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森先是一愣,继而扭头看着何语婷露出欣慰的笑容,“安莫大人没有白养你这么多年呢。”
“哈?”何语婷讪讪一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突然推导出这个结论的?这里面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哈哈。”何森轻笑一声,说道:“你能站在异兽的角度思考,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试问当下的特异者们又有几人会考虑异兽的感受呢。”
何语婷撇了撇嘴,双手背在脑后,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先说好啊,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你们解决什么异兽跟人类之间的矛盾的,我可没那么大的志向,我就是一个小人物,这次来婆娑之森完全是为了私事,事情一解决我就离开,你们想改变现状是你们的事情,可别把我牵扯进去。”
何森无声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带着路。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所谓的驻地,其实也就是驻扎在林间的一窝茅草屋罢了,很难想象这个年代还会有人选择如此生活。
何语婷在何森的带领下来到了最中心的一间茅草屋前,跟着何森走了进去。
何森施施然在屋内唯一的一张木桌前坐下,伸出颤抖的手拿起面前破旧的茶杯茶壶,“要喝茶吗?”
“不用,我赶时间。”何语婷一屁股坐在桌子对面,摆了摆手,说道:“何森爷爷你还是快些说你的事吧,说完之后带我去婆娑之森,这可是您答应我的,别出尔反尔啊。”
“好好好,你等我说完。”何森给自己倒了一杯粗茶,端起来抿了一小口,旋即缓缓开口说道:“你不是想知道吗,为什么当初安莫大人主动要求我把你交给他来抚养。”
何语婷挑了挑眉,“说说看。”
“在这里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何森道:“你知道人类与异兽互相理解最大的障碍是什么吗?”
何语婷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语言。”何森道:“高等异兽多数都有着不弱于人类的智慧,可是其中能学会人类语言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即便是安莫大人,也只学了个皮毛,试问连语言都不通了,人类与异兽要想在情感上达成共鸣,又是何其困难呢。”
“是吗?”何语婷皱眉苦思,“我倒是没这种感觉啊。”
“因为你不是人类。”何森道:“从年幼起就一直在食用各类异兽的身体本源,再加上安莫大人把自己的力量本源甚至兽王之证都给了你,现在的你,既不是人,也不是异兽。而是介于人与异兽之间,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同时听懂双方语言的存在。”
“哦?”何语婷的眼神逐渐冰冷,语气也不复先前的那番尊敬,“你的意思是,我是安莫的试验品?”
“安莫大人比谁都迫切地希望人类与异兽互相理解的那一天早日到来,但是彼此之间的语言障碍就宛如一座大山挡在了他的面前,为此,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何森不顾何语婷愈发冰冷的视线,自顾自朝下说道:“那就是创造出一个同时掌握人类与异兽语言的存在,一个能够理解人类的情绪及情感,也能理解异兽的情绪及情感的存在,你就是那个存在。”
何语婷双手环胸,微微抬起下巴,“你的意思是,我的一切都是安莫给的,而这是安莫的夙愿,所以我有责任带领异兽,引导异兽,并作为异兽的代表跟人类谈判,缓和两者之间的关系?”
“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的。”何森说到此处,长叹一口气,“可是,接走你没过几年,安莫大人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何语婷皱眉,“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还是让安莫大人自己跟你解释吧。”何森说着,打开桌子的抽屉,颤巍巍地取出一张叠的皱巴巴的纸,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向何语婷,“安莫大人一直在试着学习人类的文字,即便到最后也没学会多少,但他还是尽其所能写了这么一封信,并吩咐我,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这里,就把这封信交给你。”
何语婷盯着那那张皱巴巴的纸,愣了足有三秒钟,伸手将信纸接过来之后,瞳孔微微一缩。
信……有明显修复过的痕迹,显然,有谁曾把这封信撕了,之后又被何森勉强修复回来了。
何语婷:“这封信,有
谁看过?”
何森深知不可能瞒得住何语婷,不如说他本来就没打算隐瞒,轻叹一声过后,说道:“就在三年前,安莫大人带着你离开婆娑之森后没多久,安琴大人找到我询问安莫大人的下落,因为信纸上留有安莫大人的气味,即便我把信纸藏起来,还是被她找出来了。”
“安琴姐?”何语婷嘴角抽了抽,“她应该,看不懂信的内容吧?”
“是看不懂,但是她一听到我说这信是安莫大人写给你的,她就把它撕了。”何森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不是不拦,只是我拦不住她。”
“哎,安琴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呢,这点程度就吃醋了?安莫比较喜欢我不是很正常吗?”何语婷满不在乎地抖了抖手里的信纸,将其摊开,浏览着上头的内容。
随后就是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何语婷保持着拿着信纸浏览的姿势,就这么一动不动整整十分钟。
“那个……”这下换成何森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信,内容这么多的吗?还是说安莫大人写的不太清楚,你读不懂呢?”
眼神闪烁,重复焦距,何语婷看向何森,咧嘴笑道:“这封信,何森爷爷你没有读过吗?”
何森立马摇头,“当然没有,这信是安莫大人写给你的,我又怎敢偷看呢。”
何语婷轻笑一声,看着手中的信纸,眼睛不免弯成了月牙状,“写的是有些混乱,但我能明白安莫的意思,所以……”
将信纸叠好收入口袋,推开椅子缓缓起身,何语婷捏了捏拳头,露出一个极具冲击性的笑容,“何森爷爷,现在,带我去婆娑之森吧。”
“可以是可以,只是……”何森心中不免涌现出些许不安,“你打算怎么做呢?”
“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何语婷咧嘴笑道:“我要婆娑之森的异兽们……协助我攻打天宫教廷。”
“……”何森:“啊?”
……
天宫教廷内部。
直到现在,李大凡才有一种自己是囚犯的自觉,主要是这一路过来的氛围有些轻松,让他不禁多次怀疑自己究竟是来接受什么审判的还是来观光旅游的。
至于现在嘛……
看着手脚上的大铁链子,白色衣服上硕大的囚字,还有三面阴暗潮湿的墙壁以及正前方比脖子还粗的铁牢门,李大凡终于可以确信自己不是来观光旅行的。
来到这里之后,还没等他打量一下所谓的天宫教廷,立马就被人放挺带到了这里,换言之他现在连自己处在天宫教廷的哪个位置都不清楚。
话说……他们打算什么时候来处置自己呢?自己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死了吗?未曾想进一步地狱退一步天堂是这种感受,自己的人生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结束,几个星期前根本想象不到呢。
李大凡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逐渐放空思绪。
忽的就在此时,一人来到牢门前,抬起右手轻轻敲了敲冰冷的金属,“醒了吗?吴前辈下手不重,我料想你也是该醒了。”
“陈浩大哥。”孤身一人心灰意冷之际,即便是遇见一个不是认识但不算熟络的人,内心也能得到慰藉,李大凡现在就是这种感受,若不是手脚都被铁链拴着,他不介意直接扑上去给陈浩一个隔着铁牢门的熊抱。
“我想问一下我现在是什么处境?”
陈浩径自从怀中掏出一根烟点上,吐出一口白烟,似乎很忧愁的样子,“审判团正在讨论如何处置你的问题,不出意外的话,不日便会给你定罪并昭告天下,估摸着四天后的神谕之日就该行刑了吧。”
李大凡神情稍显黯淡,低着脑袋挤出一抹苦笑,“我的人生,只剩下四天了吗?”
陈浩复又吐出一口气,嘴角忽的勾起一抹弧度,“现在低落还为时过早。”
李大凡悠悠抬头,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不是还有四天吗?”陈浩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径自转身离去,“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停止思考,这是我作为你的引导人,现阶段能给你的唯一的忠告。”
四周重归寂静,李大凡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暗,缓缓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嘴中轻声低语:“不到最后一刻,不
要停止思考。”
……
天宫教廷,审判主庭。
一张大圆桌,二十七人绕桌而坐,吴蓝雯赫然在列。
张珲战战兢兢地站在靠近门边的位置,颤巍巍地将有关李大凡犯下的罪行娓娓道来。
待他说完,围坐在桌边的二十七人面色不一,还算比较平静的吴蓝雯摆了摆手,率先开口,“可以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张珲以及庭内的几名守卫暗中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排好队整齐地步出大门,落在最后的一人略显焦急地转身,静悄悄地关上大门。
直到这个时候,一伙人才敢吐出一口浊气,身体与精神先后放松。
“太吓人了,我头一次看到这二十七人齐聚一堂。”
“这可全都是天宫教廷开山鼻祖级别的大人物啊,只可惜教皇大人没来,要不然这必将是天宫教廷历史上规格最大的教内会议啊。”
“这个李大凡,真不愧是史上契合度最高的邪神纷乱者啊,居然一次性把这二十七位大佬全部惊动了。”
“你们有所不知,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
“你奇怪什么?”
“你们想啊,那李大凡就算是历史上契合度最高的邪神纷乱者,现在也只是个愣头青而已,咱们教廷随便拉出一个人就能虐杀他,有必要为了他这么大动干戈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会不会,不只是因为李大凡呢?”
“哦?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们应该也知道,咱们教廷已经追查那个所谓的邪神军老长时间了,时至今日还是没能揪出对方的老巢跟首领,我听说,因为李大凡的出现,邪神军开始变的活跃了,你说大佬们是不是担心邪神军会来劫人呢?”
“这个……张珲,这次任务是你去执行的,过程中有遇见邪神军的人吗?”
张珲冷哼一声,挺着胸膛说道:“我没有遇见什么邪神军的人,但是我认为,我们大可不必在此杞人忧天。”
“莫要忘了我们是谁,我们是天宫教廷的一份子,是最接近神灵的一批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组织,邪神纷乱者也好,邪神军也罢,只要他们敢来,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伙人纷纷露出微笑点头附和,眼中却是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鄙夷与嫌恶之情。
张珲浑然不知自己已被孤立,正想接着发表一下心中的慷慨之词,身后的大门忽的开了。
一行人几乎没有迟疑,很是顺溜地排成一排单膝跪下,那速度,说是操练过几千遍一点都不为过。
站在门后的是面色严肃的吴蓝雯。
吴蓝雯的眼神自面前的一排人身上一一掠过,随后操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句不平淡的话,“传令下去,从这一刻开始,天宫教廷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有教内人员,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一有命令要马上服从。”
一群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几位大佬在里头究竟聊了些什么啊?怎么一下子就最高戒备状态了?还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一伙人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又是畏惧,想要开口发问却也没有那个勇气。
所幸场中有一个无所畏惧的铁头娃。
“吴前辈,属下斗胆请问。”张珲直起身来,对着吴蓝雯微微欠身,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我们的敌人是谁?”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之际,未曾想,吴蓝雯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现在还不知道,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两个人,又或许是好几个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
几人面面相觑,小小的眼睛透着大大的疑惑。
这是个绕口令吗?
张珲同志斗胆再次发出疑问,“是近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所谓的邪神军吗?”
跪在一旁的其他人见状,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邪神军吗?”吴蓝雯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或许他们也会来吧,总之,加强戒备,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审判主庭汇报。”
几人闻言纷纷低下脑袋,齐声应是。
说完这些,吴蓝雯便转过身,反手再度关上了厚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