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说w市里有公司的大客户,需要拜访一下,要第二天中午才能回去。奶奶和我妈都没怀疑。”
这个解释倒是对她比较有利,她不想给林修的长辈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叶念想了想,又问:“你说你奶奶和妈妈都没有怀疑,就是说你爸爸其实不怎么相信这套说辞?”林修在之前也说起过家里人的事,他们家是传统的书香门第,祖父是文革后恢复高考时的第一批博士生,书卷气极浓;父亲原来是大学里最年轻的教授级讲师,后来从商下海,认识了林修的母亲。他的母亲有点粗枝大叶,而父亲则是斯文而细致的一个人。
林修的性格比较像父亲。
“但是他没问什么,这就算默许了。”林修伸手把被子拉到她的身上,“明天早上怕你还没醒来,我就要赶过去。”
叶念朝他笑了笑:“如果我没醒,你把我叫醒来就可以了么。”她凑到他颈边,闻了一下,氤氲的玫瑰花的香味:“还是我挑的这种沐浴露味道好闻。”
“……叶念,你看电影就专心地看,别故意撩拨我。”
叶念想笑又忍住:“其实我一直想知道,ml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累?”
林修低头看了她一眼,慢慢说:“是很累,所以你之前说我技术含量不高,我有点被打击到。”
其实叶念觉得,这样单纯的拥抱,比激情更加让人心绪平和,全心全意的相拥,更贴近全心全意的喜欢。
之后的记忆都很模糊,好似看到电影画面变暗,浮动着长长的一串演员表,再有瞬间清醒的时候,电视机已经被关掉,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是一片漆黑的,不知道外面会不会有月亮,会不会有稀疏的星辰。
叶念发觉自己还枕着他的肩,想动一动却不能,就放弃了。
空气里氤氲着玫瑰花甜甜的香气,而玫瑰代表爱情,大概还是有它的道理。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叶念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趴着,伸手抽过床头柜上压着的纸,只见上面写着:“我先走了,鉴于你睡得太死,实在没办法叫醒。”
叶念垂下眼看着那些字迹,慢慢在嘴角弯起几分笑意来。
在立信的第一周过去,叶念迅速地融入自己的工作。
职场,其实就如同一个舞台剧,所有人在上面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只不过有人没有台词,而有人是主角。
她揣测着是不是出于某种经济效应的考虑,整个事务所的员工并不算多,她在的审计组还算人手充足,而金融和税务组,连十个人都凑不齐。尽管如此,工作量却大得惊人。第一天跟着经理去做审计,反反复复折腾到半夜才算完,而第二天要去邻市的一家公司,就直接在车上过夜了。
叶念原来觉得,立信的员工工资高得有点异常,检查账目的态度嚣张,没几步的路程就要打车,这些餐饮交通费用最后都会和做审计的公司报销。现在等她真正接触了,才知道其中的难处,对方公司的财务人员故意拖延时间,推诿责任,让连着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的人怎么会有好态度?自然也处处找茬。于是两方都讨不了好。
这样早起晚归了一个月,林修也颇有微词,有两次半开玩笑地说,这样辛苦还不如回家让他养。
叶念当然知道清闲的日子很惬意,可是这样一来,她的生活就会彻底变成围绕着林修打转而失去她自己。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而她在过分清闲中变得俗不可耐呢?如果最后的结局不是同归而是殊途呢?那个时候,她才是真正什么都没有了。
在她曾经去过的高中同学会上,有那么两个长相很美的女同学早早结婚,闲赋在家中当家庭主妇,看上去好像很幸福。可是之后不久,陆晴告诉她,其实有个女生婚后生活并不快乐,那丈夫很有钱,在外面有女人,更加年轻的美貌的女子。那个女生没有自己的生活圈,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人们最多只能给予她微薄的同情。然而在这个社会,弱者都是没有地位的,她只能忍气吞声。
等到了六月初,林修也开始频繁地加班,两个人就像完全生活在时差颠倒的东西半球,居然一周里也只有两三天会碰上面。
叶念跟完了一次审计进度,头重脚轻地回事务所。
其实整个事务所的气氛很是压抑,没有人聊天或是空闲,关于工作上的交流要用英语。空气里总飘浮着一股油墨的潮湿味道。每一张办公桌都很整洁,各种物品被分门别类,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和移动硬盘也是一模一样的,甚至连摆放角度都类似。
叶念提交了资料,终于可以回去补眠。
上午的天气其实相当好,天空湛蓝得连一丝云彩都没有,不像前几天接连不断的湿漉漉的梅雨,可不管这天多么美好,她只一心想扑到在床上去。
而在出租车上,司机特别打量了她好几眼。
叶念一边打呵欠,一边接受这注目礼。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是残了点,糟糕了点,身上浅灰色的制服也起了褶皱,可任何一个人连着三个晚上都在车上打个瞌睡就算睡过了的,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叶念付了车钱,搭乘电梯上楼,一边还在包里翻找钥匙。
电梯在十二楼停下,叶念走出电梯,向右转,正好同站在门牌号下面的中年女子打了个照面。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幢高层公寓全部是大户型的,布局很简单,每一层共有两户住家,分别在电梯的两侧。所以走错地方是不可能的。
叶念手上还拿着钥匙,忽然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空旷的荒野,四面八方的冷风都汹涌而来,这里风起云涌,杀气重重,将有一场惨烈的拼杀。
她完全僵硬了。
那中年女子朝她点了点头,修得精致的眉明显地拧了起来:“你好,我是林修的妈妈。”她扬了扬手上的袋子:“我顺路过来,给林修送点东西。”
叶念立刻反应过来,微笑着应答:“您好,我是——”
“我知道你叫叶念,”对方干脆地截断她,“林修和我们说过的。”
叶念勉强提起精神,走上前打开门锁:“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会来,所以现在这个样子……”
“不用不好意思,我来之前没有打过招呼,只是顺路。”林母拧着的眉渐渐舒展开来,在玄关换了拖鞋,“叶念,我直接叫你的名字,这样可以吗?”
叶念只觉得对方完全是在用审视的目光一寸寸地打量自己,微微有点不自在起来:“可以的,我怎么该称呼您呢?林伯母行不行?”
“我姓沈。”
叶念心中倏然一沉,正因为过去的经历和家庭的缘故,她其实比一般人都要心思细致些:“沈阿姨。”稍顿了顿,然后说:“您想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等下还要见一个客户。”林母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我听林修说,你们原来是一个公司的?”
“是的,不过不是一个部门的,我现在已经离职了。”
“现在的工作不好找,年轻人又不愿意吃苦,这世上哪里有高薪又不辛苦的工作,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