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霖说了周六来还钱，那他周六肯定会来，只是他没想到牧霖会来得这么晚，都快十二点了才来敲门。
季白听到楼下的动静，从被窝里爬起来，等了一会儿牧霖没上来，又趿拉着拖鞋跑下楼。
结果牧霖把钱放下就走了，季白在院子里看见牧霖自行车屁股在门口晃了一下。
季白那个气呀，跑了两步追上去，两只手直接拽住了牧霖后车座。
车子猛地一停，牧霖整个人往前颠了一下，差点摔倒，最后两脚撑着地扶稳车把手，捏着刹车回头瞪季白，“你拽我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季白没松手，“有你这么还钱的吗，你还我了吗就走？”
“余爷爷说你睡了，我就直接给他了，他说明天早上给你。”
“我没睡，我一直在房间里等着你呢。”
季白这句话是压着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颤悠悠的，像是多见不得人一样，本来挺正常的一句话，现在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来。
牧霖也听出来了，他没下车，“钱也还了，你松手，我要回家睡觉了。”
“哎哎……”
季白一急，又扯了一把牧霖衣袖。
牧霖外套大敞着，里面就穿了个无袖的黑背心，被季白一扯，外套直接被他扯开了一半，露出肩膀跟胳膊。
院子里灯开着，季白一眼就看见牧霖肩膀上那一大片血泡，血泡边缘已经破了皮，往外渗着血水，看起来血淋淋的，季白看得直扎眼。
季白本来等了一天，心里还有点着急，现在只剩下心疼了，手指弹开牧霖衣袖，小声问：“你肩膀怎么了？怎么弄的啊？”
牧霖毫不在意地把衣服往上一扯，盖住了肩膀，一只脚重新蹬上脚蹬子，他想走。
季白不可能让他走，拉住他车把手，“你下来，我房间有药，我给你擦擦。”
“不用，我家里也有。”
季白咬着腮帮子，拉着牧霖手腕，“你不喜欢欠人，我也不喜欢欠人，上次在你那留宿，你还送我去了医院，这回我看见了，也不可能当没看见。”
牧霖还是被季白扯上了二楼，余国栋听到动静趴在窗户上，伸出脑袋往上看了一眼，看季白扯着牧霖衣袖，喊了一嗓子别打架。
季白回喊了一句知道了。
“不像是打架打的，你白天在外面干活了？”季白嘟囔着问。
牧霖沉默，算是承认了。
“干什么活？”
“旁边的木材厂。”
“林场里的那个木材厂？让你去？”
“不看身份证，我说我十八了。”“林场还有不认识你的人？你说你十八他们就信了？我明天就去举报。”
牧霖嗤了他一声，“你这是要断我财路。”
进了房间，季白找出药箱，让牧霖把衣服脱了。
凳子上放着季白书包，牧霖看了一圈最后直接坐在床头边，本来他想自己弄，但季白没让，拿着消毒棉签小心翼翼给牧霖擦。
牧霖脱了外套跟背心，他身材很好，季白现在没心思关注这个，注意力全在他肩膀上。
血泡已经破了，季白捏着消毒棉球顺着边缘小心摁了一下，牧霖疼得额角起了青筋。
季白手也跟着一抖，等到牧霖好一点又继续。
除了肩膀，胳膊上也有点擦伤。
“你身上到底多少伤？”季白忍不住问。
另外一边的肩膀更严重，牧霖疼得吸了口气，“不多，也有以前拜你所赐的。”
季白闭了嘴，专心给他擦药。
牧霖也闭了嘴，他没想开口怼季白，而且季白现在还在帮他，但一疼起来也顾不得嘴上该说什么，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找补一下。
这不太像他，换作平时他不会说这些，顶多沉默，而且这点疼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今天对疼痛却格外敏感，牧霖想不出原因。
季白没在意，半小时才彻底处理好牧霖肩膀。
牧霖耸了耸肩，肩膀火辣辣的，他也没穿衣服。
他说：“谢谢，咱俩这回算是彻底平了吧？”
“不平，平不了。”还欠着一辈子呢，季白在心里说。
“昨天我在医院，你是什么时候走的？”季白边收拾药箱边说。
“医生给你扎完针。”
“我晚上才醒。”
牧霖那天晚上去了医院，但他到的时候季白已经跟着姥爷回去了，他还拎着打包的粥，结果一摸，粥已经凉透了，最后牧霖直接坐在医院走廊上把那份粥全喝完了才走。
季白进浴室洗了洗手，嘴里又嘟嘟囔囔了半天，等他出来，牧霖光着膀子耷拉着头，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
季白收了音，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又轻轻扶着牧霖让他平躺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又把自己被子给他盖好。
牧霖翻了个身，碰到肩膀有点疼，皱了皱眉，又翻回来继续平躺。
季白看了一会儿，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关了大灯，开了床头书桌上的小台灯，把光线调暗，刚好能看清牧霖脸的亮度。
因为肩膀疼，牧霖睡着了也是皱着眉，薄薄的眼皮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他睡得不踏实。
牧霖到底才十六，睡着的样子还是往外透着少年的青涩，相比成年后的模样要淡一点，浅浅的灯光遮了他半张脸，光里的轮廓软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