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茴领命去青要城东侧巡查，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
小茴是素卿手底下的亲信之一，是【山鬼】的新人。她原本就是个心思极密的，带着一行人将城东方圆十里以内翻了个遍，恨不能把土刨开看看地下有没有埋伏，只可惜城外除了树影婆娑，外头什么都没有。
就在小茴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她忽然在冥冥之中感到了一种异样的灵力波动。
小茴猛地回过头，可她背后只有茂密而幽深的丛林。
那灵力只出现了一瞬间，小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紧张过度感受错了。
其他姑娘见小茴有些异样，也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利器，紧盯着背后的丛林，不一会儿，林中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小茴寒毛倒竖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另一手放在背后正准备【通灵】，却听见前方传来了一个小女孩微弱的哭声。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慢吞吞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她八九岁左右的样子，浑身破破烂烂，露出来的脚丫子上都是被山石割破的伤口，瘦骨嶙峋，哭声都很微弱，看起来已经饿了许多时日了。
小女孩显然是被小茴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吓坏了，一屁股摔在地上，哭也不敢哭，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一个穿青衣的姑娘第一个放下了剑，长舒一口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流民。”
青要城地处偏远，西境边界战争不断，许多流民为了逃难都会往青要城这样偏远的角落里去钻。
小茴她们这些【山鬼】的新人，也都是素卿在流民堆里捡出来的。
青衣姑娘收了剑，两三步走到小女孩面前，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回头对小茴道：“这孩子五官很端正，带回去打磨打磨，首领一定喜欢。”
小茴站在远处，在确认了许多遍这个小女孩就是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之后，才对青衣姑娘点了点头。
青衣姑娘把小女孩从地上抱起来拍拍她的脸：“小东西，你是哪里来的流民？你家里人呢？”
小女孩瑟瑟发抖地看着她：“从东边的一个村落里……我爹被李氏的人杀了…我娘原本是跟我一起逃的，可是在来这里的半路上，她扔下我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小女孩说着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青衣女子心里一软，伸手去帮她擦去眼泪。其他姑娘看着她想到自己的身世，也不无动容。
小茴心里也很难过，但有军令在身不可耽误，便低声对姑娘们吩咐道：“带上她早些回去复命吧。”
青衣女子点点头，把小女孩抱起来，把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她看小女孩裹着头发的头巾上脏了一块，想也不想便伸手一拍，谁想到就这样拍落了那块脏兮兮的头巾。
雪白的长发从小女孩的头巾里瀑布一般流泻而下，还没等青衣女子回过神，小女孩已经干脆无比地掐断了她的咽喉。
“可怜虫也不是谁都能演的。”【白羽】推开青衣女子的尸体无奈地想道。
匍匐在黑夜中的阴冥阁将士迅如闪电地一跃而出，割破了剩下几个人的咽喉。
小茴在第一时间拼了命地往城里跑，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结印，却在结印的最后一刻被人拦住了去路。
【白羽】在冰冷的月光之下，缓缓扇动着雪白的翅膀，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小姐姐，你打算去哪里呀？你不是说要带我一起回城里么？”
小茴心里地恐惧早就决堤了，她拼了命地想要结印通灵，可是【白羽】却凭空定住了她的动作，小茴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动弹。
【白羽】挥舞着翅膀慢慢地飞过来，轻轻牵住小茴白皙的手指。
她用小女孩特有的稚嫩声音，柔声道：“小姐姐，你不带我回去也可以，你告诉我你们首领在哪个地方巡视，我就送你一个速死，你说好不好？”
小茴咬紧牙关：“我死也不会说……啊啊啊啊！”
只一瞬间，【白羽】已经如折下花枝一般，轻轻折下了她的右手。
小茴手腕的血窟窿里，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有几滴血溅到了【白羽】的脸上，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在血光之下显得尤为可怖。
她抬头歪着脑袋对小茴道：“你到底说不说？”
小茴忍着剧痛：“我不……”
没有等她说完，【白羽】已经一刀切断了她的腰。小茴挣也不挣一下便没了声音。
【白羽】看着她惊恐万状的死态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哎，真是太可惜了。”
王驰这才从暗影之中走出来，无奈道：“我就说你打听不出消息吧？”
听到王驰的军阵负责截杀在青要城外巡视的队伍的时候，白羽就自告奋勇地想要打头阵。
从前跟在慕清魄身边，白羽自觉被保护地太好。
慕清魄虽说杀伐决断，但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白羽大多数时间都只是辅助他，慕清魄灵力浩大，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不需要白羽太多帮衬就能解决。
从前住在远山猎场的时候有北境凶兽陪着玩，白羽的日子过的倒还洒脱，可到了暮雪千山，白羽不得不过着每天都拘谨无比的生活不说，绝大多数时间竟然被当成坐骑用。
特别是李潮歌在暮雪千山那会儿，白羽一天不是被慕清魄用来驼李潮歌，就是被用来驼李潮歌的那只蠢狐狸。
那段日子所受的委屈，白羽拽着旁人的手就能说上个三天三夜。
神兽和神器生性嗜血，这回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白羽自然要玩个痛快。
白羽看王驰走过来，用沾着血的手高兴地拉住他的衣襟，满眼期待地注视着他：“【金虎】，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要杀谁？”
王驰看着她纯净的眼睛打了个寒战，心道：要是真的放开了让她杀，青要城那十多万人大概都不够她下饭的……
……
素卿带队巡查至城外方圆十里，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心里记挂着白芷，又忧心城外的事，身边人手偏又不够，整个人焦躁不堪。
巡查队伍里的一个姑娘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素卿怒火中烧，几巴掌过去把人打地昏在地上。
几个姑娘连忙过来劝阻，纷纷下跪道：“首领息怒。”
素卿怒火冲天，一脚踢开已经被她打晕过去的姑娘：“都给我眼睛睁大了！再敢在巡视期间昏昏欲睡，仔细你们的皮！”
素卿怒发冲冠的当口，毫无征兆的，一剑寒光割破夜空，直刺她后心。
素卿当即拔剑反手挡住，但那出剑的人力道太大，素卿挡了一下却连退七步。
素卿定了定神，月光之下，她清晰地看见了黑衣人剑鞘上叫人胆寒的铭文。
“‘凌霜’剑！”素卿脸色煞白，“你是【红霜】将军！你们是阴冥阁的人！”
宋雪庵不发一言，又跨一步，一招仆步横扫，剑气凌厉。素卿勉强抵挡了两下便很快就处于下风。
旁边其他的【山鬼】很快蜂拥而上，素卿连忙收式，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奔去。
宋雪庵一边对付着姑娘们的花拳绣腿，一边冷冷看着素卿逃离，直到确认她彻底逃出去了，这才认真运了气，一招云剑平斩，直接抹了其中三个姑娘的脖子。
等看到自家将军认真出招了，后头的阴冥阁将士才从树影里闪了出来，不消片刻便杀了个干净。
宋雪庵有点不安地抓住一个手下：“我方才装地怎样？会不会太刻意了些？”
“不会不会，”手下摆摆手，“您没瞧见，那贼妇看见您的剑铭胆都吓破了，这会儿消息一定已经顺利传到青要城了，只不过……”
宋雪庵紧张地看着手下：“只不过什么？”
手下挠挠头：“只不过，一个妇人竟然从您剑下活着逃出去了，可能会有损【红霜】将军的威名……”
“这不碍事，”宋雪庵摆摆手，“不要让夫人知道就成了。”
手下：“……”
与此同时，青要城内，白芷的宅邸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青要城被阴冥阁的人包围了！？素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芷的双手死死抓着檀木桌上的【通灵】阵法，恨不能抠出一个洞来。
“千真万确，”素卿的声音颤抖着从阵法中传来，“我方才清清楚楚看见了’凌霜’剑的剑铭。真的是【红霜】将军！从现下的情形判断，他们这次至少带了二十万人，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的。方才我通灵另外两个方向巡查的手下，东边，西边，南边都已经被围住了，现下只剩北边能走，虽有群山阻隔，但凭您的本事，定能逃出生天。”
白芷抓着通灵阵的手一下松开了，她恍惚道：“素卿，你什么意思？”
素卿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将军，青要城虽说是我们多年驻扎的营地，可如今也不过十万人而已，且这十万人里也多是新人。我知道您重情义，但您要知道，还有四十多万的【山鬼】老将在外听凭您的差遣，让阴冥阁的人得意几天又何妨？”
一旁的沈凉溪已经整装待发，蹙眉催促道：“白芷？”
素卿的声音越发轻柔：“将军，王丞在叫你了。”
白芷侧过头深深地看了沈凉溪一眼。
沉默了半晌之后，她忽然咬牙切齿道：“我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杀光阴冥阁那些畜生！”
沈凉溪听罢不悦地“啧”了一声，然后在护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之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素卿在那头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颤抖着长叹一声：“将军啊……”
白芷缓缓起身，从墙上取下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刀，上有铭文“坠星”二字。
她缓缓抚摸着坠星刀的刀身，轻声道：“无论新人旧人，都是我们【山鬼】的人。姐妹们已经许久没能酣战一回了，我哪里有不奉陪到底的道理？”
“这世上只有别人听到【山鬼】的名号闻风丧胆，我们何曾怕过别人？素卿，你即刻回营整备，”白芷的眼中透着杀戮的凶光，“今夜我要带着姐妹们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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