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戏(1 / 1)

是苏婉华的大丫鬟,绿柳。

这绿柳,刚刚在听到苏婉雅哭诉时,就心下一惊,现在又听到苏夫人顺着对方的话来喝问自己,便立马急了,就一时忘了尊卑,张口替自己反驳起来。

她倒不是怕眼前这位继苏夫人会怎样,一介商户之女,她还没瞧得起。可苏侯爷还在站在后面呢,她不能让苏侯爷也误会了大小姐啊。

然而还没等苏夫人来得及张罗什么,就听得一道略带气恼的尖利声音突然抢白起来。

“二小姐,明明是你拉着大小姐跳的湖,现在怎么还反咬一口,污蔑我推你……”

至于刚才自己做过的事,她心里有底,毕竟当时只有她和大小姐、二小姐三个人在场。

而她推人时,动作又准又快,估计连大小姐都没能看清,所以,只要她死不认账,谁又能奈她何。

苏夫人一下子被自己女儿这副“我是个小可怜,我受了委屈,但我就是忍着不说”的模样,给弄得心像被人狠狠攥住了一般,便对自己继女主仆二人,更是恨得牙痒痒了。

不过此时,她可没什么心思去收拾那俩贱人,还是先送女儿回房,然后去请大夫要紧,毕竟女儿身体最重要,这么被湖水一冻,可千万别再留下什么病根来。

至于那对主仆,等过后再算账吧,反正也跑不了她们。

她心想,这位……应该就是女配的亲娘,女主的继母,疼女儿疼到没原则的苏夫人了吧。

呵呵,继母、嫡妹,宅斗文恶毒女配的标配。等男主家再出个恶婆婆和柔弱表妹,嘿嘿,那不就凑齐宅斗文里的四大恶人了吗?

说到此,她突然抬起眼,狠狠瞪向正跪在苏婉华身旁的大丫鬟,冲她吼道:“你个贱蹄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往湖里推二小姐?”

最后一句,贵夫人不善的目光,毫无掩饰地扫过了,正虚弱地靠着婆子,坐在地上的苏婉华身上。

结果,还没等她甩开膀子大哭一场,就见一比她哭得还大声的贵夫人朝她扑了过来。

什……什么情况?

随着苏婉雅在哭,苏婉华在愣,刚刚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就很快到了近前。

而苏婉雅,则面朝里,娇娇软软地窝在贵夫人怀中,虽还作势抽搭着,脸上却早已没了泪。

“娘~,我没事!你别怪姐姐的大丫鬟,她一定不是故意的。”

这谁扛得住?

苏婉雅一边说一边虚弱地从苏夫人怀里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她。那神态,那语气,简直比白莲还白莲。

她本就生的娇媚,声音还软哝,眼前这副含泪抬头的模样,就惹得人怜爱到不行,而那一声百转千回的“娘”,尾音中都透着委屈,立马喊揪了人心。

那贵夫人一把将苏婉雅从苏婉华身上扯了下来,拽进怀里紧紧搂住,然后就心肝宝贝地喊上了。

“女儿啊,你怎么样了?……是哪个不开眼的把你给撞进湖里的?绿柳?”

况且,自己是大小姐外祖母给的人,是栾国公府方家派来照顾大小姐的,若没确凿证据,谁敢罚她?那岂不是在打方家的脸?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苏夫人恶狠狠地喝住了绿柳,她现在生啖了这小蹄子的心都有。

自己这辈子拢共就这么一个孩子,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可今天,这贱蹄子竟让自己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然后现在居然还敢反驳?

真该被打一顿,立即发卖出去!

气头上的苏夫人,根本没想到什么方家不方家。

“娘,您别气!是我不对在先。那会儿,当我突然得知梁公子和姐姐之间互生了情谊……一时气不过,就跑来质问了姐姐。人在气头上时,说的话难免就有些难听。估计……绿柳也是护主心切,才会有如此举动,我不怪她的。”

苏婉雅不动声色地把男女主之间有私情的事给说了出来,相当于告状了。

她面上,表现得既难过又后悔,可内里却是在暗爽着,心道,这绿柳也太配合了吧,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耍横。

所以,若说这样蛮横无理的婢子,敢推主子下湖,在场的人又有谁会不信?都不需要再找更多的证据了。

而且……估计大家也都能猜到,这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娘,您就别怪绿柳了。”苏婉雅虚弱地摇了摇苏夫人的手臂,活活将一个被嫡姐和她丫鬟欺负惨了,却又为维护姐妹情谊,不得不隐忍的小白花,演绎得惟妙惟肖。

说完这句,她转头看向苏婉华,咬了咬唇,然后悲悲切切地示弱道:“姐姐,今日是妹妹不懂事,这里妹妹给你赔礼了。”

“既然梁公子喜欢的是你,而你也同样喜欢他,那么妹妹就成全你们,将他让给你好了。唉,好在我和他之间,还没有正式订亲呢。”

“雅儿,你胡说什么呢!”苏夫人突然拔高声音喝住了女儿。

她震惊了,女儿都在胡说些什么?

那梁公子无论身材样貌还是家世人品,都可谓京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这样的夫婿,别人求都求不来,她还往外让?

被水淹糊涂了?

“都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正当苏夫人想再开口时,一道如洪钟般,威严中透着怒气的吼声骤然响起,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苏婉雅被吓得止住了哭,苏夫人被喝得闭上了嘴,至于苏婉华,则一下子被震回了神。

等周围一群下人,干脆膝盖一软,全都低头跪了下去,甚至有些胆小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苏婉雅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刚才一直在专注于演小白莲,根本忘了该回头先看看自己爹啥样。哪成想,她爹只吼一声,就如此的气势如虹。

也对,原书中介绍过,女主女配的爹,忠勇侯苏德业,是一员骁勇善战的武将,在朝中任镇国大将军,掌管京畿十万禁军,乃大郦朝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书里的这个朝代是架空的,叫大郦朝。

所以,这样一位手握实权,又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军,能有如此威势,也就不足为奇了。

唉,不能怪侯爷爹吼声吓人,是自己事先没做好心理准备,才会被自己爹给吓到。

苏婉雅止住哭后,一歪头,便将目光越过苏夫人的肩膀,看向了苏侯爷。

那是一位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高大魁梧,身姿笔挺沉稳,站在那,就如同立了座宝塔般无人能撼。

男子颌下蓄着长须,一张脸不怒自威,尤其是那双眼,十分凌厉,仿佛能洞悉一切一般。

而此时,这双眼,正在玩味地审视着她。

苏婉雅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句“不妙”便立即垂下眼,不敢再与其对视。

她心想,这侯爷爹一看就是位老谋深算之人,刚刚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太浮夸了?对方是不是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说什么假话,不过耍个小心机,委婉地告了嫡姐一状,有什么可心虚的?

于是,心下安定了些的苏婉雅,又唰地抬起了头,再次迎向苏侯爷的目光,任其随意审视。

而这回,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毫无惧色,全是坦荡。

苏婉雅的这个反应,倒是令苏德业有些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刁蛮的小女儿眼中,看到这样纯净无畏的眼神,不知为何,竟有些欣赏起来。

“父亲,父亲,不是妹妹说的那样……”苏婉华慌了,她突然意识到,刚刚苏婉雅说的那些话,看父亲这般表情,一定是都已听了进去。那父亲会怎样想她?

“别说了!”苏德业打断了大女儿的话,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并不想当着一堆下人的面,听两个女儿在这对质这样一件不体面的事。

随后,他目光冷冷地扫过跪了一地的仆妇,沉声道:“都跪着干嘛?还不快送两位小姐回房,再分别去请大夫。”

“另外,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漏了出去,在场每个人脖子上吃饭的家伙,就都别留了。”

“是!奴婢不敢!”

“是!不敢,不敢!”

……

下人们仿佛突然被按动了什么开关,瞬间全都小心翼翼地动了起来,分别去扶两位小姐。

“等等!来人!将绿柳押去柴房。”苏侯爷那如冰棱般的目光,突然射向了绿柳。

绿柳一下子被吓得瘫软在了地上,再没了刚才那份傲娇之气。

“父亲……”苏婉华同时惊呼出声,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苏侯爷。

父亲这是真信了妹妹的话?

“回房去!”苏德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容置喙。

苏婉华本想再分辨几句,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苏夫人在那边惊叫了一声。

“啊……雅儿,雅儿你怎么了?你醒醒!”

苏婉雅晕了。

这一下子在场的人就都乱了。

“赶紧送两位小姐回房!叫小厮立即去请大夫。”苏侯爷皱着眉厉声吩咐道。

“女儿啊女儿,你可千万可别有个好歹,娘受不了啊……”

苏夫人这会儿是真的再什么都顾不上了,她一边哭,一边扶着女儿伏到了一个婆子背上,然后就跟着婆子快步往女儿院子里去了。

苏婉雅到底还是晕了,她能挺到此时才晕,也算是尽力了。

在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苏婉雅心想,这回……她倒是晕了个好时候,不但没被女主抢占了先机,还让女主没了辩解的机会。

不错!不错!

另一边,苏婉华也呆呆地被婆子背了回去。

就这样,一出闹哄哄的大剧,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而忠勇侯府的后花园,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可此时,湖边那棵茂密的大榆树上,却传出了一声带着愉悦的嗤笑。

“呵,这么有心机,哪里蠢了?”

树上,一个一身劲装,蒙着面的高大男子,正悠闲地坐在枝叶间。

他先不屑地瞥了眼湖面,之后又兴味盎然地将目光转向了刚刚苏婉雅离开的方向。

有意思!

以前他听到的对苏家二小姐的评价,大多数是蠢不可及,刁蛮任性,可今日一见,还真有点耳听为虚呢。

这分明是个极会演戏的小狐狸,就像……他以前养的那只……

“王爷,咱们在苏府耽搁得有些久了,刚才还差点被苏侯爷发现,咱们……”

刚刚说话那男子身边,还有一位与他同样装扮之人,看其恭敬程度,应该是他属下。

“嗯,反正热闹也看完了,回吧!这苏德业果然厉害,你只错了一个呼吸,他就看了过来。”

“属下该死!”

“得了,走吧!”

一个眨眼,大榆树的树干只晃了晃,还没等几片枯叶落下,那树上之人便不见了踪影。

苏婉雅可以确定,来的这些人,肯定都已经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便决定哭得再卖力气些,好把戏给演得更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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