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紧张。
贺家和孔家两位少爷都在场,旁边还有两个姿色出众的女人,周围宾客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但顾忌着他们的身份地位,谁都没敢上前明目张胆地听。
苏蓉茵也渐渐看出唐棉和贺烛关系不一般。
她心里没底,可又不甘心。
她当时攀上的房地产商压根儿没离婚,那人将她骗到手,腻了之后给了她一笔分手费,转头包别的小情人去了。
苏蓉茵跟着大款过了一段时间的奢侈日子,再无法回到从前的生活,后来,她在电视台工作的表哥说,她缺席的那期,贺家的少爷正好去了现场。
上台不到五分钟,就跟代替她上场的工作人员牵手了。
据说贺少爷下台之后是一个人离开的,走的时候面有愠色,想来是恼怒于节目组的欺骗。
苏蓉茵听完,肠子都悔青了,表哥给她看了当时在台下偷拍的照片。
没照到正脸,只有一张侧颜,却已经足够令她失神,更何况这人还是贺家的少爷,比那个肥头大耳的暴发户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苏蓉茵越想越不甘心,废了好大功夫,陪了不知道多少酒,总算联系上于一亩的一个客户,拿到了这场餐会的邀请函。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苏蓉茵咬了咬牙,打算将这场戏演下去。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发挥,人就被拉开了。
贺烛参加相亲节目的事,孔非是始作俑者,他担心某人秋后算账,赶紧将没有眼力见的苏蓉茵拽离现场。
他没顾着怜香惜玉,步伐飞快,完全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他们走后,四周空了下来。
贺烛低眸,正想开口,唐棉的手机忽然震动,她见是后期组的人打来的,只好说:“我先接个电话。”
之后走到远离人群的一片空地,按下接听键。
后期组说制片人要求突出的嘉宾素材不够,生搬硬凑又显得尴尬,后期做了两套方案,高主任那边决定了第一版,现在就看唐棉怎么选了。
审片子得用电脑,这里不方便,唐棉挂掉电话,回到贺烛身边:“节目组有工作要处理,我得先回去了。”
贺烛蹙了下眉:“我跟你一起。”
“于一亩需要你帮忙,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这里打车还挺方便。”
她自顾自说完,一抬头,见贺烛神色有些晦暗,眼中情绪不明。
“你……”唐棉没来得及说完,手腕多了一股强硬的力道,贺烛一言不发,径直拉着她往会场外面走。
到了停车场,四下无人。
贺烛停下来,回过身,唇线压平,似乎有话要说。
唐棉耐心等着。
停车场这边地势空旷,四面没有建筑物遮挡,阵阵寒风张扬而过,肆无忌惮地吹动衣摆,将冬天残留的冷气灌进他们的衣领。
唐棉的毛呢外套领子很低,她里面穿得单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抱住胳膊,手搭在上臂搓了搓。
贺烛眼睫微颤,未出口的话再次吞了回去,他打开车门,淡道:“先上车。”
唐棉坐进副驾驶,车里空调开始运转。
旁边的人没有要发动车的意思,兀自垂首,沉默不言。
唐棉侧目,轻声问:“心情不好吗?”她根本没把苏蓉茵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贺烛缓慢地抬起下颌,双眸浓黑如墨,目视前方,低声回了两个字:“没有。”
骨节分明的手指搭上方向盘,引擎发动,车驶出了这片区域。
一路上,唐棉跟身边的人说话,得到的只有单字回应,她神经再粗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思来想去,他的转变好像就是从苏蓉茵离开后开始的。
回到家,唐棉拉住即将踏上楼梯的贺烛,仰头看他,语气带着几分纠结:“你该不会,真是为了苏蓉茵才上的节目吧?”
她虽然知道替身上场不是误会,但贺烛去参加相亲节目的原因谁也不知道,而且后来那期节目也没播。
根据他当时的行为。
这种猜测,似乎也说得通。
贺烛神情一凛,声音总算带了情绪,毫不犹豫地否认:“不是。”
唐棉哦了一声,松开手。
贺烛低下头,定眸望她,语调淡而平缓:“孔非当时跟我打赌,输的人必须完成对方的大冒险要求,我赌输了,他就要求我参加地方台的那档节目……那个苏什么的,我根本不认识。”
“节目组希望我把一个女嘉宾带下来,我在台上待得不耐烦,就照做了,那个女嘉宾我不知道是谁,也没跟她说过话。”
“是啊,”唐棉回忆起来,“你当时走的可快了。”
贺烛以为她在嘲讽,下巴一紧,还想解释,随后想到什么,情绪意外地恢复了一些,看着比刚才轻松多了。
他眉梢微抬:“是真的。”
“我知道是真的,”唐棉觉得这事说出来没什么,补了一句,“当时我也在现场。”
贺烛一愣。
唐棉对上他的视线,笑道:“你带走的人就是我啊。”
“……”
唐棉将当天的经过说了一遍,贺烛总算明白,他们之间还有过这种缘分。
“所以,餐厅那次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唐棉犹豫地点头。
确切地说,餐厅见面是他们第三次相遇。
到底没好意思把高中那次失败的暗恋经理说出来,唐棉道:“苏蓉茵的确是在和那个房地产老板交往,不是误会。”
贺烛没兴趣计较这些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俯身将唐棉拥入怀中,低着头,发丝贴着她的脸颊,声音轻缓:“那人刚才撞我身上了。”
“嗯,”唐棉说,“我看到了。”
贺烛对她反应平平的表现颇为不满,加重语气:“她说让我,扶,着,她。”
唐棉茫然地眨着眼睛。
贺烛咬牙:“你就没什么想法?”
见他脸色又沉下来,唐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犹疑地说:“撞疼你了吗?”
“……”
“不能吧,她看起来挺轻的——呃,很疼吗?我帮你揉揉?”
“……嗯。”
三月初,网综的录制进行了大半,多数嘉宾都有了自己的心仪对象,有两对正式确定关系的,节目组征得同意后,便安排他们退出录制,重新加入新的嘉宾,以增加看点。
于桁是最早退出的,唐棉还去跟他道了声喜,于桁也跟她道谢,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删掉了彼此的微信,让交情止步于此。
早上,唐棉推开办公室的门,同事们都聚在一起,围着一个女编导,有说有笑的。
她路过道了声早安:“早啊。”
其他人纷纷回头:“唐制片早。”
唐棉将包放下,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多了一包喜糖,环顾四周,其他同事位置上也有,惊讶道:“这是谁给的?”
同事说:“小刘的,已经订好了日子,节目录完她就能回去休婚假啦。”
唐棉冲那位女编导笑笑:“恭喜啊。”
“谢谢,”编导被围着还挺不好意思,向身边的人挥手道,“行了行了,唐制片都来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唐棉无奈:“还没到时间,等会儿总导演过来你们就得回归岗位了啊。”
众人爽快应声,又笑嘻嘻地说开,话题由婚礼聊到了找对象的问题。
“唉,我前男友就是因为我整天日夜颠倒,假期也在写策划写文案,没时间陪他,慢慢没了耐心,就跟我分了。”
“我们谈恋爱确实太难了,诶,小刘你跟你对象是怎么维持感情的啊?”
编导思索着说:“也没特意做什么,就是我对象想约会,我没时间,他一生气我就跟他撒娇,他马上就不气了……哎,你们天天围着那些嘉宾转,多跟他们学学哄人的方法,有时候真的挺管用的。”
唐棉没参与他们的话题,却也默默听着。
同事那句轻描淡写的“没时间陪他,慢慢就分了”,稍有些触动她。
唐棉垂着脑袋,无意识地翻开文件夹,手上拿着签字笔,笔尖悬在文件纸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跟贺烛工作都很忙,虽然贺烛每天会抽时间来接她,但在车上,手机一直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不是经纪公司就是宣传公司,再就是一些难搞的冠名商。
这些电话都很重要,没办法拒接。
时间被占得满满当当。
这样不行。
下午,唐棉盯现场的时候,听了同事的建议,开始留心嘉宾之间相处的细节。
编导组今天想出一个任务,为了提高节目趣味性,嘉宾分组靠抽签决定。
一对正处在暧昧期的嘉宾被迫分开行动。
女生恰好和一个曾对她有意思的男嘉宾一组,晚上回来,和她暧昧的男生明显不高兴了,女生情商很高,笑吟吟地凑过去,肩膀贴着他的胳膊蹭了蹭,又说了些土味情话逗他。
男生不经逗,很快恢复笑容。
两人关系不仅没受影响,看着像是更进了一步。
唐棉盯着监视屏若有所思,决定学以致用,回去就实践。
当晚。
贺烛照例接唐棉回家,他今晚有个视频会议,进门便直奔书房,唐棉先一步跑到前面,挡住了路。
贺烛微怔,停下来等她开口。
唐棉扬起下巴,嘴里冒出一句:“你知道你跟星星的区别是什么吗?”
贺烛配合地说:“什么?”
唐棉业务不熟练,话到嘴边,觉得这种套路怪难为情的,挠了挠耳根,慢吞吞接下去:“星星有很多,而你只有一个。”
这实在不像她。
贺烛顿了两秒,扬眉:“你从哪里学来的?”
唐棉诚实回答:“节目里。”
贺烛扯起唇角,摸了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唐棉忽地把头一歪,躲过了他的触碰。
这一举动让贺烛的手僵在半空,他眸光微颤,眼皮半敛下来,下一秒,他的脖颈猝不及防被环住,唐棉擎着胳膊,轻按着他的后颈往下压了压。
贺烛顺从地弓下身体,任由她靠近。
“刚才没说完。”
唐棉细白的手臂环着他,抬起眼,眸色澄澈,像盛了一汪泉水,明亮又清透:“星星在你眼里,你在我心里。”
贺烛轻眨了下眼睛。
唐棉抿了抿嘴巴,耳根微红,继续道:“现在,我要亲吻我的心上人了。”
“……”
当天晚上。
贺烛开会迟到了十分钟,他坐在电脑前,斜靠椅背,嘴角带着弧度,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险些惊掉一众高层的下巴。
这段时间在公司,贺烛脸色冷得像腊月寒冬,身上仿佛能磕掉冰碴,那些年轻女员工也不敢找借口进他办公室送文件了,一个个兢兢业业,心惊胆战,生怕老板的坏脾气波及到自己。
怎么回家不到两个小时,突然像变了个人,脸上都有笑模样了。
贺烛懒得回应他们的震惊,收敛神色,不耐地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说正事。
众人忙收回视线,开始汇报工作。
隔壁房间。
唐棉摸着有点红肿的嘴唇,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她学习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情况跟预估的不太一样,贺烛回应得热情又激烈,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完成后面的蹭肩膀环节。
不过,效果似乎不错。
唐棉弯了弯嘴角。
贺烛进书房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嗯。
这就足够了。
三月下旬,几场春雨过去,路面再也见不到寒冬留下的冰雪印记,大地终于稳定回暖。
唐棉负责的网综还剩最后四期。
段意深在节目里的表现进步许多,没以前那么寡言少语,似乎是想摆脱腼腆内向的人设,最近他在镜头前偶尔还会展露出温柔又强势的一面。
这种意外的反差为节目带了不少热度,唐棉倒是乐见其成。
天气渐暖,孔非等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蔫吧了一个冬天,孔非着急出洞,迫不及待办了个私人性质的踏春会。
地点选在市郊一个刚开发出来的度假村,那边离山很近,有闲情逸致的还可以爬山看日出日落。
他邀请了一些模特和小明星,有男有女,均是模样出挑,伴着春景,分外赏心悦目。
唐棉和贺烛都在邀请名单里,正好赶上摄制组放假,唐棉就高高兴兴答应一起去了。
出行当天,这群早起困难户将出发时间一推再推,最后推到了下午两点。
唐棉上午临时接了个任务,跟高主任一道去见赞助商。
从对方公司所在的大厦出来,高主任还有其他事要办,唐棉正准备给贺烛发微信,听到后面有人过来,便侧身让路,一回头,竟然遇上了一张熟面孔。
贺延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身形笔挺,缓步走过来。
贺家标配的高颜值也没落下他,他的脸跟贺烛有四分像,外表年轻俊美,气质却继承了贺盛江,贺延常年只有一种表情,面容严肃,不苟言笑,让人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唐棉不确定他是否注意到了自己,没有主动开口。
贺延步伐不变,走到门口,脚步忽然顿住,转身朝角落里站着的人颔首致意:“弟妹。”
唐棉也点头:“二哥。”
贺延身体动了下,似是要走,临时想到什么,又转回来多问了句:“来这儿有事?”
“嗯,”唐棉说,“已经办完了。”
贺延低头看了眼腕表:“去哪儿,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贺烛会来接我。”
“嗯。”
贺延不再坚持,提步离去。
唐棉觉得奇怪。
贺延对她一直不算热情,每次见面,最多就是客套的打个招呼,怎么会突然提出送她。
不过唐棉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出于礼节,随口问的。
孔非定的度假村是他爸名下的产业,尚未对外开放,现在里面只有一些小店和几处特色餐馆在营业。
晚上,一群人组织露天烧烤,气氛活跃。
唐棉趁此机会加了两个小明星的微信。
都在娱乐圈工作,说不准哪天就红了呢,以后也是一种人脉。
来的人有点多,吃饭时众人分出了几个小圈子,孔非作为发起人,得四处照顾着,几乎每个地方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中途,贺烛起身去洗手间,曹攸和于一亩身边带了人,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跟女伴独处了。
孔非见唐棉自己待着,就坐过来休息一会儿。
“可累死我了。”
他顺手拿起一串烤好的五花肉,吃了两口,想起苏蓉茵那事,随口问:“贺烛跟你说清楚了吧。”
唐棉点点头。
“那就行,”孔非抱怨道,“嗐,那人真难缠,因为她,我差点对女人有阴影了,这个月都没怎么找妹子出来玩。”
唐棉一边吃肉一边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孔非说:“不知道,我让于一亩将她请出去了,本来请的人也不是她,她是用别人的邀请函进的会场。”
说到这,他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弯下腰,压着声音问:“你没跟贺烛生气吧。”
唐棉:“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怎么说呢,那女人虽然蠢了点,外表还是挺有欺骗性的,”孔非好奇道,“你一点不介意?”
唐棉总算听懂了。
她伸手接过厨师递过来的盘子,平静道:“贺烛喜欢的人是我,就算别的女人刻意靠近,他也会躲开,没什么好介意的。”
贺烛不在,孔非逐渐胆大包天,贱嗖嗖地说:“他如果不躲呢?”
“不躲……,”唐棉思索片刻,道,“那就说明他不喜欢我了,我们应该会分手吧。”
“分什么?”
话音未落,贺烛掺着冷意的声音骤然响在身后。
孔非顿时汗毛倒竖,也不敢回头,迅速起身开溜:“那边有人叫我,回见啊。”
贺烛暂时没空管他,看着唐棉,蹙眉问:“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唐棉淡定地复述了一遍。
贺烛听完,沉默着坐下来,半晌,他轻声开口:“所以,你那天没有生气,只是因为对我放心?”
唐棉想了想,点头:“嗯,我很确定你不会让她得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