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历的拐杖是玄铁制成,正是他最常用的兵器。拐杖底部尖锐入刀刃,这一下全力扎下去,拐杖直接穿破陈将军的小腿扎进土里。
“啊啊啊!!!”陈将军一声惨叫,匍匐在地,连声求道,“王丞饶命,王丞饶命!”
“不敌?那你要什么时候才敌呀?”
潇历用一种古怪又阴森的声音幽幽道:“如今李氏的刀就架在你我的脖子上呢,再没两天就要砍下来了!听陈将军的口气,是要留着本事去黄泉之下给阎王爷显摆么?!”
那将军忍着剧痛,哀求道:“…请王丞饶命!”
另外跪着的那十几个将军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各个将头死死磕在地上,气都不敢喘一下。
然而潇历并没有要将拐杖拿起来的意思,继续悠悠然问道:“陈将军,能不能麻烦你告诉老夫,这【汾洲】是个什么地方啊?”
陈将军满头大汗向下滴着,冰冷的盔甲里头已经出了两三身的冷汗。他颤抖着答道:“是…是西境重镇。”
“哦,原来陈将军知道啊,”潇历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陈将军是不是觉得,汾洲后头隔着天险,即使高阳李氏拿下了汾洲,往流洲去毕竟还隔着几百里路,所以拱手让人也不怎么要紧啊?”
陈将军咬咬牙,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大声道:“臣下…臣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次李氏和燕氏联合出战,我们本来人数上便占了劣势,若是暂且放下汾洲,向西退到天险之后,以退为进从长计议,也许……”
然而陈将军话还没说完,潇历便冷冷地退到一旁,两个士兵得了令,就不由分说地将陈将军往外拖。
陈将军再忍不住心中的那口气,一边挣扎一边吼道:“王丞!王丞!你不可这样一意孤行呐!西境几十万将士的性命之在你一念之间!王丞!三思而后行啊王丞……”
在陈将军被拖出去不久以后,营地外立刻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听地帐中跪在地上的将士们毛骨悚然。
潇历森森然地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道:“动摇军心者,凌迟处死,这一条各位将军可还记得?”
将士们哪里还敢违抗,连声道:“臣下不敢忘。”
潇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扬声道:“看来除了陈将军之外,我营中已无鼠辈,我军胜券在握。”
就在这时,外面的士兵刚好来报。
潇历朝他冷冷一瞥:“什么事?”
士兵不敢看他,低着头说道:“营外有几位贵人求见。”
“来者何人?”
“不知,只是……”
潇历不耐烦地看着他:“只是什么?”
士兵怯道:“只是那身着红衣的公子,额上有落花额裂,也许……”
还没等士兵说完,潇历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将军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却听潇历忽然大声喝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士兵见状,连忙道:“小的这就去将两位贵人请过来。”
潇历笑罢,阴冷地往向帐外河对岸的李氏军营,冷冷道:“诸位放心,此次汾洲之战,我兰陵潇氏势在必得。”
……
李潮歌带着慕清魄和琉璃前脚刚进了潇氏的营帐,就见西境王丞潇历虚弱地坐在主座之上,旁边的侍卫正一勺一勺舀着汤药喂进他嘴里。
李潮歌和慕清魄在心中异口同声地暗骂:老狐狸!
潇历见他们进来,抬了抬眼皮,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从主座上颤颤巍巍地走下来,气若游丝地说道:“老朽不知是两位皇子前来,有失远迎,还请二位殿下恕罪。”
“潇老免礼了。”李潮歌一边热情洋溢地迎了上去,一边向慕清魄使了个眼色。既然潇历想要演这场苦肉计,那他们也只能奉陪到底。
慕清魄对李潮歌点点头,简单对潇历问候过之后便不再说话,目光落到了一旁桌上的战况图上。
李潮歌上前将潇历扶起来,彬彬有礼道:“如今是非常时期,突然来营中打扰原本就是我们失礼,还请潇老见谅。潇老最近身子不好么?”
潇历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哎,汾洲之战,已经耗时三月,老朽精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日日殚精竭虑,旧病复发而已,劳殿下挂心了。”
“哦,原来如此啊,”李潮歌十分同情地点点头,“还请潇老保重身体,您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潇姐姐会伤心的。”
“老朽保不保重身体都是次要的,军中战事吃紧,还有什么比军情更重要?”潇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说起来,老朽还没问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呢。”
“没什么要事,”李潮歌一手架在慕清魄肩上轻松地说道,“我与慕少主多年不见,前几日碰巧遇到,一别经年,有许多话要聊。这不,听说北边有个叫【青要城】的地方美酒十分有名,我与慕少主打算去那里开怀畅饮一番,增进增进感情。我说地对吧,清魄?”
慕清魄原本注意力集中在战况图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谁知李潮歌在末尾这么亲昵地叫了他的名字。
慕清魄心里像是炸开了锅一样狂跳起来,当即回过头,然而毫不知情的始作俑者竟火上浇油地抛给他一个媚眼。
慕清魄气地火冒三丈,然而戏还得演下去,只好仓促地跟潇历点点头,气冲冲地把精神又集中到战况图上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潇历讽刺地笑了笑,“两位殿下可真是潇洒自在。”
李潮歌才不会在意潇历的冷嘲热讽,照例回了他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所以呢,我们希望潇老能够行个方便借个道,我和慕少主一定不会忘了潇老,回头到了【青要城】,一定给您捎两坛好酒回来。”
潇历听罢冷冷一笑,已经没有继续演下去的意思。
只见他他举起手来轻轻击了两下掌,早已布置在外的军队立即将营帐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起来。
几乎是一瞬间,潇历就从那个气短的老头变成了狠戾的将军,对着李潮歌阴鸷地笑道:“稚樱皇子真是好雅兴啊,难道我兰陵潇氏的军营,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跟在李潮歌身后的琉璃怒气冲冲地看着潇历,爪子都伸出来了,却被李潮歌微笑着按下了:“我们既然有求于潇老,当然也不会让潇老白辛苦一场了。”
“哦?”潇历浑浊的双眼森森然地眯起来,“殿下的意思是……”
“若不是有备而来,我们怎么敢来见潇老呢?”李潮歌春风化雨地笑着,一双眼睛人畜无害地看着潇历,“就看潇老要不要收下我们的’买路财’了。”
兰陵潇氏到底是安逸隐遁的一族,这会儿潇历遣散了众将领,竟然在营帐里头燃起了香来。
李潮歌抱着兽化的琉璃,和慕清魄一起在客座上坐着,每个人的身旁还放着一杯精心烹制的茶。
茶香与薰香融在一起,香飘四溢,沁人心脾。
一向不喜欢熏香的慕清魄皱着眉掩了掩口鼻,这屋里的味道他闻着实在太过甜腻了。不过李潮歌就颇为适应,他从前在瀛洲过的就是“兰蕙薰肴,椒桂沁酒”的日子,此刻已经舒舒服服地一碗香茶下肚,懒懒散散地坐在客座上,似乎对西境王丞的招待相当满意。
潇历坐在主座上喝茶,仆从们均已退下。
潇历其实心中心急如焚,看着李潮歌这幅安闲自在的样子更是火大。他脑中想着北边燕氏的三千游骑兵,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到北边,与那群不知何时就要蹿出来乱他阵脚的燕氏泼猴拼个你死我活。
可是眼下受着燕氏与李氏两面夹击,李潮歌的突然到来无疑是雪中送炭,送了潇历一份不得不收的大礼。
潇历装作低下头悠哉喝茶的样子,暗中却用精明的目光打探着坐下的“礼品们”——虽然潇历一直对李潮歌这只绣花枕头的能耐很是怀疑,但是不管这李潮歌到底有没有本事,光他身边的慕清魄就是一支不败的战力,若是李潮歌怀中的那只神兽雪狐也能为自己所用,那别说是两面夹击了,就算高阳李氏此时将他们四面包抄,想杀出一条血路也不是问题。
潇历心中小算盘打正打地“砰砰”响的时候,吃饱喝足的李潮歌忽然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他歪了歪脖子好像是活动筋骨的样子,然后一步步走到营帐中央放置战况图的桌边,作出一副深思的样子,慢悠悠地沿桌走了一圈,然后忽然抬头看着潇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潇历被他这没由来的一躬鞠地浑身不自在,开口道:“殿下这是何意?”
李潮歌满眼敬佩地看着潇历:“我只是钦佩潇老,如今被燕李大军合围于汾洲河北侧,眼看汾洲河汛期将末,水位一天低于一天,高阳李氏的铁骑随时有可能跨过汾洲河兵临城下,潇老却还有闲情逸致与晚辈在这里焚香吃茶,这样稳如泰山的气度真是世间罕见。潇老这般沉得住气,一定是已经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妙计策了吧?”
潇历听罢差点没气地背过气去。
李潮歌这是明知道他如今战况紧急,拐着弯子骂他不务正业呢。潇历活了大半辈子便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今天竟然被这么个黄毛小儿欺辱,若不是看在旁边坐着的慕清魄的脸面上不能当场发作,潇历当即就要翻脸了。
不过潇历到底是戎马一生,知道顾大局,战事为重,于是全力压住了火气,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我毕竟老了,不中用了,如今来了营地,也不过是给年轻人们壮个胆,定个心。谁料李贼如此狡诈,年轻人们没经验,一时落入了他们的圈套。现在营中人心惶惶,就怕李贼趁机攻进来呢,小老儿招待二位殿下,不就是为了请二位多提点提点这些年轻人么?”
“不敢当不敢当,潇老戎马一生,潮歌怎么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呢?”
李潮歌对着潇历欠了欠身,对着怀里的琉璃笑了笑,又抬头道:“眼下潇氏被燕李两姓大军南北夹击,西侧又受阻于灵山天仙险,如果晚辈没有猜错的话,潇氏的粮草多半是从东部的汾河下游地带运送过来的吧……”
听到这里,潇历的脸色早已经气地青紫。
“呀!”李潮歌忽然故作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潇历,“莫不是连东侧这条唯一的补给线路也已经被李氏切断了?”
潇历看着李潮歌那副做派真恨不得掀桌走人。
李潮歌的猜测正中了潇历心中的痛处。
就在前日,潇氏与李氏在汾河下游东部的【虞洲】一带大战三天三夜,最终高阳李氏顺利占领了【虞洲】全境,潇氏落败,现在兵营里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兰陵潇氏真真是到了强弩之末。
慕清魄即刻低声道:“看来这幅战况图上的战况并不属实啊,王丞阁下。”
李潮歌轻轻叹了口气:“潇老,都到了这般田地你还顾及什么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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