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5尚宰【一更】
碧华不服气，说：“我这是鱼香味儿，我可是我们鲛族，长得最好看的鲛，大家都说我身上香香的，可招人喜欢了。更何况，我们虽是在海中生活的鲛，可也不是鱼类，总归是不会有鱼腥的！”
洛青莲替他作证，说：“就是就是，我们碧华可是鲛鲛公主，就算腥也不能说出来。”
聂白岩抽了下嘴角，不欲多加评论。
“我看你修为也是不俗，竟然能把蛊虫人封在冰块里面。”洛青莲上次还让蛊虫人侥幸逃脱，便对聂白岩的修为有了估计。
聂白岩说：“我吞了玄武妖丹，修为自然水涨船高，加上三千年的修炼，如今能封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聂白岩走到冰块前面，阴沉沉地盯着那个人影，道：“我本还打算出去找他寻仇，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敢主动撞上门来，今日我不杀他，我妄为人。”
说着，他又捏了一下拳头，那冰块随着他的动作，竟是扭曲了几下，咔哧咔哧地把蛊虫人的躯体扭成了歪歪斜斜的模样。
洛青莲狐疑道：“你和他，也有血海深仇？”
聂白岩眸若泣血，道：“若非当年，他骗我能够将玄武从宫殿之中救出，我何至于让他殒命于此？三千年前我只是个凡人，无法为他报仇，三千年后，可大不一样了。当真是报应不爽啊！”
小渔村的传说，并没有太大偏差，只是故事中那个图谋不轨害死了玄武的先祖，却是被人给蒙蔽了双眼。
聂白岩本就对玄武生出了情愫，与他一同住在这暗无天日的海底地宫当中，却又总是思念岸上的亲人，向往着在沙滩上奔跑的自由，便偶尔会出海回家。
一日，村中来了一位玄门高人，说是从战乱之地逃难出来，想要在渔村安家落户。
热情好客的村民便留了他住下，没过多久，他便将聂白岩的情况摸索清楚了。
“他施展道法，蒙骗我能够帮玄武脱离这地宫的束缚，好让我和玄武，得以生活在陆地上，我那时也是太傻，竟信了他的话，回到地宫之中，用谎言将玄武蒙骗到岸上。”
聂白岩口吻中有着浓浓的懊悔，他没想到，这一去，便是给玄武送葬。
尚宰来到玄武地宫，整个人的态度陡然转变，他用尽全力朝着玄武发起攻击，誓要夺得他的妖丹。
玄武的修为被禁锢于宫殿之中，他在岸上很难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实力，而尚宰那时候却在全盛期，轻而易举便将玄武打成重伤。
聂白岩虽后悔不已，却为时已晚，他悲愤之下，抱着玄武一起跳入海中，本打算与他同死，却不料，玄武在最后一刻，将妖丹掏出，送入了聂白岩体内。
从那之后，聂白岩再也不曾离开过地宫。
他长久地守在这冰冷黑暗的宫殿里面，每日只有海蜘蛛与他作伴。
“我忘了他的名字，也忘了他的容貌，但我绝不可能忘了他气味。”聂白岩含恨说道：“他身上，有股虫子的恶心味道，带着血腥和尸臭，宛若一个行将就木的恶鬼。”
洛青莲算是发现了，聂白岩别的不说，但鼻子灵敏得很，先是靠闻味儿发现碧华的身份，又靠着个鼻子把尚宰给认出来了。
这也怪惊险的，毕竟尚宰现在满脸爬虫，根本看不出来相貌，要不是聂白岩鼻子好使，恐怕也难认出尚宰来。
聂白岩说着，还对着尚宰狠狠瞪上了几眼，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洛青莲表示可以理解，尚宰这家伙，根本不是个好东西，他害死了千万百姓，还是一个王朝毁灭的导火索，事到如今，又想着死灰复燃，再干坏事，光他都恨得牙痒痒。
聂白岩说完自己的故事，又瞅着洛青莲，问道：“你们和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洛青莲含煳道：“国仇家恨。”
聂白岩狐疑，说：“他又灭了一个国家？”
洛青莲：“……”
这个又字，用得有些微妙。
洛青莲说：“我是大仪皇室后人。”
聂白岩了然。
大仪可谓是毁在了尚宰手中，这一点，聂白岩后来也琢磨出来些许。
只是，聂白岩对于大仪皇室并没有什么好感，不客气地说：“大仪皇室，都是脑子有病的傻子，纯阳圣皇尤其是傻子中的傻子，我虽住在海边，不曾被魔国侵扰，却也听逃难的流民百姓说，纯阳偏信国师尚宰，非但在举国范围内搜罗时辰合适的婴儿，将他们的心脏炼成丹丸，想要得到成仙，还挺说他戕害忠臣，叫十万铁骑无辜惨死阴水河畔。”
阴水乃魔国和大仪的分界之处，十万铁骑死的那日，河水已经变成了红色，上面漂着尸体和残肢，秃鹫和孤鹰在上面盘旋，整整三月都不曾离去，吃了个肚儿圆。
洛青莲尤记得那画面，他心中也略感悲伤。
临阵换将，乃是军中大忌，可不光如此，纯阳还杀了忠心耿耿的寒将军全家。
洛青莲看着民不聊生的山河，一时间怒从中来，从法场之上将寒年救走，又让身边的小童陪着寒年，在山中度过漫长岁月。
他想给大仪留下最后一颗火种，然而却依然抵不过命数已尽的皇朝末路。余晖悠悠照耀着阴河的血色河面，昔日辉煌的大仪皇朝，终于低下了头颅，闭上了双眼。
洛青莲闭上眼睛，便是满目疮痍的江山，他尽力了，却依然回天无术。
只是后来，连魔国都消失了。
洛青莲说：“尚宰的确该死。”
兴许是听到了声音，那冰层之中的蛊虫人竟是开始扭曲身子，将冰层破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洛青莲吓了一跳，盯着这冰层，道：“老聂，你这冰靠不靠谱啊？”
聂白岩变了脸色，道：“不好！”
话音刚落，冰块突然爆碎，噗噗簌簌地朝着四面八方射了过去。
聂白岩眼疾手快地一挥手，将冰块蒸发，那些原本被冰冻的蛊虫，居然重新活了过来，窸窸窣窣地朝着蛊虫人身上爬了过去，没过多久就将他的四肢百骸全都修补完成。
蛊虫人咧嘴发出了古怪的声音，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容九霄和洛青莲，看起来怪吓人的。
“你们坏我好事，我要让你们陪葬。”蛊虫人一开口，便是恶狠狠的言辞。
洛青莲还挺委屈，说：“你这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做作死，到头来反而怪别人不给你机会。”
蛊虫人阴沉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洛青莲。
容九霄淡淡说道：“和他废话做什么，直接杀了了事。”
蛊虫人古怪地笑了起来，说：“杀我？凭你们这本事，还差得远。”
蛊虫人召唤出成千上万的蛊虫，聂白岩立刻让海蜘蛛朝着蛊虫杀了过去。
结果，这蛊虫人仿佛已经适应了方才的冰霜，聂白岩释放出来的坚冰利刃竟是无法穿透那些瞬间坚固数百倍的蛊虫壳子，相反，那些外壳颇为坚硬的蛊虫密密麻麻爬到了海蜘蛛身上，像是一群甩不掉的跳蚤似的，任凭海蜘蛛如何翻滚都无法被甩下去，不消片刻便将一只海蜘蛛给全身咬成了窟窿。
聂白岩蹙了蹙眉头，看着重新流沙一般聚拢的蛊虫人，突然意识到蛊虫人变强了。
“没死一次，我就会越发厉害一倍。”蛊虫人嘎嘎笑着，好心替聂白岩答疑解惑：“既然，你们根本无法杀死我，倒不如和我一起，想办法得道飞升啊！”
洛青莲微微一动眉梢，说道：“得道飞升？你以为那么简单？人间界的通路，早就已经没了，你如何飞升？”
蛊虫人手指尖儿爬着蛊虫，他得意地说道：“通路？那只不过是九天大世界神族的骗局罢了，人间界这种弹丸之地，只需要一个弹指就能够灰飞烟灭的地方，即便有通路，又能通到哪儿去？我要去九天大世界，而非另一个不入流的小世界，你懂什么。”
洛青莲心中嘀咕着：这蛊虫人，看起来像是他们当中知道的最多的，他知道神族，甚至还知道九天大世界，似乎目标也非常明确。
洛青莲有意套话，便问道：“你为何会知道九天大世界？”
蛊虫人的声音粗嘎奇怪，在空挡的宫殿当中回荡着余音。
他缓缓挪动着身子，道：“我为何知道？我为何不知道？我原本就是被九天大世界执法者给贬入下界受罚之人，九天大世界，便是我的故乡。”
洛青莲：“……”
洛青莲一时间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蛊虫人和大世界竟是有如此联系。
蛊虫人似乎是心情愉悦，看着洛青莲等人，也宛若已经将死之人，兴许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口难开已经太久太久，以至于不需洛青莲多问，他便颇为自觉地往外倒豆子——
“九天大世界的神族，就是一群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恶棍。”蛊虫人这话，洛青莲是认可的：“他们用冷漠而鄙夷的眼神俯视着众生，所有的天道法则，只由他们自己制定，但凡有敢忤逆者，就会被打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洛青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说：“没错，他们就是这样。”
说着，还扫了眼旁边的容九霄。
容九霄也淡淡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自己与他们并不是一伙儿的。
蛊虫人沉浸在自己的悲愤当中不可自拔，咬牙切齿说道：“我不过是想要变得更强，偷学了一本内家秘籍，却被他们以觊觎族中秘密而被废了修为，丢到那种不入眼不入流的小世界当中，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天地人鬼妖，皆要听从他们的意思来活着！”
大道三千，他只不过是想要寻求其中一条大道罢了，然而在九天大世界，你能学什么秘籍、达到什么层级，都是由出身和身份说了算的。
好比在宗门当中，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所能接触到的道法等级，是截然不同的，而内门弟子和亲传弟子，又有很大的不同。
外门弟子见到内门弟子，远远地便要避让行礼，以示对他们的尊重，甚至有的外门弟子被内门弟子给无缘无故打死，宗门也不会替那些枉死之人做主。
在九天大世界，强者为尊，道统关心的，只有那么寥寥数人的性命罢了。
人人皆蝼蚁，行走天地间。
尚宰的确是个可恨的人，可他想要追求通天大道，似乎也没有太大过错，但他错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