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润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时,段风然突然想起余素维在装着现金的包里放上的那张纸条。
为了妻儿,谨言慎行。
冯琴怀孕,段风然其实只让余素维一个人知道了,并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告诉别人,尤其是金润。那人太不是个东西,段风然生怕有一天会被他以此要挟,可是余素维并没有信守承诺。
段风然得知后愤怒不已,余素维就劝他:金家权势滔天,就连宋家的小儿子都能死得悄无声息,那么不管他出了什么事,要保住他老婆绝对不是问题。
这么一想,段风然就死活不肯说下去了,嘴里骂骂咧咧,还在拼命挣扎。
他本以为这些人只是来趁火打劫的,当简绎亮出证件,段风然瞬间哑火了。
……
他的双手被铐,这段时间从不离身的匕首也被搜了去,然后从地上被人拎了起来,人还发着蒙。
简绎从他裤兜里拿走那张纸条,打开看了看:“谁给你的?”
段风然很后悔刚才没把这纸条及时销毁:“我自己写着的。”
“你也嘴硬不了多久了。”简绎没再和他废话。
这个臭气熏天的小出租屋没有并没有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有数不清的垃圾和他的随身用品。
段风然在这里藏匿了数月,还是没能躲过警方的抓捕。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都是冯琴。
也许冯琴已经走了……他这样侥幸地希望。
段风然的视线在简绎和陈牧雷之间游走,最后锁定在陈牧雷身上:“是你!你威胁的我老婆对不对?你对女人下手算什么男人?”
对于这种级别的挑衅,陈牧雷完全没什么反应:“你怎么不感谢我让你们见了最后一面?”
段风然龇目欲裂:“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她还是个孕妇!”
“你也知道她是个孕妇?那怎么不知道为你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儿德?你杀害宋文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也有父母家人?”
陈牧雷戳着他的心窝,被简绎拦了下来。两个“炸药桶”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简绎把陈牧雷推到门口,回头对段风然说道:“你老婆没事,我们不会对她做什么,至少我们比你懂得应该怎样保护她。”
这番话并没有敲醒段风然,他只知道冯琴也被抓住了,顿时有种这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的认知。
“我想见我老婆。”段风然梗着脖子问,“能不能让我和我老婆说句话?”
“说话是不可能的,你乖乖和我们下去,看她一眼还是可以的。”
简绎示意同事把段风然带下去。
这破旧的老楼至少也有三十几年了,长长的走廊另一侧是几扇窗,因为年久失修,很多窗户都已经关不上了,就连玻璃都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破窗框。
段风然被押出房间,夜风从窗户灌了进来。
这风不似几个月前那般湿冷透骨,温温柔柔,像他老婆的手。
要不了多久就立夏了,再有几个月,他的孩子就该出生了。段风然文化不太高,以前家里老话说夏天出生的孩子会聪明,有福气。
虽然听起来很扯淡,但他愿意这么相信。
他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有机会看到孩子的出生,更无缘参与他的未来。
思及此,他的眼底红了。
走廊的灯光太过昏暗,段风然从陈牧雷面前经过的时候他没有看清段风然的表情,只是这人突然这么安静听话让他有些许意外。
然而就在段风然走到走廊中间,他突然停了下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要和你们的老大说。”
两个小警员互相看了眼对方,有一瞬间的犹豫。就是在此时,段风然察觉到他们的手有片刻的放松,他抓住这个机会,用尽全力把那两个年轻人撞了一个趔趄,然后奋力往窗户那儿奔跑。
“你站住!”警员的反应很快,陈牧雷的反应更快,在段风然停住脚步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拔腿就冲了上去。
“拦住他!”
小警员以为段风然是要逃,一边追一边呼叫守在楼梯口的同事。
两拨人一前一后向段风然堵截,可是谁都没想到他的目标不是楼梯口,而是走廊那扇敞得最大的窗户。
段风然跑到窗户前,纵身跳了出去。
可是他的双手被拷,影响了他的速度和动作。转瞬间,陈牧雷已经近至跟前,没有半点犹豫地跟着段风然跃出窗户,堪堪抓住了他的衣服。
巨大的惯性让陈牧雷整个身子都随着段风然往下冲坠,紧跟在他后面的年轻警员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来不及多想就冲陈牧雷扑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死死地抱住了陈牧雷的腿。
段风然认为这下自己死定了,怎么都没想到陈牧雷速度这么快。
他一心求死,使劲挣扎着,嘴里嚷着:“你踏马松手!”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下一刻,段风然掉了下去。
“操!”
陈牧雷忍不住骂出声,然后被人拽回。随后赶过来的简绎趴在隔壁的窗户往下一看,不禁也爆了句粗口:“叫救护车!”
陈牧雷只简单地揉了下手腕,紧接着长腿一跨,跃出窗户,踩着外墙突出的狭窄边沿一跃而下,身手利落地跳到了楼下延伸出的一块露台上。
段风然要死不活地躺在一堆被他压扁了的废弃纸壳箱子之中,陈牧雷检查了下他的伤,发现没有致命伤才放下心来。
“你跳之前不踏马的看一看?这个高度摔下来死得了吗?”他坐在旁边剧烈地喘着气,挽起自己的袖子看了看那一大片擦伤的手臂,气得想揍人,“就算你死了,你以为冯琴就真的安全了?还指望着金润真的信守承诺保你老婆安然无恙?你真当他有那么大权势吗?”
段风然想反驳,一张口就咳出了几口血,一呼一吸都疼得呼呼地往外冒冷汗。
“就算他有——段风然你想一想,只要他能逍遥法外,你死都死了,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了,他还管你老婆干什么?巴不得杀你们全家灭口呢!什么叫斩草除根你不知道?真踏马的没脑子!”
在救护车来之前,陈牧雷劈头盖脸地给段风然骂了一顿。
在鬼门关门口打了个卡的段风然也不知道被打通了哪一窍,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竭力抬了抬手,指了指陈牧雷。
陈牧雷拿开他的氧气罩,把耳朵凑到他嘴边,然后皱了皱眉:“你要是想骂我的话我劝你省点力气,你骂不过我。”
在一旁给陈牧雷手臂清理创面的护士:“……”
陈牧雷的耳朵又贴近他,只听段风然艰难地说道:“是……金润,指使我杀……宋文霖,你……踏马的……别碰我老婆。”
听罢,陈牧雷给他重新戴上氧气罩,看向简绎:“他肯说了。”
当他们为撬开段风然的嘴而欣喜时,没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目睹了今晚的一切。
等警车与救护车相继离开,那人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金晖集团的大楼里,正准备去应酬的金曼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突变,让秘书取消了晚上的安排:“把金润给我找回来,段风然出事了。”
秘书愣了半秒,丝毫不敢耽搁。
金曼用另一部手机给赵令宇发了消息。他把椅子转向窗外,俯视着阮城的夜景。
从宋兴德到段风然,金曼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意外会有这样一天。
他走到落地窗前,推了推无框眼镜。金曼手机通讯录的收藏里,只有一个人的号码,那个人在他的收藏里安安静静地躺了好几年,他甚至都不敢打上那人的名字,只用了两个字母来备注——hx。
金曼用指尖摩挲着那两个字母,然后把电话拨了出去。
铃响三声,对方接通。
金曼用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语气说道:“晚上有时间吗?”
“……”
“一顿晚餐的时间就可以,我可能要离开阮城一段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金曼解释。
对方一阵沉默,金曼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然后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来我家吧。”
金曼微微错愕,随后应道:“好。”
两人同时挂断电话,金曼心中有说不出地感觉,很复杂,但总归是喜悦多一些。
而阮城的另一端,韩刑面无表情,眼里透着几分冷意。
……
……
金曼一直知道韩刑住在哪里,却是第一次来他的家。
韩刑把他让了进来:“菜还没好,你等一下。”
金曼颔首,打量了一下这个没什么人气的房子,明明装修不是冷硬风,却也让人觉得暖不起来。
饭菜在一个小时后终于端上桌,两个人分坐餐桌两侧,隔着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
韩刑倒了些酒递给他:“我不常下厨,味道未必会让你满意。”
“看上去很不错。”金曼诚心地说。
韩刑没有被捧场的愉悦,非常平静。
两只玻璃杯轻轻地碰撞,金曼小啜了一口酒液。
凭良心说,韩刑的厨艺水平的确不高,远不比上他家的厨师,金曼却吃得十分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地咀嚼,似乎想把这个味道烙在记忆里。
一顿饭下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这挺奇怪的,他们有过无数次身体上的亲密关系,金曼却永远无法真正靠近这个人。
“你要去哪儿?”韩刑放下筷子问道。
金曼动作一顿,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看着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韩刑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俄顷后又道:“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我有些吃惊。”
以往都是金曼的秘书联系他,然后他就得像一只听话的羔羊,任他“宰割”。
“我本想和你在外面吃,”金曼说道,“不过能尝到你的手艺也是难得。”
“为什么?”韩刑话里带着几分讥讽,“突然想开了?”
金曼晃动着杯中的酒液:“韩刑,有件事你一直对我有误会。”
“是吗,哪件事?”
“这么多年我小心谨慎,不是为了我自己。”他抬起眼,“而是我知道,你不喜欢,你不能接受,不然我可以当着所有阮城人的面告诉你我有多——”
韩刑重重地放下酒杯,打断了金曼未出口的那句话:“如果是这样,我是应该对你说一句感谢吗?”
金曼没接茬,继续他们先前的那个话题:“我只是想光明正大地和你一起在外面吃一顿饭,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
“仅此而已。”
错过了这一次,他可能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
作者有话要说:咦惹~
如果能不考虑其他因素,金曼居然还是个痴情人设呢~
可惜没办法不考虑其他因素~
这是一个发生很多事的晚上~
昨天么次药药就一晚上么睡着,今晚六七点钟的时候补了一觉,几乎醒不过来了,昏昏沉沉的,年纪大了真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