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实在太适合窝在被窝里暖融融地睡上一觉。内瑟菲尔德武曌的卧室里暗红色天鹅绒的窗帘关的紧密严实。尽管外头太阳高照,映得地上的积雪一片耀眼的白光,这个卧室里也是暗暗的让人昏昏欲睡。
武曌足足睡到上午十点钟才在萨拉的催促下从床上懒懒地起来。
青娘和萨拉上来替她更衣,武曌一边微伸着手一边嗓音低哑地问:“几点了?”
萨拉蹲下身子替她理了理裙摆,笑嘻嘻地回道:“不早了,十点的钟响了好一会子了——您再不起来,青娘端的早饭都要凉透了。”
武曌一听早饭是青娘做的,睡意立刻一扫而光,也忍不住笑道:“青娘做的早饭?可真是有一阵没吃了!彭伯利的厨娘就算让你手把手的教也是略懂皮毛,内里的精髓还不及你一半!”
青娘正站得远了些端详武曌的衣饰有无不妥之处,听了这话也高兴,“您听萨拉瞎说,我放在小炉子上热着,且凉不了呢!”
“凉了也好吃。”武曌自己也从镜子里看了看衣着,一边往起居室走,一边笑着回道,“你起得够早的——早上做了什么?”
青娘忙拿了外套跟上,抽空还不忘瞧一眼萨拉,闻言不由笑道:“没什么,一笼水晶虾饺,一笼蒸糕还有白龙臛。说起来也好笑,我做饭正遇上宾利先生过去,就馋成那样。我留了差不多两碗的白龙臛,想是一走他就吃上了——还问您怎么不跟着一起吃饭呢!”
武曌已经坐在了起居室的沙发上,这时听了也能想出来宾利的样子,摇了摇头笑道:“能想得出来,他是个天真性子——对了,给哥哥送去了没有?”
“送了,一碗汤臛还匀了半笼蒸糕过去,达西先生应该还是要下去一同用餐的,我就也没做多少。”青娘铺开餐布,跟萨拉两个人一边布菜一边低着头回道,“您略等等下去差不多底下也该用午餐了,我知道您昨日车马劳顿已经叫人说了您身子不舒服早上不去的。”
武曌略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顺口带出来一句,“斯图特……”
她本是想问可给斯图特送去了,可刚说了个名字出来,忽又想起昨日自己跟达西夜谈,心里笑着摇了摇头,“算了,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的让哥哥知道了多心。”
青娘只听见一个名字,忙追问道:“陛下,可是要给斯图特伯爵送过去?”
武曌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懒声摆手道:“罢了,不必。”
她这个时候倒是怀念起当年的肆意来,最起码收用几个男宠还是不必考虑这么多的。
青娘不解,但也习惯了不追问,索性笑着揭开了菜品上罩着的银盖,“陛下,请用。”
武曌也就是感怀那么一会儿,闻见这香味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叉了一只蒸饺放进嘴里,还不忘抱怨道:“还是不惯用这个刀叉,总觉得像是茹毛饮血似的!什么时候想法子从咱们那里弄些筷子来才好,自己做的也不合用。”
尽管现在已经到了乔治亚娜的身上,武曌还是不自觉地将自己认是大唐人,这两年也在想法子了解自己原来的疆域到底是如何,可惜一直传来的都只有些许昂贵珍惜的舶来品,倒是很少能听说别的消息。
武曌也实在是久没吃到过青娘的手艺,这回一不留神竟烫了舌头,饶是这样也舍不得吐出来,赶紧咽下去招手叫温茶,咕噜噜喝了,才吸着气嚷痛,“舌头烫的这一下!”
“可别烫坏了!”青娘忙凑到她跟前,借着日光歪头瞧了瞧,松了一口气,“倒没什么,红了一小点儿。”
萨拉一边抬手倒茶,一边嗔怪道:“陛下您也不必这样着急,横不能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武曌自知失态,也在心里好笑从来了这里,无忧无虑的,仗着又有人关怀,倒多了些莽撞和肆意,便只笑了笑,也不说萨拉,自己慢慢享受了美味。
青娘的手艺的确没话说,虾饺的水晶皮入口即化,馅料浓香可口,蒸糕软糯香甜,这还都是来了之后拿新材料琢磨出来的。
白龙臛可是大唐时候就拿手的好菜,用的是少刺无磷细嫩多肉的新鲜海鱼,仔细剔成薄薄的鱼脍,再改刀切成仿若游鱼状的细丝,所谓“白龙”即为此物。
为怕只有鱼肉口感够鲜不够丰腴,里面还要加上细比鱼丝的肉丝,原先在大唐青娘还加过一回莼菜,味道也极好,可惜这回是吃不着了。
即便不在宫廷了,武曌用饭期间餐具碰撞之声仍几不可闻,仪态也十足完美。但速度却丝毫不慢,不大会儿便停了,接过萨拉递来的茶漱过口,又用餐巾揩拭嘴角,“太迟了下去也不好,预备一下,咱们去一楼会客室。”
青娘和萨拉忙垂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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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会客室内,达西和宾利一家都在,宾利的姐夫赫斯特先生正握着一把桥牌自娱自乐,看样子似乎还在极力劝宾利姐妹加入他,“菲奥娜、卡洛琳,你们真的不过来玩一把桥牌吗?这可是冬日最好的消遣!”
赫斯特夫人径自拿着一顶新式的帽子端详,也不理他,反倒是卡洛琳有些无聊地笑道:“赫斯特先生,即便我们两个都算上,你也凑不够一把牌局。”
她暗示地将眼神投向坐在沙发另一侧,正皱着眉神情严肃地翻着一本法律书的达西。
可惜赫斯特先生完全没领会她的意思,反倒殷切地询问起宾利,“查尔斯,你要来吗?”
宾利魂不守舍地盯着楼梯,赫斯特叫了他半天也没听见。这下赫斯特夫人不由好奇起来,放下手中的帽子高声发问:“查尔斯!你已经盯着这个楼梯一上午了,难道在等什么人吗?”
她故意看了一眼卡洛琳和低着头的达西,语带暗示,毕竟谁都知道,如今还在楼上没下来的也就只剩武曌一人了。
卡洛琳想起早上的一幕,不由掩面轻笑,当时宾利偷吃的嘴还没有擦干净,实在是好笑,不过她没想到别的,不代表达西没有听出来菲奥娜的弦外之音。
达西一抖手上的书,眉间锁起的皱纹更深了。
不想还没等达西开口,一直背对着众人独自靠在壁炉前摇椅上的斯图特先语气低沉地开口了,“赫斯特夫人,我想你还是打一把桥牌,让计算占住你的脑子。”
听到他的话,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赫斯特夫人菲奥娜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她畏惧地望了一眼斯图特,下意识缩进了沙发里,闭紧了嘴一言不发——菲奥娜实在是怕极了这个神情冷漠的伯爵阁下。
宾利家是靠祖辈的生意发家,尽管有钱,但在权贵云集的伦敦,实在算不上什么。当年的舞会上,老宾利先生很是费了一把力气把她塞进了一个上流社会的成年舞会,想着能靠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哪怕是落魄了的爵士也好,提一提自己家的社会地位。
没想到,心高气傲的赫斯特夫人看上了当年被母亲带着参加表姐成人礼的斯图特,尽管当时斯图特不过十六岁,但已经生的俊朗迷人。
她几乎是一见到他就迷上了,怎奈当年的小斯图特也是发光体,整个舞会上都不断地有贵族小姐们上去搭讪,菲奥娜不敢上去跟这些贵族小姐们争人,连一个空子都瞅不上,更不用提跟斯图特说上一句话了。
眼见舞会即将结束,菲奥娜心里焦急不已,恰在此时,一直被她盯着的斯图特竟然悄悄离席了!
菲奥娜·宾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当时就笃定斯图特会对自己一见钟情,于是做了一个让她到现在追悔不及的决定——菲奥娜生恐他是提前离开,决定偷偷跟上去,想要在舞会结束前跟他搭上话。
她发誓,跟着斯图特到了主人家庄园后院,见到的那一幕是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的噩梦!
明明已经快要忘记了,怎么料到在现在,在自己兄弟的庄园里,又遇上了这个恶魔!
赫斯特夫人忍不住惊恐地看了斯图特一眼,畏惧地将身子缩了又缩。
这时候宾利兴奋大叫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
“青娘小姐,哦,不,我是说达西小姐,你们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