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莲几乎银牙咬碎,眼前弥漫起了一层血色。
“仙君啊仙君,看在你要替我复仇的情分上,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奚微凑近洛青莲的脸,声音颇为轻盈,宛若落下的蝴蝶羽翼:“容族世子身边的那个人,我前些年,还曾经亲眼见到过,他手中拿着一把柳剑,潜入这禹河河底,不知做了些什么,没多久便就又离开此处,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容貌颇为艳丽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像是白玉京出来的。”
洛青莲彻底震住了,死死盯着奚微,攥紧了手下的铁栏杆,道:“你还知道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奚微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道:“世人谁不知白玉京?我兄长早些年,便是在那天宫神宗求道,若非容族逼迫,他恐怕早有所成。”
奚微眼神清冷,带着几分算计之色,复杂地看着发愣的洛青莲。
“仙君,我兄长在白玉京问道时,曾与容枯交好,他告诉我,有年他前去容族拜见九霄世子,曾在阳春三月的漫天桃花中,见到他与容枯并肩立于树下,谈笑风生,每每对视之间,便是旁人见了都止不住动容的情愫。”
洛青莲听着只觉得刺耳,心里面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却又觉得奚微心思诡谲,说的这些话,未免有几分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意味。
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一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女子口中,听到容九霄古早时代的情史。
而且他信了。
毕竟青梅竹马,志同道合,那容枯又为容九霄处处考虑,时时上心,最终又是以死告终,结束了这短暂若昙花一现的一生。
容九霄心中有他,那倒是情有可原。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个女子告诉自己。
洛青莲说:“他若活着,又能如何?”
奚微笑道:“不能如何。”
洛青莲:“……”
“他若活着,终有一日会重新出现在容九霄身前。”
“仙君,等他重新出来的那一日,你又会是个什么处境?”
“容枯为什么没有死?”
“白玉京为什么想要得到容九霄?”
“你来自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
“你纵然重新封印禹河地宫,救了这一城蠢货,难不成你能一辈子都住在禹城,守着禹城?”
“仙君,你敢告诉你那位世子,他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个人,还活着吗?”
“……”
洛青莲突然一阵恍惚,手指尖儿传来一阵几乎扎到心里面的刺痛。
他勐然一个灵激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脑子突然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下一刹那,一道阴火逼仄凌厉地冲进了铁牢中,直接将那面容诡异语言更加诡异的小寡妇从头到脚烧了个透彻。“轰——”
一声嗡响过后,一缕死气从奚微天灵盖上窜出。
再仔细看去,只见眼前原本还有着唿吸的女子,已经变成了脸色破败双目圆瞪唇色灰败,直愣愣地躺在地上,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洛青莲额头上浸出了一层冷汗。
他满脑子都回荡着方才那个披着小寡妇人皮的鬼物,对他说的那些咄咄逼人又诡谲难辨的话语,按着铁栏不停地喘着粗气。
奚微早就已经死了。
也许是自杀,也许是被凌辱而死。
但方才与他说话的那人,绝对不会是奚微本人。
洛青莲眼眶发紧,手心传来绵绵密密的疼。
若不是奚微,那便极有可能是鬼王本人。
他缓缓抬眸,无意之中看到了那小寡妇露出来的手臂上,一个猩红色的契一样的图案。
既是结契,奚微的一言一行,自然悉数在鬼王掌控当中。
难怪她能说出这种话来。
鬼王透过奚微的魂识记忆,看到了曾在容族发生的事情。
也许是当年那容族世子太过风华绝代,所以才在奚族的少女心中,留下了如此浓墨重彩的记忆。
她也许曾羡慕过那个能光明正大站在容九霄身边的少年。
洛青莲闭了闭眼睛,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下来。
直至此时,他才低头朝着手心看去。
那里血肉模煳,腥红一片。
………………
洛青莲自从牢房出来,就有些沉闷不语。
容十七郎与他逗乐,他也是爱答不理的,搞得容十七郎顿时很没面子。
容十七郎撇着嘴,对容无心说:“你瞧着小子,仗着我九哥的宠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容无心却是有些担心,蹙了蹙眉头说道:“他自去了趟牢房,便就成了这样,听说那小寡妇死在牢中,没等到上刑场,不知他闷闷不乐,是否与此事有关。”
容十七郎琢磨不明白,说:“难不成,这小子发现他冤枉了好人?”
说完,容十七郎自己就说:“那不可能,就连小寡妇自己都认罪了,还有什么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