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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被花容月震住的满朝文武大臣,昭光帝近乎是有些重新刮目相看的看着花容月,然后在平淡的微笑中又坐回到龙椅上,双目幽静,又是一贯的平和和高深莫测。
花容月目不斜视,从他进来的那一刻目光就落在周颜的身上,多日未见,她瘦了许多,脸颊两侧深深地凹下去,也稍稍变黑了些,衬得她的眼睛更加亮幽幽的;此刻,她在万夫所指中跪在地上,虽然腰背挺得直直的,可是他知道,如果他来晚一点,她挺直的腰背恐怕就要被这帮老臣声声折断了。
他的女人啊,那个原本应该站在最高处、受到万民敬仰和尊敬的大周英雄,此刻却像是最该死的人一样,被那帮宵小之辈如此糟蹋欺辱,这样践踏奚落;想到这里,花容月的心就扯着疼,那种酸的几乎让鼻头发胀的感觉,几乎溢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让他看上去仿若一夜长大、深情高大。
花容月走到周颜面前,看着她跪在她面前,双膝着地,眼瞳闪烁,瘦的消尖的下巴微微抬起,这一刻,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脆弱,也看见了对他出现时的惊喜。
文武朝堂,满殿安静!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的看着那花名天下的人儿却出现在这最不该出现的地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震住了对着天子咄咄相逼的权臣,然后用一双多情不变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犯了大错的周颜。
“颜郎!”花容月伸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扶起了她,“要你受苦了!”
这时候,周颜满腔的怒火突然变成了满腔的酸涩,她重伤跌入山谷,在寒冷和饥饿中艰难度日的时候,她没有落下一滴泪,不叫一声苦;她只身撑起所有的过错,用最强硬的态度力逼宣旨公公不得用枷锁囹圄困住季海和赵括的时候,她也不喊一声苦,更不叫一声累;她跪在这朝堂上,饱受万人所指、让父母亲与他同受侮辱,尊严和脸面被那帮用心险恶之徒一遍又一遍践踏的时候她将腰背挺得笔直,更不会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的苦涩和艰难!
可是,收过了千难万险,历经了生死徘徊,她好不容易回来看到他的那一刻,一直强绷的心突然变得软弱如水,然后,在他的一声‘要你受苦’时,强逼的眼泪突然如决堤的河水,滚滚而落!
他的一句话,击退了她所有的战斗力,抚平了她所有佯装的坚强;然后,甘心在他温柔的目光下,任由他就这样扶着她,为她擦泪,为她舔舐她心口的痛和哀伤。
看着周颜脸颊上的滚滚热泪,花容月的心更是揪得死紧;生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他还配当个男人吗?还配站在她身边吗?
细滑的手指,一遍又一遍、甘心情愿的为周颜擦拭着眼泪,花容月背对着所有人,也不屑去看所有人一眼,只是将他想要保护一生一世的人紧紧地护在他的怜惜里,不轻不重的声音,缓缓而来:“刚才是谁,力求天子严惩定北大将军的?”
他的手,依然擦拭着周颜消瘦的脸颊,她究竟是受了怎样的苦,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脸色也差成这个样子?
商太傅与张阁老面对突然冒出来的花容月先后惊心,尤其是在看见他手里的免死铁券时,更是暗暗觉得势头不对;两位最擅长谋略诡诈之计的权臣相互依衬着站起身,相互对视一眼后,商太傅站出来:“看郡王这架势,想必是成了镇国公府的新主人了!”
花容月连头都没回:“请商太傅叫本官镇国公!”
商太傅没想到花容月会如此灵敏善辩,一句话说出来硬是叫他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时间脸面挂不住,涨得通红。(.)
张阁老等人似乎也看得出花容月是有备而来,各个都开始老谋深算的审时度势起来;镇国公府是先祖在闯下大周这片锦绣河山时就赏赐给花家的特殊荣誉,世袭罔替、三公之首,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当年老国公在朝堂上,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说一不二有时连先帝都要让这点;只是后来老国公急流勇退,当起了闲贵散人,再也不过问朝堂之事;只是这并不代表镇国公府的势力就此埋没。
眼下花容月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身着一品大员朝服,手持免死铁券,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救下周颜为危难之间,这几乎已经彻底打乱了整个朝堂的步调;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聪明的人都选择隔岸观火、暗中观察,只有一直以来跟周家父子和变相和镇国公府有些交恶的桑太傅才会像个四处蹦跶的蚂蚱一样,不要命的往上扑。
楚襄王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半天张了个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在他差不多看明白情况后,立刻欢喜的走上前,打量着一身暗红官服的花容月,心里暗暗打了个好字:“容月,是你来了!”
花容月一脸敬意的看着楚襄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热的喊了声:“父王!”
楚襄王这时候早就忘了这小子是臭名远扬的断袖,只知道因为他的出现,周颜不必受到责罚,甚至还能打压住一直嚣张跋扈的商太傅、张阁老等人。
眼下,听着这声父王,楚襄王开心的直点头,拍着花容月的肩膀就越看这小子越是顺眼。
天子面上端着平和的笑意看着殿下那三个父慈子孝的画面,轻轻咳嗽了一声引来众人的注意,这才悠然说道:“先祖蒙荫庇佑,镇国公一门上下忠烈贤臣,世袭罔替、爵禄加身,老国公年纪已经大了,多年不问朝政让朕甚是想念;现如今容月也算是成家,这个年纪袭诚镇国公的爵位也是无可厚非!”说到这里,天子看了一眼站在龙椅边的玉落公公:“下朝后跟宗人府说一声,赐新任镇国公玉蝶入史,继承大礼按三公之首隆重办理。”
天子的一席话,让本来对花容月突然袭诚镇国公爵位的不少大臣顿时哑口无言;花容月虽然名声不好,但他总归是先帝钦封的世子爷,更是老国公唯一的嫡孙,先前与周颜大婚时已经封有容郡王的称号,而今更是世袭三公之首,一时间,这个最不被世人看好的纨绔小子抖身一变,居然成了这朝堂之上最位高权重之人。
商太傅见大势难留,可还是心有不甘;气的发青的老脸上胡须一抖一抖,瞅着被花容月扶起来的周颜,想到了什么,再次站出来:“皇上,周大将军有镇、镇国公拿出来的免死铁券,纵然大错可免,小施惩戒也是应该;毕竟让我朝颜面扫尽、丢失公主之事可是鼎鼎的大事;还有那两个副官和崔大人,他们犯的错可不能一平抹了。”
周颜听出商太傅是要找季海赵括的麻烦,心里憋着一股倔强,站出来道:“我身为送亲大使,公主神秘失踪周颜难辞其咎,如果皇上要饶了周颜而惩戒其他人,这种不公不正的处决方式实在是要人心口不服,周颜愿意不用那免死铁券,与属下和崔大人一同受罚!”
“颜郎,你这是做什么?”花容月没想到周颜会说出这样的话,忙拽着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阻止着。
昭光帝听见这话,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心再一次皱起来。
而一旁,成功激起周颜跳入火坑的商太傅得意的一笑,缕着胡须的手指慢慢的捻着:“大将军不愧是快人快语,不忍看见自己的手下独自受苦愿意同甘同苦吗?这种态度和行为,还真是称得上为表率呐!”
商太傅这别有深意的高帽子很是时候的扣在了周颜的头上。
花容月知道这一切都是商太傅在高贵,老东西知道周颜是个疼惜下属的将才,更知道她不是那种躲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他人替她受苦的懦弱之辈,所以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就是要拖垮周颜,让他用不了免死铁券。
想到这里,花容月真的怒了,转过身就将周颜护在身后,目光灼灼,看着站在对面的老狐狸:“商太傅!”
“镇国公有何请教?”老狐狸洋洋一笑。
花容月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道:“不知各位大人知不知道,自周大将军从西北战场回来之后,就不断地遭到暗杀和伏击!”
一句话,引起朝堂无数揣测窸窣之声!
商太傅顿时脸色乍变,警惕的看着那将周颜护在身后的花容月,他怎么觉得这小子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变的——不像花容月了!
天子目光一暗,连呼吸都跟着清浅下来,牢牢地盯着那站在朝堂之上只用几句话就能引到诸位朝臣风向舆论的男子。
“金秋狩猎,本是皇恩浩荡、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只是在丛林狩猎期间,周将军遇伏,好好地一个好日子就这样生生被毁了;接着,是发生在容郡王府里,半夜三更有黑衣人闯入,若不是周将军机敏,恐怕这时候就不会站在这里!”说到这里,花容月故意停住看着诸位朝臣的脸色,果然,在他提起周颜二次遇袭的事件之际,大家显然都是一副刚听说的震惊表现。
金秋狩猎,不少文武大臣都在场,周颜被袭击也是众所周知所以已经没有了什么好奇,只是那天晚上发生在府里的暗杀,却又因为周颜的再三叮嘱,基本上无几人得知。
楚襄王也是头次听说这事,惊讶之余看向站在花容月背后的周颜:“颜儿,这事可是真的?”
周颜看了一眼父亲,然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朝堂上的讨论之声更重,大家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周颜和花容月。
“就算是不提以前发生的事,就提最近发生的赤羽皇子进京之事,周将军奉命成为迎亲大使迎接赤羽皇子一席人等,谁知在外却依然遭到伏击,差点命丧黄泉;诸位大人,你们都是眼睛比金子还要亮的人,这其中是谁究竟想要谋害周将军,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花容月看着商太傅拉黑的脸色,似笑非笑的说着。
商太傅胡子一抖,指着花容月:“镇国公你修的胡说,莫不是你在怀疑老夫?”
花容月微微一笑:“商太傅何苦要这么早就不打自招了呢?容月可没说这几拨人马都是你拍的呀!”
“你——花容月!你修在这里混淆视听、以讹传讹,虽然老夫跟周大将军不太对盘,可也不会雇凶杀人,谋害同僚!”
“真希望你老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花容月走近了商太傅一步:“你的举动,却恰恰相反!”
花容月看向众人,大声说下去:“公主神秘失踪,身为送亲大使周颜的确是首当其罪,但是当日大家都不在现场,谁又知道当时送亲队伍遇袭,状况有多惨烈;就这样草草治罪于当初奋力拼杀,极力保护公主和其他手无存铁的宫人的西北军副官和崔大人大家不觉得有些太武断了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虽然他们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可事后极力弥补、上折请罪可是没有半分的怨言和辩驳;我大周以武力创国,更是以武力护国,多年征战,西北战场上何等惨烈,那时候是谁撇下家中的妻儿和亲人,举着大刀在战场上餐风露宿、奋力抗敌的?”
花容月铮铮之声,如雷鼓之音,震人发聩。
“在场的各位,谁可曾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杀过一个敌人?谁可曾为了这太平盛世枕戈待旦过?西北军的副官纵然有保护公主不利的过错,可他们更是我大周的英雄和人才;你们也说了,现如今北夏独大,各诸侯国蠢蠢欲动,这时候如果治罪于西北军中的两个最重要的将领,你们认为可以服众吗?还是你们——能够代替他们去战场杀敌吗?”
眼看花容月伶牙俐齿,硬是将不少大臣的意图都改变了,心下慌了张,站出来挺身道:“镇国公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如果真如你所讲,所有犯过错的人都可以拿自己当初建的功业来抵挡,那我大周还要这律令做什么?”
“大周的确是需要律令,尤其是在某些奸臣当道、为非作歹的时候!”
“你——你、我——!”
太子看着殿下那两个飞扬跋扈的人,眯起来的眼睛里藏着几乎快要溢出来的笑意;谁能想到,那个平常看上去乖怂乖怂的家伙,却是长了一对老虎牙的兔子,瞧上去温棉好欺负,其实等他张开嘴要你的时候,那种疼,绝对是毕生难忘的。
“西蛮联姻不成,我们必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犯了错就要治罪,周将军能逃脱,但其他人决不能姑息!大周律令明文条款,镇国公难道要不顾一切、扰乱视听?你,担当起这个罪吗?”商太傅见自己辩驳不过花容月,干脆下了死命令,与花容月杠起来。
“哦?商太傅好惊人的决断,好吧!假如就依了商太傅的话,严惩季海、赵括和崔大人,但如果朝局不稳,边境不安,需要西北军再次披挂上阵保家卫国的时候,没有了两位最得将士信任的小将,军心浮动,让敌人钻了空子,商太傅——你是否愿身先士卒、亲自出征啊?”
商太傅看着花容月,眼睛一眯,冷笑出声!
花容月轻眨双眸,好看的嘴角也笑出一朵花来!
看着下面的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坐在龙椅上的昭光帝,终于开口说话了:“公主神秘失踪,周颜等人办事不利,本是要严惩大处的,但——镇国公拿出免死铁券为周颜请罪,又分析各种利害,现今边境不安,局势难定,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季海和赵括虽犯了大错,却也是军中不可或缺的人才,就让他们好好上阵护国,将功赎罪吧!”
“皇上,不妥啊——”商太傅仓皇着站出来阻止:“不能因为某些人的巧言善变,就饶了那两个罪人呐!”
周颜听见这话,刚要捏着拳头站出来,却被护在身前的花容月一把拦住,隔着宽大的朝服衣袖,轻轻地在底下,攥住她因为生气而颤抖发凉的手指。
天子似笑非笑:“太傅觉得有何不妥?”
“大周律令……”
“大周律令也是认定出来的!”天子陡然睁开乍亮的瞳目,坐直椅背,大有怒意爆发的倾向:“律令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难道活着的人要被死的东西牢牢地控制住吗?公主消失,并不是再也找不回来,只要想办法去寻,自然能找得到;可是,如果杀了那两名副官,死人能替朕护国安家吗?还是你商太傅,可以帮着朕?”
商太傅老脸酱黑:“皇上,大周能平定天下的人并非周颜一个!”
“那你举个例子,说说看?还是,你觉得你那个大儿子可以胜任?”天子讥讽的笑了:“淮南军是我朝最大的一支水军,多年来一直守护着大周偏南;但是,这么多年,跟其他两军比起来,就属淮南军最窝囊,每次上奏折要的军粮军饷是最多的,但打的胜仗却是最少的;朕真的很怀疑,是不是淮南军的主帅商槐当真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将朕的天下、朕的子民随便把玩糊弄!”昭光帝说到这里,重重的一个巴掌就拍在龙案上。
朝堂上下,所有站着的朝臣皆是跪满一地,各个抖着肩膀不敢吭声。
天子发威,终于从龙椅上站起来,绕过龙案,夹着一身的风雪震怒,站在众臣前方:“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扳倒了周颜,打压了楚襄王,你们就能独霸这朝堂了吗?真厉害,厉害到朕还没有驾崩你们就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
商太傅和张阁楼更趴低了身子,浑身颤抖着直冒冷汗。
“北夏勃勃野心,早晚有一天会在战场上与大周对上,那时候你们还会想着争宠夺权吗?还是商太傅你以为,要朕靠着你那个儿子,替朕守护江山吗?”天子冷眼一扫:“是不是废物,谁是废物,朕心里都有一个谱,太傅,你常常说功高盖主,但在朕的眼里,耳旁小人比功高盖主更让人生厌!”
一捶重音,狠狠地砸在商太傅的脸上,让他再也抬不起头去看那高高站在龙案前的天子。
花容月低着头,悄悄地更加攥紧怀里的那个拳头;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捏着她掌心中粗粝的茧子,然后在周颜看着他的时候,温柔的笑,悄声用嘴型说了句:“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