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聊天，只有一个人定定坐在原位。
徐泽生。
小璟看了一节课的人就是他么？
周卓璟接过笔记本，顿时也松了口气，老老实实低头将重点誊抄上自己的笔记本。
而祁言暗暗望向自己刚才指向的角落。
自己时刻跟在周卓璟身边，警惕又提防了十几年，若是被人捷足先登……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握紧了拳，再看向徐泽生时，眼底尽是浓重的阴鸷。
祁言瞧他这样儿，没舍得再追问，拿起桌上的笔记本，转开了话题。
“上节课的笔记，要不要？”
“要！”
“没，没事啊。”周卓璟闻声看向祁言，慌张地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儿？”
“没事，你怎么一直盯着那边看。”祁言指了指教室的一角，补充道，“已经连续了很多天。”
果然长得很像周家的人。
周卓璟看得失神，等到下课铃响才急急忙忙收回视线。他佯装镇定地收起书，自以为没人发现，却听同桌祁言突然开了口。
周卓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难得没有犯困。
他半举着课本，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角落里的人。
初夏午后，天气又闷又热。
“小璟，你没事吧？”
“哪有！”周卓璟着急反驳，“我只是，只是发呆而已，你不要胡说！”
周卓璟有个毛病，一说假话，耳朵就红。这会儿他耳根红了个透，偏偏自己不知道，仍瞪着圆圆的眼，嘴硬争辩。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个人就坐在窗边。
他侧着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阴影，鼻梁高挺，紧绷的下颚线分明。正是日光最盛的时候，光照透过薄薄的窗帘，落在他发顶，仿佛勾勒出一层柔和的圣光。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卓璟自己也说不太清。
他十岁那年，发生意外，磕到了脑袋，醒来后便开始连续的做梦。梦来得古怪，仿佛在预知未来，梦里发生的剧情，隔段时间就会在现实世界重演。
就在上周，他突然梦见自己只是一篇万人迷爽文中的炮灰男配。
梦境清楚地告诉他，他是周家抱错的小少爷，真正的主角则是周家流落在外的亲少爷，他的同班同学徐泽生。
徐泽生样貌出众，少年天才。回到周家只是他金手指的开始，后来他还会夺得竞赛冠军、考取b大、创立公司成为行业大佬，所有人都对他爱而不得。
他也因此嫉恨徐泽生，频频陷害对方，又屡次被打脸。最后事情败露，他被徐泽生的追求者逼入困境，欠下一大笔债，跳楼身亡。
周卓璟从睡梦中惊醒，后知后觉地盘算着时间。
距离徐泽生回到周家还有一年。
他不想再落到欠钱身亡的窘境，与其嫉恨主角，不如提前和主角打好关系。
想法是不错。
但徐泽生性格孤僻，从不与人交际，他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
周卓璟心里发愁，又不敢贸然示好，每天就只能偷偷盯着人瞧。
如今偷窥被人撞破，周卓璟是一整天没敢再朝徐泽生多看一眼。
直到晚自习放学，他坐车回家，无意识扭头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暴雨来得突然，大颗的雨滴打在车窗玻璃，划出一道道水痕。周卓璟隔着朦胧的车窗，只一眼，就认出了淋雨走路的人。
“王叔，停车！”他赶紧叫停了司机，又匆忙拿起一把伞。
“小少爷，您是落了什么东西吗？”王叔将车停靠在路边，有些疑惑。
外边下着大雨，若非急事，怎么突然就要下车。
“我有个同学没带伞。”周卓璟指了指街口转角，“您待会儿在那边等我就好了。”
他不止一次看见徐泽生从街口的小巷里走出来，不难猜测他家就住在那里。
王叔懵懂地点点头，还想说话，却见自家小少爷撑起伞，飞快下了车。
徐泽生走得很急，周卓璟小跑了几步才勉强跟上。
临到对方身后，望着这个五次三番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人。周卓璟张开嘴，来来回回几次都没能发出声。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头，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是想给人撑伞，事到临头却又怂成这样。
雨势仍旧猛烈。
周卓璟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徐泽生。
人家出右脚，他也跟着出右脚。
人家迈左脚，他也跟着迈左脚。
人家停下脚，他心里惦记着开口搭话的说辞，没有留意，直直地撞了上去。
手上的伞碰到重物，周卓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对上徐泽生探究的眼神。
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
湿发遮盖住徐泽生的前额，露出的半张脸在灯影下棱角分明。他背着光，狭长的双眼半眯，眼底一片晦暗，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看是真好看，危险也是真危险。
周卓璟下意识地朝后踉跄两步，手就被眼前的人抓住。
“跟着我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夹杂在雨声中更是有些辨别不清。
周卓璟愣愣地望着他，好半天才开了口：“雨……雨下得好大，我，你没有伞，我想我可以送你一段路。”
少年半仰着头，自然卷的头发耷拉在前额，杏眼又黑又圆，他看似有些紧张，唇抿成一条线，嘴角还挂着两颗时隐时现的小月牙。
徐泽生手下一松，耳边是对方断断续续的话音，声线微微有些发颤，像是无形中生出一只猫爪，在他心口软软地挠。
“可……可以吗？”周卓璟见他久久没有回应，倏然埋下头，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给你撑伞，雨那么大，你要是淋雨，明天肯定要感冒……”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话还没说话，手上的伞柄就被人拽了拽。
“不是要送我一段路吗？”徐泽生拿过他的伞，看他惊诧的神情，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靠我近一点儿。”
“啊？”
“靠我近一点儿。”
周卓璟反应过来，拘谨地挪了挪，还没站定就被徐泽生提着校服拉到了他身边。
手臂贴着手臂。
周卓璟耳根烫得厉害。
他悄悄抬起眼，偷瞥一眼撑伞的人，又赶快低头。
“你……你刚才是不是笑了啊？”
“没有。”
“我是想说，那个，你笑起来很好看。”
“噢。”
“对了。”周卓璟小心翼翼地揪住徐泽生的衣袖，“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你的同班同学，我的名字叫周卓璟，周是姓周的周，卓是卓越的卓……”
“我知道。”
“啊？”
周卓璟傻了眼，半晌后又起了困惑。
知道，知道什么？
是知道他俩是同班同学。
还是知道他的名字叫周卓璟……
老师讲课的声音伴随着窗外阵阵蝉鸣，生出催眠的奇效，听得人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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