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初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屈辱伤自尊,但为了姜军,自尊心值不了几个钱。处于弱势地位时,反抗也没有任何作用。
她已经从亲眼目睹姜军车祸时的崩溃,变成了此刻的心平气和。她要做的是尽可能的为姜军争取机会,付出什么代价,都不重要。
萧涪对于她的识趣很满意,唯一颇有微词的一点,就是她的不卑不亢。
如果陈洛初不是陈洛初,萧涪还真愿意结交她这样的人。
真正厉害的人,无一不会隐忍。
不过隐忍只是内心强大的表现,并不代表不痛苦。任何用上“隐忍”两字的情况之下,必定伴随内心的煎熬和屈辱。
“陈小姐,不肯为自己跪,却肯为他人跪。如你这样的人,还真是少见。”萧涪内心畅快,“你倒也相信我。”
陈洛初举起手机,冷静而言:“你说到做到,那就是我卑微求你救人,大概已经有人拍照,传出去如你所愿,是我没骨气沦为别人谈资,而你是宽容大度的救世主。你做不到,你就是逼人下跪,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
他想要看见的就是前者,后者给他带来的虽然只是几句闲言碎语,不痛不痒,但刚在这立足,表面风光,背地里依旧有很多不服他的,不必给自己惹得一身骚。
萧涪并不惊讶她录音,他没有提到半句姜军出事并非意外,就是给她机会,看看她的能力。
结果在意料之中,一有机会,她就能抓住。
萧涪没见过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敏锐。
医院向来是,人头攒动的地方,陈洛初这番举动,在宽敞的走廊上,格外扎眼。
几个护士走过来,想询问,又见没起冲突,迟疑间,听陈洛初说:“没事,你们走吧。”
护士见状,以为没事,也便离开了。
“人我会给你找,但是他活不活的下来,那看他自己。”萧涪收声,片刻后似笑非笑,“昨天的宴会,真的是很精彩。”
他只是为了刻意提醒她昨天,她又想起姜军车祸的场面,暴雨中两车猛烈相撞,姜军的车子在面对卡车时的无力让她窒息,陈洛初维持不了平静了,呼吸变得急促,嘴唇也逐渐发白。
不是怕了萧涪,是那段记忆,让她有阴影。她只要想起姜军出事的那个场面,她脑子就开始翻转昏旋,心跳也起伏跳着,一下比一下紧,并且伴随着一阵阵的恶心。
那流不尽的,鲜红的、在地面上随着雨水流淌开来血水,太触目惊心了。
姜钰看一眼时间,催促道:“走吧。”
“你没什么想说的?”萧涪看向他。
“该说的你都说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姜钰率先转身走了。
姜钰很少有抽烟,但在等萧涪的空闲中,还是点了一支。
刚一点燃,就看见萧涪就站在车窗外打量他,姜钰递了支烟过去,听见萧涪说:“看来你的为人挺光明磊落。”
他因何有这番言论,姜钰了然于心。但他不在意,甚至连个解释也不愿给,安静的享受着一支烟的休息时间。
“无论你去不去奚落她,她都只会越来越痛苦。我恨她是因为我父母的事,我只要她不停的痛苦崩溃,不必我次次都亲眼所见。”姜钰把剩下半支烟掐灭了,说,“走吧。”
这也符合姜钰的为人,他的童年很美好,心理也很正常。他的报复更多的是,一报还一报,在于被报复的人如何凄惨,而不在于姜钰本人去享受对方的惨。
萧涪笑着缓缓吐出烟雾:“我跟你不一样,我对人的虐待,是为了满足我心理上的快感。每一个人,性格迥异,各有特色,但心理崩塌后却一模一样,都会成为废人,一蹶不振,任人宰割,行尸走肉。”
他盯着他,眼含凌厉:“那跟死了无异。我要她死,你需要她暂时活着,把她变成废人,她既‘死了’,又还活着,岂不两全其美?”
姜钰脸色如常,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我只要在我女儿还需要母亲的时候,她还在。”
“你放心,她会活到小蝴蝶长大的,但也仅限于小蝴蝶成年。姜钰,你也得开始锻炼你女儿的独立了,别把她养成一个离不开妈妈的小可怜虫。”萧涪道。
姜钰不悦:“我怎么养女儿,是我的事。”
萧涪道:“陈洛初最终的处置权在我手上,她这样的女人,哪怕在我的监视之下当十年的废人,我也不放心她有没有可能卷土重来。姜钰,我是尊重我们的合作关系,否则,我不会留她多久。人的新鲜感有多久?折磨陈洛初的刺激感,到她彻底废了之时,也就到头了。”
姜钰缓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有空,也别忘了多去看看琳琅。她回来主要还是为了见你,可不是为了我这个哥哥。”
“我知道了。”姜钰这次没有反驳他提起屈琳琅的事。
萧涪答应陈洛初的事情,并没有食言。他欣赏她的顽强,姜军要是能活,只会更加有意思。
他给姜军找了顶尖的医生,用的是最好的医疗设备,还派了飞机来接人。
来接走姜军的那天,到处是陈洛初给萧涪下跪的视频,视频里她很卑微,没有半点以往陈小姐的派头。而萧涪则是很有礼貌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萧涪获各路美誉,陈洛初受尽鄙夷。
萧涪是从她手里夺走陈氏的,不管再怎么样,哪有跟敌人下跪求饶的道理?这让她如同战时投降一样,被人所不齿。
陈洛初不在意这些,她只为姜军高兴。
姜军在车祸后的第二天晚上,短暂清醒过一次。他说什么也要见陈洛初。于是她顾不上吃饭,从食堂匆匆赶过来。
姜军看到她,手指动了好几下。
医生说:“陈小姐,他有话要跟你说。”
陈洛初才走过去,就不行了。她难受得想退缩,可姜军需要她,她不能退缩。
姜军在看到她之后,像是有了安全感,胸腔轻轻的起伏着。
他没什么力气,很久才缓过来,说上了第一句话:“洛初姐。”
陈洛初隔着医用手套,握住了他的手。
“我其实,有一点点,喜欢你。”他的声音很轻很慢,用尽全力。
这次不说,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