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么?
郭嘉盯着官渡看了好几眼,最后也和姚珞一样眯起了眼睛。官渡距离许都不算太远,甚至于可以说很近。而都叫“官渡”,自然是因为这里河道混杂,到处都需要渡口。
在这之前又有黄河天险,所以姚珞的意思是临水而战,若是袁绍想要来攻必然得渡河,以逸待劳,击袁绍于半渡?
“英存,你怎么想?”
“我在想。”
姚珞微微抬起头,她看到地图困意也去了大半,注视着曹操声音平稳:“袁本初有借口么?”
现在打仗都需要理由和借口,历史上的官渡之战就是如此——袁绍不想打曹操么?他当然想,都快想疯了,但就是没法打。
很简单,没理由。
曹操是“曹公”是迎回刘协的大功臣,因此连“清君侧”这个理由都不好使。看来看去,到最后想要名正言顺去打曹操只能是让刘协下令。因此他们现在找的风水宝地也不过是做好准备,关键点还是在刘协。
刘协现在很明显也在等曹操,不管是他露出破绽还是来个“莫须有”,都必须要等刘协的命令。其实要姚珞说,刘协现在动不动就说曹操管太多对着别人埋怨,也就差把这些都写下来了。
但是要问曹操真的干了什么,连杨彪这个死硬皇帝派都觉得他委屈好么?曹操就是让皇帝念书,让皇帝干活,教皇帝兵法……可皇帝呢?
皇帝不爱听,觉得他烦人。真正对比曹操,他更相信董承这些外戚。
“可真是太麻烦了。”
贾诩嘴上说着麻烦,实际上却有些蠢蠢欲动:“我觉得……”
“不,你不觉得。”
“姚英存啊,你好歹让老夫把话说话对吧?”
贾诩怨念地看了一眼姚珞,他当年是坑了她几次,至于记到现在么:“主公认为,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我认为?”
在听到贾诩的这句话时曹操愣了愣,不过仔细想了想后有些犹豫地开口:“若是要打,大约是明年春耕之后。”
其实要曹操来说什么事件都行,只要不耽误春耕打袁绍什么时候都会很方便。原因嘛,原因也很好想。
袁绍和公孙瓒打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修整个一年就能休养回来,虽然说士兵都是身经百战,但也同样因为百战过后会格外疲惫。如果说袁绍真的想打,明年春耕之后士兵们是绝对不会恢复过来的。
但是曹操这里不一样,兖州军十足的闻战则喜,也从来不会担忧后事——有姚珞和郭嘉曹荣三个人盯着还怕什么?残疾了可以当后勤或者进援营给新兵讲课,战死了曹操帮忙养着家里也会给钱粮,名字都能被记下来,每年退伍时候还会被全体兄弟默哀致敬,怕个怂啊。
“其实……”
夏侯渊想开口却又感觉到自己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于是他立刻换了个话题:“主公,我有个问题。”
“讲。”
“既然军师和祭酒都说袁本初需要理由才打过来,可要是没这个理由呢?”
“没这个理由,就需要咱们有个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也同样,得等到今年年末再看。”
其实所有人都比较希望袁绍能打过来,当然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单纯觉得姚珞“绝对不动手打第一下”的想法很对,而且日后这样也好说理。
你个袁绍怎么可以打我们这群可怜的小家伙呢,我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干活,你不仅不来帮忙,还来打我们,太坏了呀。
所以大家都倾向于等袁绍过来再说,以逸待劳总归比直接出击舒服嘛。
至于袁术和刘表,有了宛城之后曹操真没怎么把刘表放在眼里,袁术更是拼死才打下寿春苟延残喘,基本也就废了。要他说起来,天下对手能入眼的,刨去凉州那两位,或许也确实只有袁绍。
“对比当年我在济南,十几年就有今日着实有些没想到。”
曹操笑眯眯地回到家里举起杯,对着自家夫人碰了一碰:“也不知道本初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啊。”
“你还得寸进尺了。”
听到曹操这话丁夫人都有些无语,要袁绍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就这么想要他打过来?”
“也不尽然,只是想要……想要早点能够让除了咱们地盘以外的百姓,也好好过日子罢了。”
对着窗外明月举起手中酒杯,曹操突然笑得很是爽朗:“天下万物,终究还是民为贵。再且阿珞都做好了准备,更何况是我?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不怕后来众人唾骂。”
丁夫人看着像是醉了又格外清醒的曹操,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无比郑重地对他同样举起了杯。偏偏曹操又转过头,冲着她笑得羞涩:“夫人不会笑我?”
“怎么会呢,还不如说,我倒是好像比你先成功了。”
她的丈夫要做天下第一等的大事,可她也不差:“天下纸张尽出我手,孟德,你晚我一步。”
“……”
行,这点他确实比不过自家夫人,要说在“一统天下”这方面,他真是晚她太多了。
许都的宵禁是在戌时三刻之后,换算下来差不多就是晚上八点半。姚珞坐在她家正堂,注视着陈宫去哄姚小砾睡觉的背影良久后才侧过头,示意两位侍女小姐姐也可以去休息:“阿游阿珂,你们俩先去睡好了。”
“是。”
两位叫阿游与阿珂的侍女看着坐在旁边笑着啃白面酥的清瘦老头儿,对着几人都行了一礼才小步退出去。这位老头儿是快宵禁时候才来的,看到他的时候自家别驾与陈属官让她们特意去收拾了一间房间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居然能在别驾家里留宿。
毕竟这老头儿她们似乎都没见过,但又好像莫名挺眼熟。要知道别驾和陈属官家里没什么人了,莫非是哪边拐了好几道边的亲戚来投奔?
“两个姑娘挺好,陈公台没生气啊?”
“看到她们的时候差点和我闹腾,但我家阿游阿珂都是签了契,发工钱来给我做工的,和阿斑不一样。”
听姚珞提到他们家的小妾喵,曹嵩就忍不住想笑:“你们家还真是和别家都不一样。”
“所以老太爷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情?”
姚珞看着曹嵩其实是很惊讶的,原因也挺多,一方面是曹嵩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外面游山玩水人影不见的,甚至于连曹小旻满月都没回来,只托人送了厚礼。另外一方面……
他太瘦了。
姚珞还记得自己当初刚见到曹嵩那会儿,他胖乎乎一老爷子,看着面相很憨厚,根本就看不出他精打细算是大司农的模样。后来他把控住了济南的经济体系、拒绝董卓的小钱、稳住物价的同时控制住通货膨胀,又通过信誉良好的济南国相府调平物价。在钱这块儿别的不说,大家是真的都很放心曹嵩。
后来卫兹卫老板也彻底投诚,许掌柜跟着卫兹跑了好几趟商又和盛运楼老板合作。两边一起投诚不说,招工也率先招济南军因伤退伍下来的人。卫兹组建商队后石羽加入其中又拓展了情报工作,在曹嵩的引导下又有邮递业务,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济南的经济底子就是曹嵩打下来的。
更不用说还有后来的虎豹骑要的马、曹荣设立医药营后需要的药、绷带等各种医疗器械。曹嵩的存在不显,但他确实哪里都有出现,让所有从济南跟着出来的人都格外尊敬他。
曹嵩本人也很喜欢姚珞,从最开始他就对姚珞很看重,逢年过节送礼不说,等到他退休来了济南与姚珞聊完经济,就差真的比曹操先一步认个孙女。
这段时间姚珞和曹嵩沟通少了不少,但她印象里的曹嵩依旧是那个胖乎乎的老头子模样,哪有现在这么消瘦的?
“您身体还好么?”
“这个嘛。”
曹嵩嘿嘿笑了笑,神态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憨厚坦然中又有些狡黠:“你猜?”
“……”
这一套连曹丕都不玩儿了啊老太爷!
看到姚珞无语的样子曹嵩反而更加高兴,嘿嘿笑了几声后开口:“今儿我来找你的事情,阿珞你别和阿瞒说。”
“那您可得当心了,这么一声‘阿瞒’在许都喊着,东家在济南都能听得见。”
姚珞看曹嵩的模样也没忍住开了个玩笑,曹操最恨有人叫他小名,除了曹嵩喊,姚珞估计他听到声音耳朵一动就能杀过来把人大卸八块:“那也得看您的理由好不好。”
“哎呀,你还是这么向着阿瞒。”
“那是肯定的。”
姚珞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她只向着曹操,曹昂都得往后退十步,曹嵩也没什么差别:“您不会就是来和我说东家小时如何如何的吧?”
“那你想知道么?我和你说,阿瞒小时候可讨厌了!”
“……”
不了,知道老板太多黑历史,暗杀不至于,但她肯定会被曹老板使唤着去加班干活。
曹嵩嘿嘿一笑,仿佛是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很是高兴。他看着手里的白面酥又啃了一口,感受着酥皮在嘴巴里化开后中间夹着的蜜糖甜味惬意地眯起眼睛,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阿珞,我要走啦。”
“您又要走去哪玩儿?”
“我是说,我要走了。”
曹嵩笑着放下手,看着愕然的姚珞示意她也不要这么慌:“这一年你们没见我正常的,毕竟我都躲元化那儿让他给我治病呢。”
“一年??”
“对,一年。”
姚珞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曹嵩,良久才想起他的年龄。老爷子年近古稀,按照这个寿命来看,他确实已经老到快要死了。
“但您是生病,治好了……”
“治不好,前段时间大冬天的,元化偷偷摸摸带着你那两个石家姑娘帮我开了腹,但开了又合上,说不成。”
曹嵩摆了摆手,看到姚珞怔住却不惊愕的模样脸上多了点兴味:“怎么,你知道开腹的事儿?”
“我拉人干的事儿,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元化他,居然真的动手术了而已。”
“手术?嗯,他确实也是这么说的。靠手上活计剖开人肚子人还不死,真是和神仙一样。但这事儿不宜传出去,他还说给难产妇人也能用,可我不许他用,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
剖腹产是难产妇人的最后一条路,但是也是死路——毕竟现在还不是后世,如果说人们知道有这种做法,那么会更加肆无忌惮为了新生儿伤害产妇生命,曹嵩这个做法反而是正确的:“您……到底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元化说是我身体里里面多了点瘤子啥的。不对不对,我怎么和你聊这个了。”
瘤子,恶性肿瘤……
癌症。
姚珞沉默地看着眼前的老人,第一次有了些手足无措的感觉。哪怕是后世曹嵩大概率也是到了癌症晚期,几乎就是在等死了。
“阿珞啊。”
曹嵩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也是从姚珞那么小一个看大的,自然知道姚珞对曹操付出了多少:“我就问你个事儿。”
“您说。”
“你有为了阿瞒,想杀但不能杀的人么?”
“……”
曹嵩这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姚珞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得一声炸开,她紧紧握住自己椅子的扶手微微往前,盯着曹嵩咬牙:“老太爷,您知道您在说什么么?”
“当然知道。”
曹嵩的坦然有些坦然过头,甚至于他还笑了起来:“我认识你也那么多年了,当然知道你的习惯。但是阿珞啊,你不屑于玩阴谋,可现在很多人都喜欢玩阴谋。”
看到沉默下去的姚珞曹嵩更加自在,靠在椅子上吧唧吧唧啃着白面酥继续说下去:“你向来都是坦然把自己要做的展现在别人面前,根据他人的心思想法谋划下一步,这挺好的,因为输了也不会有人不服气,只会感叹你确实算无遗策。但是阿珞,有些时候该动手,还是要动手。”
“我并没有想杀的人。”
“真的?你当年不还想杀孙伯符和周公瑾么?”
听到孙策周瑜姚珞又沉默了下来,缩回去没有再开口。曹嵩啃掉一块白面酥想再吃一个,看到姚珞的眼神撇着嘴放下手,又和小孩一样抿了抿自己的指尖:“我知道我活不长了,但就算要死,也得给你和阿瞒把路给铺好再走。”
“您没有这个必要。”
“不行,现在这个皇帝你们别想了,立不起来的。”
曾经的大司农很果断地摆手,他跟着汉灵帝那么多年,能看不出来现在这个小皇帝的模样么?没他爹狠,没他爹绝,还认为自己比他爹厉害,这么个人要真的能当皇帝就有鬼了:“天天拉世家,谁不知道世家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咱们也是巧,不然没那么快拿下兖州徐州。”
兖州当年黄巾内乱太多,除了死了的,世家基本全跑光了。曹操带兵杀进兖州,平定黄巾军之后世家当然不敢乱动。徐州的情况也差不多,陶谦压不住那会儿世家也跑了好几个,笮融开始搞事朱皓也没活长,孙策去当州牧时世家还有,但也都经不起什么风浪只能乖乖听话。
再加上有姚珞打的底子和廪丘学馆,现在的廪丘不愁没有人才。但是放眼这个天下,又都不一样了。
刘协只和世家玩儿排斥曹操,但世家也不蠢,两头押注也是肯定的。
“所以阿珞,你想好了没有有?”
看着曹嵩笑起来的模样姚珞沉默良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您先在我这儿住一晚,明日去看看曹小旻。好歹是曾孙女,得认认太爷爷。”
“曾孙女好啊,长女就更好了。要真的是个曾孙子也好,但我觉得曾孙女比曾孙子更好。”
曹嵩笑了笑,站起来后拿起旁边的拐杖撑着,看姚珞过来扶自己的样子摆摆手:“我一个人能行。”
“那不一样。”
“行吧行吧,你是不是当娘了之后,越来越啰嗦了啊?陈宫那小子对你好不好啊?要不要我再给你几个猫小妾,让你气气他?”
“……不用,我们挺好的,他也很喜爱阿斑。”
曹嵩啧啧了好几声后在姚珞家宿下,看着他房间的烛火灭掉,姚珞才头疼地回到自己房间,看着正在翻阅书籍的陈宫从背后抱了过去:“我有那么明显么?”
“挺明显的。”
陈宫知道姚珞的意思是什么,但他其实也并不赞同某些做法。但是如果说是曹嵩的提议……
“还是得看时机啊。”
坐在黑暗里的曹嵩皱着眉头按下自己胸口,只觉得疼痛得越来越明显,但他知道这种疼痛缓缓就能过去,给他一种自己还可以熬很久的错觉。
他不能死,他要死在这个时候,那曹操曹昂就都要守孝回家。如果说真的这样,那接下来一切就都完了。
所以他需要在一个适合的时机死去,需要认认真真地谋划,用他的死让曹操能够踏出那一步。
但如果没有姚珞的点头,曹嵩知道自己这一步或许也很难实现。他现在已经隐于幕后,就算死了其实也能瞒住别人很久,但这样有意义么?
他操劳一生,曾经最好的想法还是给曹操留点家底,能让他快活一辈子。现在曹操干得比他想象中好一千一万倍,他自然是要更努力给他谋划了。
姚珞为民,曹操为了他自己的心,他曹嵩就是个俗人,就是个小气鬼,只会想着如何才能对儿子好,别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也不知道姚珞这儿风水好还是床舒服,曹嵩觉得自己难得睡得特别香。第二天起床后就被姚珞送到曹操现在住着的司空府邸,看得丁夫人都惊呆了:“您怎么,怎么这么瘦了?”
“瘦是瘦了点儿,但是精神啊。”
曹嵩中气十足地开口,甚至于还砸了砸手里拐杖:“给我看看我家旻儿,诶哟这么小一个别给我抱啊,我害怕,你们抱着就行。”
看到甘晓月的时候曹嵩更是直接送了两个格外沉的大金镯子,还有一副金钗,另外配着一个大项圈还有给曹小旻送了个重到让人怀疑是不是和她人一样沉的平安锁。曹昂站在旁边目瞪口呆,难免又有些心动:“大父,我……”
“你?”
曹嵩仿佛才想起自家大孙子,看着曹昂冷哼了一声:“你今日不去当值啊?长生黄须儿呢?还有阿植那小东西,怎么都不见?”
“……”
曹昂叹息着跑去上班,曹丕倒是惊叫一声,看着曹嵩人都傻了:“大父,您怎么瘦成了这样啊?”
“瘦了是不是显得我好看了?”
“……”
“……”
三个小孩都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毕竟曹操就不怎么好看——虽然现在人过中年倒是显得威严了几分,但曹嵩这枯瘦老头儿的模样,只能说得上是精神。
“挺好的。”
曹丕往前一步示意两个弟弟别太在意,表情很是认真地点头:“比以前好。”
“对吧,我就说比以前好看了,你们大母还不认。哼,没眼光。”
看曹嵩这么精神,轮到今天休沐的丁夫人还有没来得及去医药营的甘晓月都松了口气——甘晓月其实反而见过不少次曹嵩来送药材,她印象里曹嵩虽然没曹丕形容的那么胖,但确实没瘦到现在这个地步。
看到甘晓月的目光曹嵩就知道她想给自己把脉,当初曹昂娶甘晓月他是点头同意了的,但现在又让他有些牙酸:“晓月啊,你这是干什么?”
“想给您看看。”
甘晓月看出曹嵩的心虚,眼睛一眯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起来了:“您最近吃得可好?”
“挺好的,就是口味重……”
“口味重啊,那也没啥,毕竟人口味都不同,偶尔想吃什么也是因为自己需要什么才会特别想念。您最近睡得怎么样?几时开始困,几时起?”
看着甘晓月的表情曹嵩眯了眯眼睛,不轻不重地用拐杖敲了敲地上:“来之前我去过元化那里了。”
“……”
甘晓月也不畏惧,继续盯着曹嵩的脸良久后突然将目光往下一挪,看到曹嵩似乎略微抖了抖时她才把视线从曹嵩的胸口转移,看着曹嵩长叹了一声:“明白了,毕竟是华师,他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
真的是没问题么?
曹操回来之后也看到了曹嵩,又惊又喜又担心时他的问题和甘晓月大同小异。曹嵩这回也学乖了,率先把华佗抛出来堵嘴顺带再聊了聊曹荣的事情。看曹嵩虽然瘦但精神不错中气很足曹操也放宽了点心,任由曹嵩在他的司空府里折腾。
曹嵩也是越老越小,今天和曹丕在功课上能吵起来,明天和曹植在那儿摇头晃脑背诗,整个就是一寻常老人家的模样,就算有别家下帖子去请他,他也就是去吃东西不说话。大家都知道曹嵩回来了,但也确确实实又老又瘦,对他来讲逗孙子玩都比别的重要。
连着好几天过去曹嵩也不急,只是终于点头让甘晓月来给自己开药。看着甘晓月带进来的“医女”,他点了点头后伸出手,看着她笑了起来:“想好了?”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您别死。”
“你这句话说得有点晚,我还真是非死不可。”
“……”
姚珞在旁边给甘晓月打着下手,良久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但如果可以,还是请您等一等。”
“等可以,但看在我都要死了的份上,阿珞,你就告诉我吧。”
曹嵩抬眼看着姚珞,整个人笑起来的模样甚至于称得上有些温暖:“你想要,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