叶公子的出手相救,光是相谈之时从叶公子嘴中的那些不凡见地,都让苑南望由衷的佩服,倘若说这见地是叶公子行过万里路中得出来来,倒也不算奇怪,苑南望尚且可以当作叶公子是个博学之人,可和他谈及书中道理的时候,叶公子尚且可以侃侃而谈,这可就不是说是行万里路可以得出的,这一定是要读过圣贤书才能得出的道理。
商队走出不远,看样子约莫还有小半日路程便可以到庆州城内时,苑清风才下令商队在一处官道旁搭建的茶水铺子休息片刻,茶水铺子是临时搭建,没那么多桌椅,年过半百的摊主歉意的对着苑清风一笑,低声说明情况。苑清风摆摆手,示意没事,之后便立马传下话去,让那百余苑府奴原地休息,然后便和苑南望和叶如晦三人进了铺子,三人找了一方空作桌椅坐下之后,苑南望殷勤的给叶如晦倒了被满是茶茬子的粗劣茶水,然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叶公子,先前你与我说到那前朝介甫公的变法与本朝的宰辅大人新政比较优劣,你说介甫公太急于求成,所以之后的那位皇帝陛下暴毙之后,介甫公变法也宣告失败,可本朝宰辅大人变法却没有这个顾忌,这是为何?”
苑清风原本对于苑南望和叶如晦的对话并没有多在意,不过听到他们提及本朝变法,便留了些心思,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很明显的注意力集中了很多。
叶如晦喝了一口算不上好茶的茶水,润了润嗓子,沉声道:“介甫公和宰辅大人变法如出一辙,都是靠着皇帝陛下作为开端,可介甫公变法数年,却未制定出一套能够维持新法的有些法令,因此在那位皇帝陛下暴毙之后,介甫公的新政被那些损害了利益的世家大族所逼迫,没有了靠山,因此变法失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不过本朝宰辅大人的变法却不是这样,宰辅大人这开始推行的新政大多是钝刀割肉,避过世家大族的锋芒,从而将新政施行压力降到最小,然后再便是一阵的新法令施行,一点一点击破世家大族的防线,虽说见效缓慢,但胜在持久,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宰辅大人要废除蒙荫制的说法,这些时日不也淡下来了么,宰辅大人不笨,自然知道如何取舍,倒是那位苑老大人才看破了局势,不然不会去陵安的。”
苑南望一怔,犹豫的说道:“老祖宗自然应该看清局势的。”
面色如常的苑清风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苑南望,这一举动使得苑南望闭上了嘴巴,再不多语。
叶如晦无声而笑,端起茶碗喝了一碗之后,皱眉想着前些时候自己在误触阵法,踏入了那个可称作幻境的村子里,其实那村子早就被多年前的那个绝世剑客毁于一旦,本没有多厉害,只是当时叶如晦那层窗户纸越来越薄,机缘巧合之下居然有了心魔,只是若不是自己堪破幻境,加上有小叔的那道剑气,只怕是跨不过那个坎啊,只不过后来他听说就在当日青城山生的怪事,便有些隐隐不安,难不成自己误了小叔不成?
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武道宗师之一的叶如晦摇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要是下次能够有机会再见到那位用刀的,可不能再丢汤老的脸了。”
如此看来,咱们的叶公子也是很要面子的。
苑清风原本再听了叶如晦一番谈及新政之后便对这个年轻人有所改观,之前只当他是武道修为不俗的江湖子弟,现在这一番谈论,怎么看起来出身应当不俗,可不俗归不俗,要是这样便能让他对叶如晦掏心掏肺也不是这么容易,不过微微思索之后,想着这里据庆州城已无多少路程,就算再遇歹人也可算是无妨的苑清风对叶如晦歉意一笑,请罪道:“之前对公子还抱有疑心,觉得公子出手是另有它图,如今商队走到此处,要不了多久便要到庆州城内,想着应该是以小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清风在此还是给叶公子陪个不是,愿公子勿怪,如此也是万不得已。”
其实如此故作坦荡的说法要是放在混迹江湖精于事故的人精身上,八成要在暗地里骂一声,不过不知道为何,那年轻人连脸色都没便变一下,只是回道:“理应如此。”
这样一来,让原本便有些想法的苑清风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法再继续说下去,貌似和善的笑了笑之后,便端起那茶碗好好的喝了一碗。
叶如晦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手摸了摸剑柄之后,便看了眼那位中年摊主。
摊主眼睛余光看到叶如晦看了他一眼,流露出一股不被人察觉的惊慌,只是一闪而逝之后便连余光都收了回去,不再关注这边动静。
苑南望了憋了半天,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马蹄声,然后便眼瞅着那官道远处尘嚣四起,有一行十数人骑马疾行,虽然是一点都不停留,但苑南望还是看清楚了这领头的那位中年男子的样貌,当即皱眉道:“曹太齐。”
苑清风并未转身,更不曾表露出对于这件事的一点关心之色,可就算是这样,叶如晦却注意到苑清风放在桌下的手握紧了拳头,因此他也记住了这个名字。
曹太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