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宝一行人刚刚进了家宅,来福便急匆匆斥走了旁人,只留下四个抬轿子的,一路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将轿子抬到了张元宝卧房外头。
张元宝一路跟在轿子后头,心中饥渴难耐,等那轿子一落地,便忍无可忍地把轿帘子拉开。里头的美人闭着眼,似乎是在熟睡的样子。
张元宝擦擦哈喇汁,试探地唤了一声:“梅……梅仙子?”
然而里头的美人却睡地泰然自若,一点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来福贼眉鼠眼地凑过来,“嘿嘿”地坏笑:“看来方才这药是起作用了。”
“嘘嘘嘘!小声点!别把人叫醒了!”张元宝焦急万分,“赶紧的,把人给我背进屋里去!”
来福赶紧点点头,凑过去将那美人背到身上,然而一背到身上,来福就架不住了,又把她放回了轿子里。
张元宝气地往来福屁股上一踹:“让你背上,你没听见吗!”
来福委屈地摸着屁股:“少爷,不是我不想背,是梅仙子实在太沉了,我背不起……”
“你放屁!这么娇弱一个美人儿,一看就轻地跟羽毛似的,这都背不起来?你白吃我们张家那么多米了吧!”张元宝将来福往旁边一推,“你背不动,本少爷亲自来!”
然而张元宝刚刚把这小美人架到身上就腿软了,这美人还当真是十分“有分量”!最终,张元宝还是和来福主仆二人一同将那美人架回了床上。
来福刚想喘口气,却被张少爷一把推出了门外,等张少爷转过头来,准备摩拳擦掌“大展身手”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在床上躺地好好的美人儿忽然不见了!
张元宝刚要喊来福,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死死捂住了口鼻,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李潮歌三下五除二就将张元宝堵住嘴,五花大绑地捆在了柱子上。
“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还想做采花贼?真是笑话。”
李潮歌朝着张元宝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麻利地将女装脱下来,一把抹去脸上的胭脂,朝着身后唤道:“琉璃!?”
就在他唤那名字的同时,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银发少年。那少年身材高大魁梧,生着一双金色的瞳孔,貌若天人,只是一副表情却是呆呆的,与他的容貌极不相称。
那白发少年跳下来的时候四肢着地,就像是野兽一样,蹲在李潮歌面前,一脸痴痴地看着他。
李潮歌伸出手来,揉揉那少年的头发:“琉璃,站起来,好不容易能化为人形了,你得学着站起来走。”
琉璃点点头,缓缓地站了起来,试着走了几步,那姿势尤为古怪,还有些踉踉跄跄,像是第一天学走路似的。
“你不必心急,慢慢学着便好,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李潮歌吹灭了烛灯,屋子里一片漆黑,琉璃一双金色的兽眼雪亮雪亮。
“跟我来。”李潮歌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屋后的窗户,踏着窗沿,悄然无声地钻了出去。
张氏不愧是西境首富,家宅占地千亩,李潮歌和琉璃一路飞檐走壁,许久才抵达了位于张宅最深处的府库。
琉璃抬抬手便打晕了看守府库的家奴,刚要上嘴,就听李潮歌在后头警告:“不能咬。”
琉璃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家奴,跟着李潮歌走进了府库里头。
“我方才在高处看过,这个府库呈’回’字迷宫状,你千万紧跟着我,否则跟丢了便不好找了。”李潮歌对琉璃嘱咐了一句,便带头进了府库里头,轻轻捏了个决,点燃了一根蜡烛。借着微弱的光茫,两人在府库中翻箱倒柜地寻找起来。
自从三年离开暮雪千山开始,李潮歌便一直在西境蛰伏着,一边完善新术,一边四处打探昭明皇子的消息。然而对方既然有能力将昭明皇子藏起来,又怎么会轻易让李潮歌找到。
整整三年,李潮歌竟没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可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李潮歌就要陷入绝境的时候,忽然得到消息,听说了张氏得了高人指点,几次三番预知战况,预先囤积兵器粮草,一跃成为西境首富。
从表面上看,张氏的一夜暴富与昭明皇子失踪的事情并无关联,李潮歌也是抱着一线希望,开始暗中调查指点张氏的这位“高人”,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李潮歌怎么查,都没有找到任何与张氏接洽的可疑人。
没有疑点,便是最大的疑点。李潮歌确信张氏暴富这件事里头一定有猫腻,于是才趁着张元宝这败家子犯浑,混进张家府里来查个究竟。
李潮歌带着琉璃在府库里找了一大圈,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正当李潮歌以为这次又要空手而归的时候,琉璃却忽然站了起来,呆愣愣地指了指府库后头的墙壁。
李潮歌轻轻翻过墙去,起身一看,没想到张府外头连着的竟是一处无边无际的天然湖泊!
此时此刻,码头上正有一些人在往船上一箱一箱运送着什么。在前头颐指气使的那个胖墩儿,正是张家老爷。
李潮歌伸出手来,向着那尚在码头的箱子轻轻一勾,那箱子便被打开了个缺口,从里头滚落出几只装酒用的葫芦瓶。
还没等李潮歌开口,琉璃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叼回一只瓶子。
那瓶子极轻,拿在手里随意晃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是空的一样。
李潮歌与琉璃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子。
只是轻轻闻了一下,李潮歌便即刻捂住口鼻,一把将那葫芦远远扔开。
那葫芦里头装的竟然是快活林的瘴气!
李潮歌附在草丛间,只见那湖泊上停着三条船,每条船上都装着几十箱灌满瘴气的葫芦瓶。
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些瘴气做什么?
李潮歌看着那三条被装地满满地船,心中的疑问堆积成山。
“阿嚏!”
就在这个时候,琉璃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张老爷那边运货的人立刻就警觉起来:“谁!”
打完喷嚏的琉璃朝着李潮歌投去了羞涩的一笑。
李潮歌无奈地扫了琉璃一眼,起身站了起来,拍拍腿上的尘土。
张老爷一看到暗处有人,紧张地满脸横肉都抖了起来,大声对手下人呵斥道:“还不快把他们给我灭了!”
那些仆从听了张老爷的命令,立马各个抄起了家伙就朝着李潮歌和琉璃杀了过来。
张老爷的手下均是些只会蛮力没有灵力的凡人,李潮歌根本不屑于他们过招,轻轻结印,便有一根白色软冰朝着张老爷飞速伸过去,还没等那些仆从反应过来,张老爷已经被那软冰捆住,拎到了李潮歌跟前。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张老爷吓地面色铁青。
李潮歌拍了拍身旁的货物:“我要做什么?张老爷怎么不先讲讲,这大半夜的运货上船,做的是什么样的好买卖呢?”
那张老爷虽心中害怕,却还在狡辩:“我们张家做正经营生,关你什么事!?”
“正经营生?”李潮歌冷冷一笑,从地上捡起一只葫芦瓶,“你且告诉我,倒卖快活林的瘴气,是什么正经营生?”
张老爷惊恐万状地看着李潮歌,他根本没想到李潮歌竟那么快就知道那货物的真面目了,然而张老爷还要做最后的抵抗,死死抿着嘴不说话。
李潮歌见他顽抗,便换了个口气,举起手里的葫芦瓶,不急不缓地拧着上头的瓶盖子:“张老爷,这快活林瘴气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只要轻轻吸上一口便会狂笑致死,你说,若是你将这一整瓶瘴气都吸下去,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张老爷一听这话,脸色煞白。
李潮歌将那葫芦瓶的瓶口放到张老爷嘴边,刚要打开盖子,就听张老爷一声惨叫。
“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张老爷吓地魂飞魄散,哆嗦着扭头,使劲往旁边躲。
李潮歌一双玉手缓缓抚摸着那葫芦瓶的瓶身,声音冰冷地质问道:“是什么人叫你倒卖快活林的瘴气给他?”
“我…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真的!贵人!”张老爷哭丧着脸道,“我不过就是帮他将瘴气装起来运到船上,其余的我真的一无所知啊!”
“这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从七年前开始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张老爷哭天抢地地说道:“七年前的一天,我忽然收到了一封无名的信,让我替他们运送瘴气,我原本也没有当回事,可是隔天,家中竟然就有三个家仆死在了宅中。我是真的束手无策,才只好照办呐!”
李潮歌目光一紧。昭明皇子失踪,正是七年前的事。
“既然你是送货的,那对方接洽的人是谁?”
“我真的从未见过那接洽人,那边的的人,总是叫我们将东西运上船去,由两三个人将船送去湖心,再服下药物昏睡过去。等到我们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那些货物就被搬运一空了。”
“你为他们做这些事情,对方又给了你什么好处?”
张老爷听到这里,表情一僵,但看到李潮歌手里的葫芦瓶子,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他们…他们运走货物以后,会时不时留下一些讯息。”
“什么讯息?”
“一些…战况讯息……”
原来张氏暴富的缘由就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些精准的战况讯息,才使得张氏一次又一次捷足先登,每每爆发战争便会大赚特赚。
然而,既然这是生意,便必定存在着“等价交换”。
在张府与这个幕后高人的整个交易过程之中,令李潮歌最不明白的地方,便是那幕后人,竟然愿意用一个价值连城的战争预判,去交换几船看上去毫无价值的快活林瘴气。
所以,在那位无名的“高人”眼中,那几船看似无用的瘴气的价值,与一个准确的战况预判的价值是相等的。
而这些战况预判,次次都会替张氏赚得盆满钵盈。
既然愿意下这么大手笔,那么这些瘴气毫无疑问是有用的,问题是,那幕后人究竟将这些瘴气用于何处呢?
而且能给出如此正确的预判,说明对方要么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要么就是势力强大无比,强大到能够左右战争的走向。
李潮歌看着那几船瘴气,只觉得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没有五官的脸孔,那脸孔之下分明暗藏阴谋,然而李潮歌却对它一无所知。
李潮歌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收回了张老爷身上的软冰:“今日你这几船货物我替你送,张老爷只消回房就寝即可。”
张老爷愁眉苦脸:“这……”
琉璃一见张老爷不听话,立刻一脸杀气地张开嘴来,露出里头寒光逼人的獠牙。
“我回去,我这就回去!”张老爷哪里还敢在这里久留,立刻带着家仆连滚带爬地跑了。
李潮歌伸手结印,默念几句,身后立刻唤出了七个木头人。
那七个木头人即可领会了李潮歌的意图,朝着船上走去。
“琉璃,登船,”李潮歌冷笑,“去见识见识这幕后人的手腕。
李潮歌让木头人们将货船停至湖泊中央之后,便让木头人们都在船舱中躺下,自己与琉璃则悄悄埋伏在两只空木箱之内,暗自等待着对方的来临。
。牛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