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重新开始了我中断多时的学习生活。感谢布克特的祖先有收藏各类图书的习惯,我居然真的在书架上找到了关于经济还有农业之类的书籍,虽然这些文字看着有些云里雾绕,不过或许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不太适应的原因。
卡尔拒绝了萝丝出去散步的邀请,而是提出和我一起视察领地的农场,说是如果了解了这些农场的情况的话,或许能够为我提出更为详细的建议。对此我欣然同意,不论是因为他的建议总是充满了可行性,还是因为我又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和他独处。
阿克顿一共有十五个已经开发了的农场,现在其中只有不到一半被租了出去,而这些租出去的农场中,有三个农场还拖欠的租金。属于阿克顿的土地除了这些农场外,还有几片因为地质环境不适宜耕种的荒地,和两座山峰,以及这座山之间的一大块荒废的耕地,我记得关于家族土地管理的记录中,这块儿耕地在忘了是一百还是两百多年前,还有人耕种,后来因为这里地势较低,在一场连绵数日的大雨中损失惨重,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接手了。
因为太过仔细的缘故,我们一共视察了四天,拜访佃户,询问农场的现状,还有了解集市上的物价。当我怀着另一种心情去做这些我原本不感兴趣的事情的时候,这一切琐碎的我还不太了解的东西,就从另一个角度展示了它们自己的魅力。
母亲对此感到非常高兴,她觉得我在卡尔的帮助下“终于变成了一个合格的理查蒙德伯爵”,对她来说,无论干什么都没有好好经营土地更配得上贵族的身份。
视察结束后,卡尔提出了他的意见。他认为我先不要着急一次性还清父亲的债务和遗产税,力争尽量分期付款,然后用这笔钱购买拖拉机旋耕机联合收割机这些耕种用的机械,以及明年所需要的足够的种子,采用密集种植的耕种方法,将所有空置的以及拖欠租金的农场收归自己耕种。他估计,这些土地的产出在偿还每个年份需要偿还的债务和维持庄园正常运行后,还会有数额不小的剩余。
等到过几年,我们积累了足够的资本后,就可以蓄养猪和奶牛,这比种植业更赚钱,然后开垦那两座山种植果树(“只要你狠得下心破坏那份美丽的景致。”),甚至可以在那片不宜耕种的土地建造污染较小的工厂。
“这听起来……太理想了吧,卡尔。”我不确定的看着他,“怎么感觉仿佛一夜之间,我就能比国王还要富有了。”
“你本来就很富有,亨利,你拥有的比一般人都要多,从创业角度考虑,你的起点相当高,只是不善经营。你是我见过的土地拥有量最多的伯爵之一了,你所拥有甚至比一些公爵还要多。”卡尔说。
“这一点都不奇怪。第一代伯爵起源于玫瑰战争时期,因为拥戴之功被亨利七世册封为伯爵,所以理查蒙德这个封号存在的时间比很多大部分现存的贵族家族都要长。我们家族在这五百年间也曾晋升为过公爵,但是后来因为政.治缘故被攘夺了公爵头衔,历经不少磨难才重新回到伯爵这个位置上,夺回属于布克特的土地。”我有些自豪,先祖拥有进取冒险的精神,不论何时都是让人钦佩的一件事,“我的祖先有比别的家族长的多的时间来积累财富,土地比别人广袤是非常正常的。”
“这听起来像是一段非常波澜壮阔的故事。”卡尔说。
“确实如此。”我点点头,“我们家族向来不缺乏敢于在政.治斗争中下赌注的人。第三代伯爵曾经在别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资助了亨利八世那位可怜的被砍了头的王后安妮博林的女儿,伊丽莎白公主,而等到伊丽莎白公主变成了伊丽莎白一世之后,布克特家族就开始了飞黄腾达。这给了后人很大的鼓励,因此布克特的先辈们有不少都深陷政.治泥潭,试图在其中捞取更大的利益,即使曾经因此狠狠的跌倒过,也从没有放弃。”
此时我们正站在一块较高的小山坡的树下,望着下面那些属于我的土地,十二月的寒风在晴朗的阳光下,少了那种凛冽坚硬,“我真希望我也能拥有像他们那样出色的能力,能够使得这个家族带着足够的荣耀传承下去,而不是就此没落。”我感叹道。
“当然不会。”卡尔说,他的声音带着绝对的肯定和信心,“保持她的荣耀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和意愿奋力一挣。时代在改变,但也提供了足够多的机会。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整个欧洲最富有的贵族。”
“哦,天哪,你居然对我这样大的信心。”我笑着说,“这让我又开始紧张了,不过感觉还不错,至少在精神上,我不是孤身奋战。”
傍晚回到城堡的时候,查尔斯端着盛放着信件的小银盘走了过来,里面还盛放着剪裁信封用的小刀,“少爷,这是下午寄到的信件,来自康沃尔夫人。”
“谢谢,查尔斯。这应该是关于邀请的回函。”说着,我拿起来打开信封,嘟囔道,“希望他们能被什么事绊住脚而来不了。”
康沃尔夫人就是维奥莱特姑妈。她用一种过于优雅婉转的措辞表达了对我们的邀请的感谢,并表示不日将带着自己已经继承康沃尔伯爵头衔的儿子詹姆斯,和他的妻子卡罗尔,还有女儿艾米丽小姐前来阿克顿聚会。
真遗憾后面那段不是表示对不能接受邀请的歉意。
我皱着眉看完这封信,被其中那种每个字母都拼命的透着“我是受过贵族教育的上等人”信息的遣词造句恶心的翻了个白眼。或许是我这位叛逆的表哥詹姆斯娶了一位上不得台面的三流女演员为妻这件事给了维奥莱特姑妈太大的打击,她本来就是神经敏感、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女士,现在这症状发展的更为严重了,生怕别人因为那个丢人的儿媳妇而看不起戴伦斯家族。
查尔斯看到了我不绅士的举动,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抱歉,查尔斯。”我连忙摆出最符合礼仪标准的笑容来,“这是维奥莱特姑妈的回函,他们一家四口人都要来阿克顿。你去把这封信交给妈妈看一下,”说到这儿,我压低声音说,“维奥莱特姑妈越来越苛刻挑剔了,我真希望她能做好足够充分的准备。”
查尔斯扬起眉毛,“好的,少爷。不过,这样说自己的长辈,可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行为。”
“天哪,比起维奥莱特姑妈,我宁可对农场的母鸡表示尊重。”我喃喃道,拿起另一封信,这是来自父亲的朋友,斯图尔特子爵帕特里克默奇兰德的回函,他同样表示了接受邀请的意愿。
康纳利表叔尼古拉斯和罗伯特布兰森的回函都是前几天到的。至于萝丝的朋友丽贝卡小姐,则是由萝丝邀请成功后,我才寄出了正式的邀请函,回函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母亲在得知维奥莱特姑妈接受了邀请后,就像接到了战书一般,整个人都显得越发的斗志昂扬起来。她精力十足监视着佣人们把整个城堡打扫的纤尘不染闪闪发光,精益求精的进行着室内修缮和布置。
我曾经看到她优雅的坐在沙发上,轻声细语的用最尖刻的言语训斥打扫客厅的女仆,因为她发现客厅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没有她想的那么亮,而她坚定的认为是仆人们偷了懒,没有仔细清理的缘故。尽管在我看来,那吊灯已经被清理的都快被削掉一层皮了。
楼下的仆人们看上去敢怒不敢言,我只能寄希望于萝丝准备的圣诞礼物能够重新笼络一下人心,就算不出于人道主义角度,至少我们的生活全在他们手里,万一他们在我们晚饭里吐口水,恐怕我们也会毫不知情的吃下去。
对于这样的母亲,连萝丝都乖乖的躲在房间里看书,我也借着讨论农场发展的由头,和卡尔在书房,避开母亲的锋芒。
紧张的气氛一直到十二月十五日那天才终于能让人舒口气。客人们将在这一天来到阿克顿。
母亲不到六点就摇了铃,最后一次彻底检查了城堡,并确定了晚餐的菜品和酒水还有座位布置后,下午时分,我们站在门口迎接来客。
第一辆车载来的就是维奥莱特姑妈。她是个瘦高瘦高的女人,把自己裹在一身黑色的皮草中,相貌看上去有些凶。一下车,她就带着热情到夸张的语气喊着“我最亲爱的露丝”,拥抱了母亲。
那一刻仿佛战局顿开一般,母亲也带着虚伪到极致的笑容亲吻了维奥莱特姑妈的脸颊,说着“非常想念”“太高兴了”之类的场面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关系多么亲密的好姐妹呢。而实际上,她们是交恶了二十多年的姑嫂。
詹姆斯跟在维奥莱特姑妈的身后,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虽然衣冠整洁,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轻浮的浪荡子的气质。他的妻子卡罗尔紧紧的挽着他的手臂,脸上的带着过于标准的笑容。这个女人长得非常漂亮,精致的妆容更让她美丽的像是画像里走出来的一样,巨大的宝石耳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或许是依旧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或者说,我们这种人的原因,她看上很紧张。
艾米丽表姐走在最后,她完全掌握了她母亲刻薄表情的精髓,半笑不笑的表情,挑剔的缓缓打量的目光,慢吞吞的说话方式,简直在第一时间就让我反感到了极点。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车上,是康纳利表叔和他的两个孩子,以及斯图尔特子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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