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的笑容不掺一点杂质,慈悲,宁静,简单,仿佛在怜悯普天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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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仰光的生活是我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过得最舒心的生活了,每天教关蒙上课,和阿梅聊天,偶尔跟着她上街是我最快活的事件了。因为一直都平安无事,渐渐地,阿梅也就放松了警惕,我则可以时不时上街溜溜,惬意直至。
缅甸一年分为三季:凉季,干季和雨季。凉季是从十一月到来年的二月。看来我们正处在一年中最舒服的凉季。走在这个城市里,耳边佛教的圣歌在城市上空回荡、飘散,清新的空气中夹杂着甜浓茶的香味。街道干净整齐,视野开阔,绿树成荫,连空气中也似乎飘荡着慵懒的气息,整个人都觉得放松起来。我第一次看到当地人用头承载重物,小小的脑袋竟然能顶比头大好几倍甚至十来倍的重物,也不需用手扶,悠哉悠哉地走着,我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在这里,浓郁的民族气息扑面而来,那些制作精美,价格低廉的手工艺品极易激发我的购物欲望,幸好,曾经的英国殖民统治带来的一个烙印就是缅甸人大多会说英文,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学的英语可是总算是能派上一点用场了,也学会了一些蹩脚的缅语,跟人讨价还价。那些色彩艳丽的棉布制品,木雕木偶,各种草编制品,精美的银饰……天啊,每次看得我眼睛都挪不开,关蒙也是看得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其结果就是买回一大堆东西,坤鹏这个保镖化身为贴身佣人,帮着我拿这拿那,一个威猛的大男人,手里捧着一大堆女人喜欢的东西,颇为滑稽。
寺庙在缅甸几乎是经济和社会生活的中心。在缅甸这个小小的国家,佛塔如林,寺庙如星。仰光的佛塔千姿百态,有的小巧玲珑,有的高大宏伟,有的金碧辉煌,有的朴实无华。佛塔在城市房屋之间闪烁着炫目的金光,虔诚的佛教徒们不停地在寺庙、集市和佛塔之间来来往往,世俗和宗教的奇妙组合在这里形成了迷人的气氛。
在仰光,不知不觉中会被大多数缅甸人虔诚礼佛的态度所感染,也不由自主地相信佛的力量来。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赤着脚,在简单生活与佛教的普光中来回穿梭,宁静,淡然。在缅甸,寺庙不只是朝拜的地方,也是人们去沉思的地方。我第一次在白天走进佛塔,昏暗的光线,看着佛像那纯净的笑容,耳边传来轻缓的圣歌,低沉的诵经声,我觉得自己如同进入了时光隧道,回到了一个原始的没有欲望的纯净世界。身处其中,会很容易相信生死轮回。难怪关沙听说我是几十年后的人,一点也不惊讶。在佛祖洞察众生的睿智目光中,我似乎相信,是无所不能的佛安排我来到这里,为了一个命中注定的人,穿越时空来到他的身边。
仰光女人,不论老少美丑,已婚未婚,都会在脸上涂抹一种芳香的木粉,爱俏的还用刷子刷出花卉树叶之类的图案,看上去颇有韵味。她们深信,这种木头和水磨出的浆液可以防晒,使皮肤细嫩,是廉价又绝对天然的护肤品。我一听说有这么好的功效,立即就缠着阿梅要她买了一些回家,在这里,本姑娘可是没有什么护肤品用啊,照这样下去皮肤岂不是很快就会衰老。集市上都有出售一种淡黄色的树枝,粗细不一,截成半尺来长,这就是闻名遐迩的香楝树。加工制作香木粉是纯手工的,将树枝沾上水在一种特制的石板上磨出粉浆,这种半流体的浆液就是香木粉了。据说缅甸男孩的人生功课之一就是每天帮妈妈或姐妹磨香木粉。这个注意倒不错啊,就要关蒙这个小家伙来帮我磨吧。以后每次出去,我都像当地妇女一样,在脸上涂上一层香木粉,既防晒又可以起到掩饰的作用,一举两得。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看关蒙给我磨香木粉,这小家伙,孺子可教,动作越来越熟练了,不一会儿,就磨好了一碗,我拿着碗,恶作剧似的往关蒙的脸上涂去,关蒙气急败坏地赶紧用手去擦,一张脸弄得像小花猫似的,这种香木粉可只有女性才能用,小家伙当然知道,看着他那可爱的样子,我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人也开怀不已。大家都在逗着关蒙,突然就噤声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其他人都肃立着,我一惊,回头一看,就只见关沙站在院子里,风尘仆仆,一脸笑意地看着我。
刹那间,强烈的惊喜像一阵电流迅速传遍了全身,我傻笑着,手里那拿碗,脸上涂着淡黄色的香木粉,样子滑稽。连周围的人悄悄散去也丝毫未注意到。
“阿静。”关沙的笑容像阳光般灿烂,缓缓朝我走来,我竟然有要流泪的感觉,这个男人只为我展现这样的笑容,我喜欢的简单的笑容。
我放下碗,一声轻呼,跑过去,投入到他的怀里。他把我抱起来,热烈的吻如期而至。就这样,在一个多月以后,我和关沙迎来了小别的重逢。
夜晚,我们回到房间。此时,一切言语似乎都显得多余,只有身体的熔合,才能填补心里的渴望。我们紧紧相拥,极尽缠绵,急切地索取着对方,一次次浪潮把我们送上云端,直至筋疲力尽。
躺在关沙有力的臂弯里,沉浸在他熟悉的气息里,满足而又幸福。因为分离的思念,因为见面的喜悦,我才发觉,我已不可遏止地喜欢上了关沙。
在这个孤单的异时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既然时间替我选择了爱人,那我就放开包袱,好好地爱一场又何妨。
分离让我们更加珍惜在一起短暂的时间。我也尽可能让关沙和关蒙多多相处,关蒙还是那么害怕他老子,一声“爹”始终在喉咙里打转,喊不出来,我自作主张地要他叫爸爸,小屁孩在我的鼓励下,酝酿了半天,终于叫出了一声:“爸爸。”
我知道每次关沙来仰光,不仅仅是看我,更重要的谈生意和跟一些重要人物见面,可是这些事情他从来不会和我讲,每次到珠宝店来也都是一个人,他的部下都有其他安身的地方。这样也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简简单单享受小别的重逢。
第二天黄昏,关沙说要带我出去逛逛。我高兴不已,拿出一次在集市上帮他买的掸邦男子穿的衬衣,上面织满了漂亮的条纹,颜色鲜艳,我十分喜欢。关沙见我竟然帮他买衣服,一脸欣喜,听到我说要他穿这件衣服时,却欣喜不起来了。我知道他是嫌颜色亮丽,有点不好意思。我磨破了嘴皮子,他还是不肯穿,我气得当场就要拿起衣服用脚去踩,关沙连连说:“我穿,我穿。”嘿嘿,我暗自高兴,看着威严的关沙神色别扭,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还真是有成就感啊。
关沙带我来的地方竟然是我向往已久的仰光大金塔。听说观赏大金塔最佳时间是清晨或黄昏。还没到达,远远的我就被那一片金灿灿的黄金塔顶所折服,此时夕阳西下,柔和的光线投撒在塔顶、塔身,折射出一片金光,似波光磷粼,令人心驰荡漾。
走近了大金塔,我更是惊叹得说不出话来,关沙看我呆呆的样子,笑了笑,看他样子,显然是来过的。仰光大金塔,是一座由纯金铸造,极其辉煌耀眼的大金塔,也是仰光甚至整个缅甸的标志。大金塔的修建,是为了供奉释迦牟尼的头发,听说整个建筑用了重达70吨的黄金,天啊,还真是有钱啊。塔身呈钟形,贴有金箔,顶部为伞形,听说塔顶镶有7000多粒宝石和一颗世界上最大的钻石。我不禁担心缅甸治安有这么好吗,没有人去偷吗?塔周围挂满了金铃和银铃,晚风吹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动听悦耳。大金塔周围有四座中塔和数不清的小塔,簇拥着大塔形成了一片壮观的金塔之林,尤其夕阳西下时场面十分壮观富丽。
对缅甸人来说大金塔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也是他们重要的精神支柱,一生之中无论如何也要到此参拜一次。人们在这平台上必须光脚,地板被擦得闪闪发亮。此时,塔林间的平台上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在虔诚敬拜,神色庄严,穿戴正式,一律长衣长裤。抬头望去,此时,暮色中的塔身别有韵味,像一个历经沧桑的智者,静静伫立。静穆、安详的塔林完全浸染在一片神奇的光线中,让人不敢大声喧哗,肃然起敬。
光线渐渐暗下来,大金塔的灯光亮起,像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让人如同身处幻境。关沙带着我在一处僻静处跪坐下来,对着平台中央的生肖神默默拜谒,目光相碰,会心一笑,我的心被涨得满满的,轻盈充实,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刹那变成永恒。那么,就让我在佛面前许下这美好的愿望吧。
关沙走后,生活又恢复沉寂。开始下一轮的等待,周而复始。关沙后来又来了几次,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他在腊戍的基地已经建好了,大概是因为他治军奖赏分明,饷银诱人,在短时间内招募到了一千多的士兵,加上一些原来流落在这里的一些国民党残军,队伍迅速地扩大,一切都在步入正轨,恢复原状。
时间在不停地往前溜走,恍惚间,1968年过完了,我来到这个时代将近大半年了。一切都已改变,我对回到现代越来越不抱希望,这根梅花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毫无动静,我也曾试着进入到水里,毫无反映。有时心想,要是我能回去,能放下关沙吗?答案模糊,不能确定。我是喜欢关沙,可是还没有爱到深处。又或者,现代都市爱自己胜过爱对方的恋爱观,让我总是有所保留?
新年的到来,让我心里有着挥散不去的惆怅,要是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这时候,圣诞节,新年,春节,快乐的节日一个接一个,大家借机放纵狂欢,亲人、朋友聚会见面,不亦乐乎,该是多么畅快啊。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在不经意间,缅甸的新年即将到来——4月13日,是缅甸传统的新年宋干节,人们参拜佛寺,相互泼水表达祝福。四月十三号开始,一直到十六号,会举行隆重的泼水节。人们在这几天,男女老少涌上街头,载歌载舞,互相泼水,以示新年祝福。
令人欣喜的是,关沙在宋干节竟然赶了过来,说是来陪我过第一个新年。看着奔波而来的这个男人,心里淌流着暖暖的感动。4月16号,是泼水节的最后一天,这天,关沙穿上了掸邦男子的传统灯笼长裤和衬衣,头上缠着毛巾,像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看他这身打扮,我忍不住想笑,他却说这样不引人注意。我也穿上了漂亮的纱笼,在脸上涂了好些香木粉。阿梅看着我们俩笑着说,司令和阿静这样打扮,还真像寨子里相会的阿哥阿妹呢,我满脸通红,心里却有着小小的甜蜜,今天我和关沙就像是普通的恋人吧。
走上大街,到处挤满了人,欢庆的气息热烈浓重。路边到处都是手持瓢碗的小孩,不远处放着装水的大水桶,看到人过来,走路也好,骑车的也好,冷不丁往你身上猛来一瓢,令人大吃一惊,可人们并不生气发火,看到那些小孩泼了一瓢水后撒腿就跑,只是相视一笑。尤其是象我这样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人,更是觉得新鲜,四处乱看。关沙紧紧牵着我的手,走在拥挤的人群里,不一会儿,衣服就湿了。哎,要是被他的部下看见,堂堂关沙这副尊荣,威严何在啊。嘿嘿,心里不禁偷着乐。
在很多街道路口,都设有泼水站,一个个妙龄少女手拿水管,将水柱撒向台下出来游玩的人群和车辆,而台下的人们,或在街上,或在车上,和着音乐,尽兴地跳着舞。有些泼水站里竟然还可以看到盛满水的木船,关沙告诉我说这船是人们在节前趁着海水涨潮时运上岸的。到泼水节时,少女们就把船里的水泼向站外的小伙子们,这也是男女青年自由择偶觅友的大好机会。
平时缅甸人看起来性格趋于内向,比较沉静,可新年时的疯狂程度却比任何一个西方国家的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那往来奔驰的车辆载满了人,有许多车连车头、车尾,有篷顶的连篷顶上也坐满了人。他们在车上疯狂地唱歌、手舞足蹈,像是过狂欢节一般,路过的人无不被他们热烈的气氛感染。
就在我沉浸在这狂欢的海洋之中时,身边的关沙却突然神色大变,拉着我的手,躲在拥挤的人群里,往街边载游客的马车走去,一把我推上马车,迅速地说:“快回去。”人一闪,淹没在人群里,看不见了。
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是不是碰上仇人或是宿敌了?我在他身边还拖累他,那赶紧回家吧。我用不太熟练的缅语对车夫说了地址,车夫驾起车,缓缓挤出了大街,在小巷子里穿行,往珠宝店走去。
突然,心里一个”咯噔“,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我回头一看,后面有几条人影迅速一闪,不见了踪影,难道有人跟踪?待转过弯,我立刻叫车夫停了下来,丢给他几张缅币,快速地往另一边的巷子跑去,穿过这条巷子,远远地可以看见热闹的人群。
我拼命往前跑去,一颗心“怦怦”直跳,身后传来快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回头一看,果然是五六个男的,还拔出了枪,目标显然就是我,但他们似乎有所顾忌,不然早就开枪了吧。顾不了许多,闪到一边角落,抽出包里的手枪,往后面猛开几枪,几个人立刻倒下,幸亏关沙有先见之明,装上了消音筒,不然就要引起骚乱了。
就在我一心对付那几个人时,突然,后背一凉,一只枪口抵在我的腰上,我身子一僵,无力地垂下拿枪的手,缓缓回头一看,一个面色黝黑,毫无表情的男人站在我后边。
男人朝后面随从点头示意,二个人走上前来,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枪,一左一右挟持着我,往前走去。把我推上一辆大客车,掏出黑布,蒙上我的眼睛,捆住我的双手,车子并未发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心里惊疑不定,不知道关沙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他们为什么要抓我?难道知道了我和关沙的关系,劫持我好威胁关沙。妈的,这些人也太穷追不舍了,难不成整天派人打探关沙的消息,不扳倒他誓不罢休。
过了许久,感觉又有不少人上了车,一个人恶狠狠地说着:“妈的,关沙跑了。”一听这话,我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下来,关沙没事就好。
又有一个人在旁边说:“不过抓住了关沙身边的女人,总算是有点交待了。”隔着黑布,我都能感受到他们打量我时□裸的猥琐目光。
车子在呼啸中往前开去,此时我心里倒是平静了不少,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当是历险好了。再狠不过当年关沙给我的待遇吧。
车子停了下来,我被推下车,拉扯着往前走去,感觉进了屋子,推我的人停了下来,我也顿住脚步,四周静悄悄的,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把她眼睛松开。”
眼前一亮,我用手稍稍一挡,适应了光线,往前一看,一个男人坐在一张豪华的大沙发上,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睑低垂,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身材魁梧,看起来三十多岁。我正在打量他时,他也正好抬眼朝我看来,那眼神锐利阴狠,似一把冷冽的寒剑,直面刺来。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如果说关沙人前是冷酷的,那么眼前这个人则是邪恶的,关沙是锋芒外露的,气势逼人,而这个人则是阴柔内敛,波澜不惊。
这个男人从沙发上缓缓起身,一言不发,走到一个貌似领头的人跟前,抬手一挥,“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在那个人脸上,留下五个鲜明的手指印。“滚出去!”声音还是波澜不惊,没有起伏。一干人等都退了下去,只留下我杵在那儿。
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那眼神似乎就在打量一件要买的商品。我心里感到一阵屈辱,却也镇静地朝他看去。看你玩什么把戏。
男人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个冷笑,手一抬,“啪”的一声,一大杯酒猛地朝我面上倒来,冲的我眼睛直发疼,酒气四溢。
他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流连,刚才酒一冲,肯定是把涂在脸上的香木粉冲去了。“看来关沙的眼光不错啊。”
我厌恶地看着他,妈的,本人最讨厌这种故作神秘,阴险狡诈的变态,冷笑着说:“罗家兴,你想怎么样?”
“哦?果然是聪明的女人。你怎么就知道我是罗家兴呢?”
“对关沙赶尽杀绝,又能住得起这样的豪宅。除了你罗家兴,还有第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