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洒在脸上,是压死李逸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晕厥过去。
“来人!弄醒他!”
“是!”
很快李逸就被弄醒了,只不过眼里没有了光,他恨不起来,一切的一切也皆因自己而起,大哥一家更是因为自己的贪杯,忘记了所有事,忘记了自己还是个逃犯。
周军看着双眼无神的李逸,轻声道:“打断腿,带回京。”
“是!”
无论是打断腿,还是被待会京都,李逸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此刻的李逸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绝望。
回到京都,周军把李逸丢进刑部大牢之后,便回府直接找家父周兴。
“父亲!孩儿回来了。”
“嗯,事情办得怎么样?”
“办好了。”
周兴揉了揉肉脑袋:“嗯好,下去吧。”
周军犹豫了一下说道:“孩儿有一事相求。”
“是不是想要李逸?”
“父亲,您都知道了?”
“自然,你带个人回来,怎会不知,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那。。。”
周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你想做什么?”
周军眼神有些躲闪,低着头没有回复。
周兴敲了敲桌子,再次说道:“我在问你,你想做什么?”
“父亲,当日此子公然羞辱我,我绝不让他这么轻易的死掉!”
周兴还是很平静的说道:“就说你想做什么。”
周军心一横说道:“父亲,此次平乱我也有功,再者孩儿就要接手刑部,不再出京。”
“说重点。”
“我想让父亲把李逸交给我处置!”
“怎么处置?”
周军眼神一冷道:“他不进侮辱了我,还侮辱了您,我想让他生不如死!这辈子乞讨为生。”
周兴敲了敲桌子:“呵呵,你说的轻松,你可知道他再废物,再没有什么作用地位,也是皇室的人,这么做,就是在打李家的脸,懂么?你这是在找死!”
周军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孩儿知错,孩儿没有想这么多。”
周兴笑了笑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孩儿不知。”
周兴叹了口气:“唉,你怎么就不能多用用脑子,我让你出去见这么多人,这么多世面,你怎么还这么意气用事,丝毫不考虑后果!”
周军把头低的更深了。不敢直对父亲的眼睛。
“罢了,罢了。明日你随我进殿。”
“是。”
次日午后。
“报!天后有人求见。”
武则天斜躺在丝绸床上,极其妩媚。
“哦?是谁求见。”
“是秋官侍郎周兴求见。”
武则天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周兴低着头进去殿内,隔着一层丝纱跪下:“微臣周兴,参见天后!”
“爱卿平身,何事求见?”
周兴缓缓站了起来:“回天后,近来我朝叛军四起,虽说全已镇压,但是恐怕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服气,所以微臣想给他们一个警戒。”
武则天缓缓起身,来了点兴趣:“哦?有何妙计?”
“此次叛军在天后的领导下全部铲除,不过李家还有很多的子嗣在潜逃,虽说难以形成大气,但还是有些让人锋芒背刺,所以微臣想恳请皇后一方面继续追查逃窜子嗣,一方面给他们警示,把所有抓回来的叛军子嗣全部养在京城为乞丐,生不得死不得。”
丝纱的另一边,一股略带微怒的声音传来:“大胆!好大的胆子!这不是在给我皇室抹黑!皇室岂能容你如此亵渎!”
周兴一身冷汗立马跪了下去:“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武则天声音很是清冷的道:“那你何出此言,分明是坏我皇室根基,不知人言可畏么!”
“微臣没有,微臣只是想把他们圈养起来,一般平民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可能相信他们的身份,这些事情也只有宫中少数人知道,既可以立威,再者若是归附于太皇太后,就重用,亦可以拉拢人心,现在正是立威的时刻!在太皇太后的盛威之下!没人再胆敢造反。”
武则天闭着眼轻轻的敲着床边,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周兴完全不敢抬头,自己今天还是太过于的鲁莽了,过于的急于表现,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圆回来。
气氛越来越诡异,周兴冷汗直直往下掉,乞讨着天后能说句话。
很久过后,武则天轻声的道:“也不失是一个法子,自从把持朝政之后,这些人总是在吾眼皮子底下跳来跳去,既然想跳,那就让他们跳个够,但是啊,周兴,我可有一点要说清楚,此事只能宫里知道,万一让平民百姓知道了,那你可是死罪。”
周兴悬着的心也算是掉了下来:“微臣定不会辜负众望!此事愿让犬子全权负责,微臣一家上下誓死拥护天后!”
“嗯,下去吧。”
“微臣告退。”
暗影处慢慢浮现一个人轻声的道:“殿下确定要这么做么?”
“不这么做,怎么让那些李家的人安分点,不然真的觉得我这个太皇太后是泥捏的么?”
“可。。这么做始终是有点太过了。而且登基在即。。”
武则天轻描淡写的道:“登基的事往后拖拖,现在要做的是平定叛乱,安抚文武百官,断了那些李家的根基,这样吾才安心。至于这件事,最后全让那个小官背锅就好,下去吧,吾要静静。”
“是!”
周兴出了了大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叹了口气,命算是保住了,但是自己若不好好的办好这件事,随时可能就被处死。
用自己全家性命来换取信任才勉强保命,周兴有些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了,现在自己以后想脱身告老还乡怕是不能了。
最终此事全权由周兴父子两负责,周军负责看管,周兴还是在宫里负责给武则天排忧解难。
李逸又被周军折磨了十几天,终于周军对李逸彻底失去了兴趣,便放了出去。
至此,李逸也彻底的成为了京城的一名乞丐。
双腿已经没有办法行走,李逸用手托着残缺的身体,慢慢的往前爬,在这雪地上拖出了一个长长的痕迹,双手早已浮肿腐烂,终于爬到了破庙的里面。
小庙里早已有很多人,而李逸最后也了解到,这群人里有很多都是李家子孙,也早就抛弃了李家的身份,不然很有可能随时被人卖掉去换钱。
李逸往里面挤了挤,没有人排斥,外面大雪纷飞,能多个人挤挤里面的人也能暖和些,而来得晚的人只能在外围。
即使是冬天,乞丐身上难闻地气味依旧钻进李逸的鼻子里,这种日子李逸已经快习惯了,很多次李逸都想着自杀,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能力复仇。
而每当这个念头出现,李逸就会头痛欲裂,直接丧失了行动能力,终于一次,李逸硬生生抗住了头痛,艰难的爬着想跳河自尽。
就在距离河边还有几米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几个人,直接把李逸打晕,扔回了破庙,李逸这些人的行动完全被人监视着。
跳河不成,李逸想着毒死自己,依旧被隐藏在暗处的人发现及时的制止了。
既然你们可以控制行动能力,但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本身吧,李逸最终想到饿死自己。
就这样李逸十几天不吃不喝,坐在树林下,却始终没有死亡。
李逸再蠢也算是明白了,自己死不掉,自己绝不可能自杀,李逸对着无尽的虚空大啸道:“啊!!上天!你就要这么玩我么!!!啊啊啊啊啊啊!!”
李逸不知道自己嚎叫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直到嗓子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天授元年(690年),武则天称帝,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称“神都”,建立武周。
武则天坐在大殿里正在批改奏折,近来实在有些乏累,靠在龙椅上,轻轻的揉捏着太阳穴。
自从登基大肆屠杀唐朝宗室,加上原京城为了立威,把唐朝宗室贬为乞丐,虽说时间不久,但消息还是慢慢的在民间和满朝文武之间慢慢传开。
遭到了宗室和文官的一些抵制,指责过于残暴。
武则天挥了挥手。
暗处出现了人影跪在武则天面前:“陛下有何要事。”
“去把来俊臣叫来。”
“是!”
很快来俊臣便跪在武则天面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今日只是闲聊。”
“微臣惶恐。”
“长安城李家乞丐,这事你可知。”
“微臣略有耳闻,具体却不知。”
武则天很是轻描淡写的道:“爱卿不用拘束,只是找你聊聊。你说朕是不是太过于残暴了。”
来俊臣瞬间冷汗直下:“皇上乃真命天子,母仪天下,何谈残暴一说。”
“那你说长安城这些事是谁做的?”
“定是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想坏皇上声誉做的,绝对与皇上无关。”
武则天轻声的道:“那爱卿觉得呢?”
来俊臣低着头飞快的思考着:“长安城刑部乃周兴之子所控,此时必然与周兴脱不开关系。”
武则天轻轻的扶着脸颊看着来俊臣道:“哦?是么?你可知道此人为我重用,深得我心啊!”
来俊臣咬了咬牙道:“定是此人!微臣愿调查此事。”
“那就交给你了,下去吧,朕有些累了。”
“微臣告退!”
择日来俊臣于是请周兴吃饭,来俊臣问:“囚犯如果硬是不认罪,该怎么办才好?”
周兴大笑说:“这太容易了,把犯人放到瓮里,四周燃起炭火。”
来俊臣派人找来一口大瓮,按照他出的主意用火围着烤,然后站起来说:“来某奉陛下圣旨审查于你,请君入瓮吧!”
周兴见大事不妙,磕头求饶,表示愿意招认。
来到殿前周兴跪倒在地,等待发落。
良久之后,武则天缓缓走来坐上龙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轻声道:“周兴你可知罪?”
周兴跪在大殿中死撑着道:“微臣不知。”
“有何不敢?通敌叛军,意图谋反。”
周兴更是磕着头不敢起身:“微臣一直忠心耿耿绝无此意啊!”
“长安城你虐杀宗室,甚至圈养!你又意图何在!”
周兴立马明白了,长安城的事情必须有人背锅,而这个人只能是自己这个刑部,且已有数千宗室之人死在自己手中,这些人早已把自己恨之入骨,若是自己背锅,即使他们知道这件事是皇上所为,但也算是给了这些宗室一个交代。
这个锅只能是自己来背,换个人不行!文武百官尚且都在,自己必须背!背下来自己一脉说不定还能残留下来,若不背,自己一脉绝对会被全部铲除。
周兴咬了咬牙:“此事皆是微臣一人所为!”
武则天震怒道:“周兴你好大的胆子啊!”
“微臣知错!”
武则天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照我朝法律,你乃死罪,念你对我大唐有功,年事已高,流放岭南吧。”
周兴本以自己必死,没想到居然放过自己一命。“谢主隆恩!”
“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回到后院挥了挥手:“流放的途中,派人杀了吧,做成仇家追杀。”
“是!”
夜晚降临,一群杀手围住了长安城边上的一间破庙。
不由分说开始屠杀里面的乞丐,而很多人看到这些杀手并没有选择逃走,很多人的脸上露出了终于解脱的神情,有些人脸上还挂着笑容,悻然赴死。
而只有少数本来就是乞丐的可怜人选择逃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得掉。
李逸看到这些杀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终于可以结束了么?
很快长安城中乞丐全部被屠杀,无论是不是皇家宗室,一个不留,也算是给皇家留下了颜面。
对于现在的李逸来说,死亡只是一瞬间,死亡已然变得不是那么可怕,因为李逸已经经历过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
酷刑,折磨,乞讨,侮辱。终于解脱了!
李逸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自己还有意识,自己不应该是死了么?为什么还有意识!
李逸缓缓的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自己还没死?待李逸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是半透明的,而且身体也不是李逸,是程逸。
程逸看着自己这个半透明的身体,呵呵一笑,自己还是死了,只不过为什么自己死后却是上一世的模样,难道这就是自己灵魂的样子?
程逸挥着半透明的手臂,看着满是血迹的破庙,尝试着是否能抓住什么,尝试了半天,无论什么东西程逸都触碰不到,从中间穿插过去。
无奈时间过去,程逸离开了破庙,慢慢的往前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念的么?应该没有吧,自己一家满门被杀,大哥一家死在自己面前。还有什么值得好留念的?为什么自己的灵魂还是在这个世界。
怎么想也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变成灵魂体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速度极快。简直是一日千里。
程逸很快便回到了李府门前,这也是自己生活过很多年的地方,看着熟悉的地方,程逸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犹豫了好久,程逸还是进去,却发现里面早已换人,很多的房间拆除了,装饰也完全换掉,看着这个院子,程逸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程逸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己匆忙逃走,却忘记了曾恒,不知道他们母子两现在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小树林里。
熟悉的小路,熟悉的树林,熟悉的小院子,一切的一切没有丝毫改变。
依稀还记得曾母那时真的把自己当做孩子,对自己也是无微不至的关心,程逸想着心里多少有些激动,这也算是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放不下或者留念的事物吧。
程逸有些激动的站在小院子里,一时间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曾恒母子,当然他们都已看不到自己。
曾母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推开了门,激动的喊道:“孩子是你回来么?”
程逸激动的看着曾母喊道:“是我是我!”
曾母望着雪白的地面,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本是激动的眼神,慢慢的熄了下去。
程逸激动的在曾母面前疯狂的摆动,大喊着:“是我,我回来了!曾恒呢!曾恒在哪??”
可曾母根本看不到程逸,狗搂着身子缓缓的关上了门,坐在桌前,眼泪渐渐滑落,口中喃喃的道:“刚刚娘亲感觉你回来了,孩子你在哪?现在还好么?娘想你了。。。。”
程逸看着曾母如此模样,整个灵魂都扭曲了一下,无比的痛苦。
曾母缓了缓心情,擦了擦眼泪,拿起了放在桌子上未完成的刺绣,接着刺了起来。
刺着绣努力的让自己笑了笑:“娘很好!身体也好多了,娘努努力!多挣点!好给你娶媳妇!娘等你回来!唉好几年也没有见到神医那孩子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留在咱家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拿,娘亲都在床下保管好着呢,娘亲多么希望再看到你们两个孩子开心的吃着娘亲亲手给你们做的饭的样子啊!”
想着想着曾母心头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此时的程逸心里更加的难受了,听曾母的意思曾恒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而自己留给他们的钱财,曾母至今一分未动!
那这几年曾母全是靠自己生活了下来!全是靠自己?!程逸看着床下面的箱子,几年未动,上面都有了一层灰,程逸心里极其的难受。
“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得钱财却一分没动啊!这么多银两您倒是用啊!求求您了!您用点吧!”
程逸竭尽全力的呐喊着,曾母仍然一个字也听不到。
程逸最终绝望的坐在了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曾母刺绣。
天渐渐黑了,曾母收好刺绣休息了,程逸也不知道该去哪,在屋子里转了转,发现自己之前住的房间,到现在还没有动,还是原来的模样,难道曾母不仅仅在等曾恒回来,还在等自己么?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程逸简直不敢相信,可左看右看却发现和自己走之前真的没有变化,曾母也在等自己这个孩子。
程逸明明没有泪水,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流了下来。
清晨曾母早早的便醒了,坐在门前一边刺着绣,一边望着远方,希望着自己的孩子回到家,便能看到自己。
程逸则坐在了曾母的旁边,曾母偶尔嘟囔几句,程逸就回上几句,虽然曾母听不到,但是程逸还是想陪着曾母说说话,解解闷。
除了家里实在没有吃的了,还有刺完绣需要卖,曾母才会去街上,其他时间都是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等待着两个孩子的归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本就身体不好的曾母,头发越发的斑白,身子也是慢慢的佝偻,可依旧是刺着绣,坐在院子里等待着。
程逸也是坐在一旁陪着。十几年过去了,程逸早已知道曾恒回不来了,自己?也是个魂魄罢了,曾母等不到两个孩子的归来。
程逸也是一缕孤魂,无处可去,只有在曾母身边,程逸才能感觉到一丝安心,一种被爱的感觉。
时间如梭,曾母已然老去,身体也不听使唤,已经卧床几日没有起来。
从医馆拿的药吃了根本没有多大的效果,身子也是越发的虚弱,曾母仍旧没有动床底下的银两,这些都是神医那孩子的,曾母不愿动。
程逸看着越发虚弱的曾母,心中焦急万分,却毫无办法。心中更是无法难言的痛苦。
几日后,曾母突然坐了起来,慢慢的走向了门口,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的地方,满眼笑意的看着远方:“孩子为娘来了。”
程逸无比痛苦的大喊道:“娘!娘!!”
而曾母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无神的看着虚空,程逸决定为曾母守孝,静静的坐在曾母面前,看着这个曾把自己当做孩子宠爱的母亲。
突然很多回忆涌入了脑海,小时候爸爸妈妈对自己的关爱,长大了爸爸妈妈为自己操心,自己却没对这个家做任何事情。
今生父母为了保护自己受尽折磨,却不曾说出任何关于自己的消息,只为了让自己好好的活下去,自己甚至都没有认真的叫过他们爹娘。
大哥一家的善良,糖葫芦铁蛋的可爱,一幕幕全部回荡在脑海里。
程逸看着虚空,无声的哭涕:“妈,我想你了!妈我想你了!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爸!妈!我好想你们!”
至此程逸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任何留念。
一股熟悉的感觉袭来,程逸回到了那个漆黑无比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