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慎川把方疏净往怀里又带了带,声线沉沉:“嗯。”
方疏净了然。
方家如此大张旗鼓地办家宴,为的就是庆祝容慎川近日顺利坐稳容家掌权人的位置,为长达三年的家族内斗画下最为重要的一个句号。
容慎川作为当之无愧的主角,想要攀上关系的不知凡几,前去敬酒的人自然络绎不绝。
怪不得他今天那么反常。
要知道,结婚这三年来,两人界限分明得不是一点半点,今天光是容慎川来找她就已经足够惊悚,更别提现在还拉着她往怀里按。
如果容慎川真的还清醒着,那方疏净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个塑料老公是不是换了芯子。
弄清楚事情原委,方疏净试图掰开容慎川的手。
奈何两人力气悬殊巨大,任她怎么使劲也掰不过去。
掰了一会儿,方疏净破罐子破摔地选择放弃,索性换了个舒服的方式窝进容慎川怀里。
耳边是男人沉稳的心跳声,手底下隔着硬挺的布料,隐约能感受到分明的肌理。
灯光被遮挡,方疏净闭上眼睛,感官愈发清晰。
容慎川拥着她,掌心温热源源不断透过肌肤蔓延至四肢百骸,意外的温柔珍重。
“……”
方疏净忍不住再蜷了蜷身子。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他们是一对正常夫妻的错觉。
汽车一路畅通无阻,卷着阵阵寒风,稳稳停靠在昭阳路二十三号。
下车时,容慎川似乎清醒了几分,方疏净顺势从容慎川怀里退开,挣扎着下车。
脚一沾地,凉意便无孔不入地钻入外套缝隙。
方疏净拢紧领口,脚下高跟鞋随着步伐频率的加快,“蹬蹬”作响。
穿过自动打开的大门,一座上世纪风格的欧式洋楼映入眼中。
这栋楼是两人结婚后,容家老太爷送给他们的婚房。
方疏净推开大门后,脚步顿了顿,才凭着记忆上楼。
平日里,只要容慎川不回来,她也难得住这儿。
好久没回来过,竟有几分陌生。
早先得知二人都要回来,佣人已经放好了满浴缸温度正好的洗澡水备着,但这会儿方疏净没什么心情好好享受,半个小时左右便收拾完从浴室里出来。
她平日对于保养护理不甚上心,就连头发也只吹到半干,披散在脑后,发尾还闪着水润的光泽,随着她的走动小幅度晃荡。
房间里,属于容慎川那一边的灯光已然熄灭,只留她这一侧的台灯幽幽亮起。
方疏净没急着睡觉,坐在床沿刷了会儿手机,直到身旁呼吸声趋于平稳,才摸摸干透的发丝,掀开被子躺下。
还未躺稳,她忽然感觉到一阵灼热的气息覆了上来。
容慎川单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抵在一方狭窄天地内,俯身去轻咬她的锁骨。
方疏净下意识地抗拒,却又被弄得浑身发软,酥酥麻麻地连抬手都无力。
富有侵略性的气息进一步攻城略地,粗粝的指腹自胸口一路滑下,方疏净从没体验过这些,仰着脖子被迫承受。
大脑一片空白,她勉力眯眼,偷偷观察容慎川。
夜里视觉被削弱,看不清容慎川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漆黑的眸中的欲念,如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牢牢束缚。
叫停的话语被堵在喉间。
方疏净轻轻合上眼——
本来就是夫妻,进行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灼热的吻顺着颈侧一路延伸到耳畔,容慎川闷哼一声,哑着声开口。
“苏苏。”
“……”
只一瞬,方疏净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她不叫“苏苏”。
容慎川在人前会唤她“夫人”,而在人后,只会礼貌而又疏离地叫她全名。
果然是认错了吗?
原本隐隐期待的心情如同被泼下一盆冷水,飞速冷却。
气氛一下子静得可怕,方疏净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容慎川。
“容慎川,你清醒一点。”
说话时她气息不太稳,说完便转身背对容慎川,不再理会身后的动静。
思绪混乱间,她狠狠闭眼,忽觉一阵屈辱。
容慎川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了。
她其实知道的,容慎川有个白月光,姓阮名苏,贯穿他的整个中学时代,甚至被传为一段佳话。
作为与容慎川自幼稚园开始便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方疏净自然也见证了其中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后来高中毕业,容慎川出国,她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阮苏的感情会逐渐减淡。
却没想到,直至现在,他还对她念念不忘。
方疏净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说不上吃醋或者幽怨,毕竟塑料夫妻本就没什么感情存在。
她只是觉得,作为容慎川的合法妻子,自己的丈夫在床上还不忘念叨白月光的名字,这让她有点没面子。
要真喜欢成那样,当年为什么一直闷着不肯说出来,非要到现在勉勉强强与她拼凑婚姻,再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
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自动忽略胸口闷闷的情绪,方疏净抿着唇,紧紧攥着被子一角,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方疏净醒来时,身侧的被单已然冰凉。
显然容慎川已经离开多时。
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方疏净挣扎着坐起,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转眸便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双高跟鞋。
是她前几天看上的一款。
迟钝如她,在眨了好几下眼之后,终于想起了昨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容慎川对这种日子记得清楚,就算工作再忙,礼物也不会落下。
但也仅限于此。
方疏净坐在床头想了想,最终打了个电话给管家,吩咐他帮忙订一对袖扣,送到容慎川的办公室去。
算是礼尚往来。
她懒得花心思选款式。
反正容慎川也不会戴。
做完这些,她起身收拾妥帖后,下楼吃早饭。
对于早餐,方疏净的口味十分单一,除了豆浆和油条,这么多年来没尝试过别的。
夹起切成小段的油条压进豆浆,方疏净观察着豆浆一点一点浸润酥脆的油条,任由放在一旁的手机叮里当啷地响。
屏幕上显示“助理”二字。
直到铃声快要结束,她吃完一块油条,才不紧不慢地接通电话,放到耳边:“什么事?”
“镜子姐,”小助理柚子焦急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忘记了,十一点有场直播?”
“没忘。”方疏净抬眼看墙上挂钟,指针指向上午十点。
她喝一口豆浆,睁眼说瞎话:“在路上了,放心。”
那边听了,总算放松下来,“那就行,我们继续准备了。”
“嗯。”
挂断电话,方疏净仍不着急,细嚼慢咽地解决完早餐,终于在挂钟显示十点半的时候,提着包出了门。
从车库里挑辆自己喜欢的车坐进去,油门下压,火红的玛莎拉蒂顿时如流光一般驶出宅院。
二十分钟后,汽车停在酒吧后门口。
方疏净推门进去时,柚子刚把今天直播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收拾好,听见动静扭头,原本紧张的脸上总算浮现出了笑意。
“镜子姐你终于来了!今天有什么打算来着?”
方疏净又检查了一边器材,确认不会出错后,懒声回道:“看心情。”
柚子不知道这是多少次听方疏净说这个词儿,近乎盲从地点头,“那我还是老样子,你需要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
“好。”
与其他正常主播不同,方疏净走上这条路纯粹是闲得无聊,没想到当年用“jinz”这个名字随手开的直播,竟然真的小火了一把。
凭着一张漂亮得出众的脸和精湛的调酒技术,即便任性得直播时间不固定、直播内容随心所欲,人气仍居高不下。
甚至就连之前被催着随便发的一个妆面教程,都能轻轻松松爬上站内榜首。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方疏净提前一点进到直播间,对着摄像头补了补口红。
补好口红,再一看弹幕区,已经开始疯狂刷屏:
【一进来就看到放大版盛世美颜,我晕了,这是什么神仙美女!】
【皮肤太好了,凑那么近居然都找不到瑕疵,这就是我和仙女的差距吗?】
【今天的眼妆好好看!!】
……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不正经的弹幕飘过:
【今天做个什么?】
【jinz小姐姐今天不然来杯水割?#滑稽】
【水割!水割!】
【我看不如来一杯拉莫斯金菲士,jinz小姐姐不会拒绝的对吧?】
……
有人提起,就有人起哄,附和的弹幕越来越多,自然引起了方疏净的注意。
她小声读了读上面的内容,唇角弯起一抹弧度:“真要水割?”
说完,她把杯子放在了镜头前,笑眼弯弯:“那就试试水割威士忌吧。”
【卧槽我们开玩笑的,不要啊!!】
【刚才是谁点的水割,我保证不打死你:)】
……
引起这般反应的原因无他,一杯水割威士忌的制作方法,无非是一直搅拌,过程重复,耗时较长,很难让人提起兴趣。
但方疏净随心所欲惯了,无视底下哀嚎一片,说做就做。
冰块与威士忌碰撞,剩下要做的就是一直不停的搅拌。
【快停下来!我们知道错了呜呜呜呜!】
【一直转圈圈一直转圈圈,我好像有点晕了……】
……
弹幕里虽然一大批类似这样的言论,但观察直播间人数,竟然不减反增。
【就算调酒过程无聊,看美女姐姐也值得了!】
【jinz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三百六十度无瑕疵的啊,人比人气死人……】
【出道吧,求求了嘤嘤嘤!】
……
方疏净垂着眼,看起来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其实暗地里,隐在吧台下的另一只手,已经点开了消息框。
发消息的人她备注的叫“安妮”,是个美妆博主。
在方疏净的印象里,这人似乎和她结过怨。
原因在于上回她的那条妆教,刚好赶上了网站的某场活动,视频挤掉了那人榜单第一的位置,也让那人辛辛苦苦刷出来的数据功亏一篑,让其与奖品失之交臂。
也正因此,后来这位没少在背后编排她。
具体的方疏净不清楚,那些八卦都只是柚子曾经在她耳边念叨的时候,被她偶然间留意过一点而已。
这会儿居然给她主动发消息。
怕是来者不善。
【安妮:过两天那个活动,你找到男伴了没有?】
男伴?
方疏净读完这条消息,疑惑地拧眉。
【jinz:为什么要找男伴?】
网站这次与许多时尚品牌达成合作,将要共同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活动,群英荟萃,众星云集,而方疏净和安妮都收到了邀请函,将作为嘉宾出席。
此次活动允许嘉宾带一名男伴或女伴出席,但也不是硬性规定,所以方疏净直接无视,差点都忘记了这一茬。
再读一遍消息,方疏净脑子里稍微转了个弯,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不就是准备找她炫耀男伴吗。
果然,几乎在方疏净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安妮给她又发了条消息。
【安妮:你居然找不到吗?到时候有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吧,你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jinz:?】
【安妮:我男伴是容氏的容总,你要是缺的话,我问问他手下能不能找到一个?】
……
要不是现在还在镜头前,方疏净恨不得冷笑出声来。
一边诅咒她出状况,一边暗讽她只配挑她男伴的手下?
容氏容总,除了容慎川还能有谁?
很好。
心系白月光,还同意自己对头的邀约,每一个做法都是在打她的脸。
这是对她这个妻子有多不满?
【jinz:不用,容总那种无聊的男人我都看不上,更别提他手下。】
放下手里搅动的吧勺,方疏净把杯中酒液倾倒干净,换上另一盏干净的杯子。
“再给你们做杯僵尸,”她皮笑肉不笑,“祭奠我那死八百年又从坟里跳出来了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