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1 / 1)

虽说谢兰幽早有猜测,但看到此处,才算是真正妾身已明。她心中暗暗道:“这位和我同名的前辈长的可比我好看多了,别说我了,嫦娥仙子也比不上她好看。想不到无天说的话竟是真的。更想不到所为天池盗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只听西王母笑道:“好,谢兰幽,我叫乐真,咱们这便算是真的认识了。走,我陪你去舀水去。”说着挽了蓝衣少女的手,大步向宫殿外走去。此时画面突然出现一道波纹,湖上涟漪般荡漾开来,谢兰幽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图画顷刻间变幻万千,待画面重新稳住,却是魅婀宫外的花树林中。只是此时天时已到了秋季,树上果实累累,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西王母坐在林中石桌前,身后玄素二女立侍,带着银铃的脚边伏着赤焰,怀里抱了一只花面文狸,桌上放了一盘桃、一盘杏、一盘李子。她面前站着一人,白发白面无须,看样子乃是天庭中服侍的天奴。天奴弓着身子,回禀事务,只是神色却并不恭敬,反而隐隐有幸灾乐祸之意。他正说道:“……当年追杀妖魔,本是为了灭绝此族。哪族中有少许人甚为狡猾,逃到三界缝隙藏身。但那里坏境险恶,便是逃进去了,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情。可谁料来了这么一出,这些妖魔可算是有了容身之所。如今要想将他们消灭,却是不可能了。这若是天意,也就罢了,但……”他故意停下,一双眯眯眼觑着西王母的脸色。西王母脸上冷笑,伸手摸了颗杏儿,将杏肉剥下来,自己吃一口,喂给文狸一口,就是不同他搭话。天奴等了半晌,却是自讨没趣,只好摸摸鼻子,灰溜溜的说:“大家都说,那人用灵水冲刷三界缝隙,净化了其中的瘴厉之气,可这灵水是哪里来的呢?想来三界缝隙是没有这种东西的,那就是三界内来的了。这三界内的灵水,那都是有主儿的,陛下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是谁这么大胆,敢暗中相助妖孽啊。”玄女厉声喝道:“你这小小天奴好大的胆子,你的意思莫非是西王母娘娘暗中襄助妖魔吗?”西王母吃掉最后一口杏肉,将杏核放在一边道:“哪里是他的意思,他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天奴被挤兑的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喏喏连声,最后只说道:“陛下已经查明,那灵水就是天池之水,西王母娘娘身为天池之主,总要给个说法罢。”西王母站起身来,撒开手臂,文狸从她身上跳下来,她睨了天奴一眼,正要说话,只听一人道:“使者既要说法,西王母娘娘自然不会为难,只是使者说话也太难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玉帝与娘娘离心离德了。”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花树丛中绕出一个身披青羽,头戴翎毛的少女,那少女缓步行到西王母身前行礼,口称:“青鸟拜见娘娘。”西王母神色一动,将她扶起。青鸟转向天奴道:“使者回去禀报玉帝,数月之前,我等与娘娘在天池嬉戏,忽来一箭,射伤娘娘左臂。箭上淬有剧毒,甚是厉害。射箭之人乃是一名蓝衣女子。我等将她擒下,谁知道她却有恃无恐,还说:‘西王母已经中了我的毒,你们若要她活命,快快交出天池水,若是交的晚了,西王母一人就此成为历史啦。’待得娘娘神智稍稍清醒,开了数个方子,果然不能治。后来娘娘分析药理,才知道乃是因为毒中淬有元神之故,因此只好去求她。她说:‘若要解药,一要放我性命,二要天池之水。’我们只好照办了。到了今日,才知道她拿天池水去,是用来做这个,这却是当初始料未及。”天奴道:“你们这般却是大大不妥了。”青鸟反问道:“三界之内精通药理者,莫有右于西王母娘娘的了,她都解不了的毒,更有何人能解?玉帝该不会觉得,娘娘最好死了罢?他还记得是谁为他教导天庭众位女仙的么?”天奴一时语塞,青鸟乘胜追击道:“娘娘宽宏大量,方才的话我们只当没听见,你回去吧。”西王母道:“正是如此,你回去这样对玉帝说便是。我臂上伤疤尚在,他要不信,自可派人来验伤。赤焰,送客。”赤焰闻言,顿时跃起,跳到天奴跟前儿,嘶吼一声,露出白光森森的牙齿,天奴吓得脸色一白,后退数步。赤焰上前逼近,天奴跟着后退,一边踉跄一边道:“小人小人告辞,不须相送啊啊啊!”不一会儿,声音远去,赤焰踏着步子回到石桌前,拿头邀功似的在西王母膝上蹭蹭,西王母笑着摸摸他,听他喉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便递给他一块桃肉,赤焰嫌弃的一撇头,跑到文狸身边伸出大舌头舔它的脑袋。西王母问青鸟道:“你怎么来了?”玄素二女听这话问的奇怪,正纳闷间,青鸟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华光一闪,站在跟前的哪是青鸟,分明是要走天池水的蓝衣少女。玄素二女见了这始作俑者,脸顿时拉得老长。蓝衣少女笑道:“我听说给你惹了大麻烦,赶紧过来瞧瞧,幸好叫我赶上了。乐真,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玄素二女听她竟直呼西王母的名讳,气得柳眉倒竖,西王母却毫不介意,拾起个李子扔给她,道:“青鸟是我的传讯使者,我怎么会认不出她?不过是想看看,谁在耍花样,哪知道却是你。你去同他们扯谎做什么,日后人家该说,你这个妖凶狠残暴,不择手段了。”蓝衣少女咯咯一笑,劝道:“谁在乎他们怎么说了?你帮了我的大忙,我怎么能给你找麻烦?那不是恩将仇报吗?”西王母哼了两声,说道:“我早就瞧出你是妖来了,既然敢给你,我就不怕他们来找麻烦。”蓝衣少女点头道:“是是是,你自然是不怕的。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不要同我计较啦。”西王母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事就这样罢。”这时画面幽出现一道波纹,慢慢扩散开来,谢兰幽只觉眼前一暗,画面倏尔消失不见。她等了一会,不见图画重新出现,便睁开眼睛,西王母正坐在云曦宫厢房的椅子上,静静地瞧着她,见她睁开眼睛,问道:“你都看到了?”谢兰幽点点头,道:“山人听说这位前辈曾经射伤娘娘,以要挟求取天池水,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西王母长叹一声,道:“世人以讹传讹,本就屡见不鲜。何况她为保护我,刻意误导旁人,以至此事越发不见真相。”谢兰幽道:“那位前辈并不在乎,娘娘也无需如此在意。”西王母道:“我并不是来跟你说这个。”谢兰幽道:“山人明白。但山人不明白,娘娘究竟想说什么?”西王母拂开耳边垂下的发丝,踌躇了片刻,才道:“谢兰幽、谢兰幽,你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她这话说的又低又轻,恍若喃喃自语一般,若非谢兰幽凝神细听么,简直要给错过去。其实这个问题夜深人静有闲暇时,谢兰幽也自问了好几千遍,可也始终得不到答案,只好抛开不去想,到如今听西王母如此问来,只能苦笑不已。西王母并不要她回答,只是低声说道:“你们两个人,相貌不同,修为不同,出身更是迥异,只是我今日见到你,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这桩旧事。或许除了谢兰幽这个名字,你给我的感觉……与她十分类似吧。”谢兰幽想起自己上次为这位前辈背得的锅,不禁咽了一下口水。西王母见了忙安慰她道:“谢兰幽好似一生都呆在三界缝隙,没怎么履足三界之内,这世上知道她的人并不多,便是玉帝王母,只怕也不知道,你不必太担心。”谢兰幽道:“我还以为我早给别人看破了呢。”西王母摇摇头道:“我一直很担心她被人抓去,也一直在探听她的消息,不过,那次在魅婀宫,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天庭曾经通缉过她,可除了她来自三界缝隙,是个穿蓝衣的少女之外,一无所知。这以后也没有再听到过有关她的消息,似乎从那之后她就不知所踪了。”谢兰幽这才放下心来,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喧哗之声大作。她和西王母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跳起,出了厢房的门,玄素二女守在门外,西王母问道:“过了多久了?这又是怎么了?”玄女垂手道:“娘娘已经和谢姑娘谈了七七四十九天了。”谢兰幽心中一惊,不敢相信自己沉入慧眼观看过去的这会功夫,竟然过去这么久了。素女道:“声音刚刚传来,还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情,青鸟已经去查探了。”西王母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一只通体青色头生凤翎的三足鸟自外面飞进来,落在地上变作一个少女,向西王母道:“娘娘,是孙悟空,孙悟空从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跑出来了。”西王母闻言长啸一声,豹子赤焰自旁奔出,西王母翻身上豹,一拍豹臀,赤焰绝尘而去,谢兰幽急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奔到兜率宫,只见宫门大开,整座宫殿好似狂风过境,没有一处完好,丁甲力士个个倒在地上直叫唤。两人进了炼丹房,但瞧见八卦炉给人蹬倒在地,老君倒栽葱一般摔在炉边,其余物什零零碎碎的洒落一地,整间丹房都惨遭□□。谢兰幽上去将老君扶起,瞥见他袖子里有一个银晃晃的金刚琢,上面系着那似曾相识的捆仙绳,心道原来之前暗算那猴子的就是你啊。老君好容易爬起来,见到宫内宫外一地狼藉,想到自己这兜率宫不知是不是风水太坏,连着遭了两次大劫,顿时扶着老腰欲哭无泪。西王母见他无事,立刻一夹豹腹,叫赤焰转个身,奔了出去。谢兰幽跟了出去,刚跑了两步,便见到孙悟空擎着碗口粗的铁棒,乒乒乓乓的从南向北一路打来,只打得九耀星官闭门不出,四大天王无影无踪。余下众仙将他围着,间或与他斗上两招,却是不敢近身,饶是如此,仍有人不断从人人群中被抛出,跌在地上连声□□。西王母骑在赤豹身上,居高临下的遥望战况,只见众仙渐渐抵挡不住,战团余下的人越来越少,且逐渐向凌霄宝殿的方向移去。她笑道:“这猴子要去找玉帝算帐。”谢兰幽道:“你不去管?”西王母笑道:“玉帝要给只猴子干掉了,那还是及早让贤的好,走,瞧热闹去。”两人当下抢先一步,到了凌霄殿里,玉帝王母已给吓得面无颜色。只见游奕灵官自殿外疾奔而至,大叫道:“陛下,不好啦,西王母娘娘不在云曦宫,九天玄女娘娘说,西王母娘娘一早同谢兰幽出去了。”玉帝急的大拍案几,道:“这个乐真啊,她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不在?快!太白金星,快去西天请佛祖来!”太白金星领命而去,西王母和谢兰幽躲在殿后的石柱上捂嘴轻笑。不一时,两人听见凌霄门外有人道:“众仙停下干戈,叫那大圣出来,等我问他有何法力。”正是西天如来佛祖到了。两人即刻飞身出去,但见凌霄门前,立着一个脚踏七□□莲的黄衣僧人,身后跟着两位灰衣尊者。众仙闻言退开,孙悟空将铁棒一收,持在身后,走到前来,对黄衣僧人道:“你是何人?敢来此问我?”黄衣僧人笑道:“我是西方极乐世界释迦牟尼尊者,南无阿弥陀佛。听说你屡次反天,不知为何这般暴躁难驯?”孙悟空怒气冲冲将前因后果讲了,又道:“这玉帝老儿屡次失信老孙,嘿嘿,我看他也当不得这个玉帝!”如来听他说的猖狂,顿时冷笑不止,道:“你这猢狲,焉敢出此大话?那玉帝自幼修道,发下大愿要令苍生靖平,立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才有今日。你却又算什么?一个初出茅庐的畜生,也来说此大话。劝你趁早皈依,不可胡来!”谢兰幽本在一旁看热闹,听到“发下大愿要令苍生靖平,立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才有今日。”这句话顿时呆了一呆,心道原来玉帝也曾是这样心怀天下的人,怎么今日变得这般无道?她这一呆,局势已经瞬息而变,待她回过神来时,如来伸出一只荷叶大小的手掌心,孙悟空将铁棒收起来,纵身跳上他手掌之间。谢兰幽问西王母道:“这是要做甚?”西王母说道:“如来和他打赌,瞧他一个筋斗云,翻不翻得出如来的手掌心,若是他赢了,玉帝将皇位让给他。”谢兰幽道:“孙悟空厉害的很,一个筋斗云能翻出十万八千里去,如来的手掌再大,哪有这么大?若是跟着他,如来能有这样快吗?”西王母思忖片刻道:“我知道了,如来打着这个主意。”谢兰幽道:“什么?”西王母冷笑道:“孙悟空本事不小,见识还是不够,这局铁定要输,你自看就是。”谢兰幽只听孙悟空道:“我去也。”话音未落,如来的手掌向上微拢,孙悟空立时不见。她心道:“孙悟空飞出去了?怎么不见如来动作?”突然听见西王母在她耳边道:“你瞧如来的手心里。”谢兰幽凝神看去,却见如来的手心中有条细若蛛丝的云光,一路疾驰,飞到如来手指根部才落下。谢兰幽问道:“那是什么?”西王母不回答她,她自己使出神通,再看过去,那落下的云光竟是孙悟空本人。只见孙悟空落下之后,围着如来的中指转了两圈,挠了挠头,拔了根毫毛下来,变作一支笔,在中指上写道:“齐天大圣到此一游”,又转到如来的大拇指下撒了泡尿。如来脸色顿时十分难看,谢兰幽忙捂住嘴,生怕笑出声来。孙悟空撒完尿,回身向后,如来收了神通,接住孙悟空。孙悟空不知他被戏弄了,得意道:“我回来了,你快去叫玉帝将天宫让我。”如来黑着脸骂他道:“你个尿精猴子,何曾翻出我的手掌心?”孙悟空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耍赖,嘿嘿,我到天尽头去,见到五根柱子,我特地在上面留了记号,你敢和我一同去看看么?”如来道:“你低头看看。”孙悟空低头一看,大惊失色,连声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等我再去!”说罢要翻出他手掌,如来翻掌一扑,将他推出天宫,落在地上,手掌化作一座山,把他压在下面。众仙与两位灰衣尊者顿时双手合十,个个喜气洋洋,玉帝驾前灵官开路,玉帝与王母一起自凌霄殿出来,与如来寒暄。谢兰幽虽是看的分明,却仍是不解,问西王母道:“他这法子,怎生弄的?”西王母道:“这是佛门秘法,名叫芥子须弥,手掌虽小,却可容纳宇宙。他掌心向上拢起的瞬间,手掌便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只要不能看破这点,从空间中跳将出来,莫说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就是百八十万千里也没用。”谢兰幽闻此秘法,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在……”“诈赌”二字在口中溜了两圈,还是没有说出。西王母果然说道:“却不能算,只说一个筋斗云翻不翻的出去,却没说不能先把孙悟空攥在掌心里啊。这猴子本事不小,见识却太浅,白白给人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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