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皖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
“夏皖!”谢敬厉声大喝,夏皖这才想起他们在家宴上,不能在谢老爷子面前闹起来。
谢老爷子沉着脸,轻轻叹了口气。
谢安连忙打圆场:“夏阿姨,这就是你不够开明,同性婚姻都合法多少年了,你不能用老眼光看这些,社会都在进步,我们的思想也要进步。”
夏皖动了动嘴唇,到底顾忌着谢老爷子在场,没再开口。
正好有新的菜端上来,谢尊起身给谢老爷子夹了一筷子,把这个话题错开过去。
谢老爷子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吃完饭就让钟叔扶着回房去休息。
谢宁被谢敬叫去阳台谈心。
“你妈……”谢敬斟酌着语句,“你也别怪她,这是她多年来的心病。”
谢宁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谢敬放缓了声音:“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刚出生那会,你妈抱着你都舍不得松开,平时连保姆都不怎么用,非要亲手照顾你。”
这些剖心的话,如果第一次听,谢宁或许还能动容,可这么多年过去,他反反复复地听谢敬念叨,内心早已毫无波动。
“我和她都有一个共识,不求你有大出息,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安安稳稳地过这一辈子。”谢敬接着说。
谢宁侧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是吗?”
谢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信,可她是真的爱你,同性恋这条路太苦了,多少异性夫妻最后也免不了走到离婚的地步,同性婚姻没有孩子做润滑剂,多年磋磨,能好好在一起的又有多少,即使同性婚姻合法化,社会对同性恋依旧带有异样的目光,你看看周围的人,有多少真和同性结婚的。”
“我相信她是爱我的。”谢宁低声道,“可是……我宁可她不爱我。”
谢敬猛地抬头:“你……”
谢宁讽刺道:“她希望我怎么做?听她的话,不去喜欢男人,和随便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不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谢敬皱起了眉。
“我做不到。”谢宁勾起唇角,“我不可能变成她心目中的正常人。”
“宁宁……”
谢敬还想再说什么,被谢宁打断了:“爸,每次谈话你就这么来回几句,我都听腻了。”
“我知道,你在我和妈之间很为难。”他说,“可是我让步不了。”
“如果她真的接受不了的话,就让她……”
“当作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谢敬骇然:“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谢宁淡淡地看着他。
谢敬深吸口气,沉声道:“收回去!这话不准你再提!”
谢宁侧过头,看向阳台外白茫茫的花园。
神情倔强。
谢敬最终轻叹一声,揉了揉谢宁的头发。
从这个儿子坚定地在们面前出柜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从分岔路口,走得越来越远。
谢敬过了一会就从阳台离开,谢宁心情低落地盯着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树木,积雪哗哗地从树枝上落下来,像是飘在空中的柳絮。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来自陌生人的伤害,只是皮肉伤,亲近之人的伤害,才更叫人通彻心扉,难以释怀。
直到被吴树送回家,他的心情都没能好起来。
一路上,他沉默着没说话,吴树见他神情闷闷的,也不敢打扰他沉思。
下车时,谢宁突然一愣。
别墅门口,铁栏杆的大门前,一个用雪堆成的兔子立在那,兔子大概有一米高,树枝做成的双手张开,像是在迎接他的归来。
见过用雪堆雪人的,第一次见用雪堆雪兔子的。
雪兔子旁边,庄延裹着围巾,双手抄在口袋里,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回来了,我可等得这个兔子都快化了。”庄延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边的积雪。
他的眸子里星光熠熠。
庄延挑了挑眉:“喜欢吗,兔子先生?”
谢宁的心猛地跳动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有小天使叫庄延庄庄,突然觉得这个昵称特别可爱!
今天是个有点沙雕的庄庄!
庄庄:你们看,这是宁宁特意给我画的头像,你们羡慕不来的!
第十六章一只雪兔
庄延没穿正装,套了一件休闲的毛衣,脖子处露出里头衬衫的领子,看着恣意洒脱,赏心悦目。
有些人的帅,是毫无死角的帅,无论是西装革履,还是一身毛衣衬衫,都抵挡不住那种成熟的男性气质。
他笑起来时,唇角轻轻勾起,眉目柔和了几分,更叫人移不开视线。
用网上那些追星少女的话说就是,笑得整个人都酥了。
谢宁的目光从那张夺目的脸上移开,盯着庄延肩头的雪花看了一会:“你、你怎么在这?”
“给你堆个雪人、不、雪兔子呀。”庄延耸耸肩,“怎么样,大画家,能入你的眼不?”
也不知庄延堆这个雪兔子花了多久,手是折了两根树枝插在上头,鼻子用了一根胡萝卜,然后不知从哪找来两根绿色长叶子充当耳朵,尾端下垂,像是耷拉着。
颜色丰富,创意十足,说不上精致漂亮,倒是挺喜感的。
但谢宁不知怎地,就是被这只充满喜感的雪兔子感动了。
他眨了眨眼:“很喜欢。”
然后吸吸鼻子:“谢谢。”
庄延轻笑一声:“感动得要哭了?”
谢宁低声道:“没哭。”
庄延挑眉,把谢宁往身边一拉:“眼角都红成这样了,还跟我嘴硬。”
怎么会?
谢宁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眼角,摸了一会却感觉不出来。
倒是庄延被他这个动作给逗笑了。
谢宁继续嘴硬道:“这是冻红的。”
“行。”庄延一脸愉悦,“你说是冻红的,那就是冻红的。”
谢宁这会儿已经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了,他看着庄延,说:“你又诓我呢?其实我眼角根本没红对不对?”
庄延乐不可支:“终于反应过来了?”
谢宁鼓着腮帮子瞪他。
庄延叹了口气:“眼角是没红,可你下车时那表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谢宁微微一愣。
庄延轻声道:“怎么前两天刚哄好,现在又不开心了?”
谢宁摇了摇头:“没不开心。”
庄延嗤笑一声,像是在笑他还嘴硬不肯说实话。
他把手搭在谢宁的肩膀上,见谢宁没有什么抵触的动作,揽了揽:“说吧,谁又让我的兔子先生难过了?”
庄延靠得太近了,像是要抱他,却偏偏保持着一点点距离。
进一步,就能跌进他的怀里。
退一步,那点暧昧就荡然无存。
他今天没有喷香水,身上的味道十分干净,有如积雪般的清爽。
谢宁嗅着那味道,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这会儿什么都想不起,连那句“我的兔子先生”都忘了反驳,只睁大双眼,茫然地盯着庄延。
谢宁性格冷淡内敛,不爱与人交流,和家里人不甚亲近,前男友形同虚设,也只有严溪这么一个好友。
严溪性子大大咧咧的,脾气暴躁,有时候并不能看出谢宁的情绪变化。
庄延是第一个,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并想尽办法逗他开心的人。
这样的感觉太陌生,谢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几秒后,谢宁伸手,扯住了庄延的衣角:“蓝鲸先生。”
庄延低声道:“嗯?”
谢宁把头搭在他颈窝上,跌进了他的怀里:“让我抱一会。”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我就在这里,不会跑,你想抱多久都行。”
谢宁闭上眼睛,在这个大雪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过了好一会,谢宁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从庄延怀里退出来,眼神移向一旁。
一看就是不好意思了。
庄延这会心情好得不得了,含笑看着谢宁:“不再多抱一会?”
谢宁的耳朵非常不争气地全红了,他摇了摇头:“不、不了。”
雪兔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谢宁这会才发现它的眼睛是两个石子,黑黝黝的,竟给他一种黑宝石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