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储君事关国本,不能轻言废立,皇帝在大朝会上说出废太子之言,各路人马反应不一,魑魅魍魉尽出。
太子被禁足东宫,东宫的属官皆被调离,太子詹事等人更是被下了诏狱。
太子秦峥私下里做了什么,有些人隐约知道些什么,但更多人不知道,只知道太子这几年行事越来越荒诞了,也因此,朝中对是否废太子争论不休。
吴王、楚王一脉的人简直快高兴疯了,这么多年、废了这么多功夫,总算是要把太子拉下马了,如今更是要卯足了劲儿把太子彻底拉下来。
皇帝将此事抛出,就任由朝臣们争论。
有心思敏锐之人发觉,皇帝的几个心腹大臣对废太子之议保持缄默,不由得心中一凛。
前朝一片闹腾,后宫也并不安宁。
张皇后得知皇帝欲废太子,整个人都疯了,让荣恩侯赶紧去信益州,把吴王秦峻叫回来。
昭云殿的儿子早就回了京,别以为她不知道,已经在积极行走,崔家也上下打点。
哼!要她说,老四就是痴心妄想,非嫡非长,还想做太子,做梦!
不行,必须让峻儿早些回来,不能让朝臣们都被老四和崔家收买了。
崔家的确全家都在为废太子和楚王上下奔走,反倒是宫里的崔贵妃毫无动静,不仅没有动静,还劝儿子和崔家低调一些。
“太子废立皆出圣心,陛下的心思不是我等为臣者该随意揣测的,一切自有圣断,咱们等着诏书就好。”
可崔贵妃一番话,她儿子和母家都不爱听,直言坤德殿和荣恩侯四处拉拢朝臣,楚王本就不是嫡子,咱们还落于下风的话,那岂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崔贵妃说不动儿子和兄长,无奈之余只能闭嘴。
反倒是皇帝之后接连半月多都宿在昭云殿,摆出一副独宠崔贵妃的姿态,让一些投机的朝臣们觉得看到了某种信号。
身在益州的秦峻接到信,皱了眉,独自思考了一日夜下定决心,让送信的人快马加鞭回去告诉张皇后和荣恩侯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联系朝臣,他会跟着押送秦鸿的队伍一道回去,在他回去之前他们什么都不要做。
秦峻表情严肃,“什么都不要做”这话都重复了不下五遍,可见他的态度坚决,送信之人不敢耽搁,赶忙打道回京。
在扬州的秦崧亦得知了要废太子的消息,把曹双传来的信烧掉,吩咐送信的探子:“告诉曹双,把探子都召回来,约束属官门客,闭门谢客,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违者军法处置。”
探子应喏,旋身消失在夜色中。
秦崧就假装自己不知道废太子之事,朝廷不下诏召扬州大都督回京,他就安心在扬州呆着。
叩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然后一个略有一些些沙哑的声音在外头笑:“今晚月色真美,美人不出来与林某一同赏月吗?”
秦崧也笑了,起身去把房门打开,对外头的林某人说:“下着雨,哪儿来的月色。”旋即握住林某人的手,发觉凉得很,略带责备地说:“下雨又冷,你怎么过来了,有事找我让个仆从来说一声,我过去就行。”
“林某想要一探美人香闺,那肯定得亲自过来,就不知美人让不让探。”林某人嘴里说着“让不让”,人就已经很自动自觉的进去了,跟个登徒子没什么两样。
秦崧把她让在圈椅上坐好,叫仆役去烧个手炉来。
“哪里就需要用手炉了。”林某人将登徒子气质发挥到极致,勾住美人的修长手指,“林某瞧着美人的手比手炉好用多了。”
秦崧无奈道:“别闹,我会忍不住的。”话是这样说,被勾着手指的手却反手握住了掌中柔荑。
林某人一怔,旋即想到前几日抱着美人时感受到的灼热与坚硬,顿时脸红了。
她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披着狼皮的羊。
灯下佳人,粉面含羞,自是美不胜收。
秦崧宛如被蛊惑了一般,俯身低头凑近了,灼热的气息喷洒,低声征求同意:“阿福,我想亲你,可以吗?”
林福没说话,被握着的那只手微微一用力,把秦崧拉下来一些,秦崧猛地吻住心上人,长驱直入。
烛火投射出亲密的身影,门外把烧好的手炉拿来的仆役纠结着要不要敲门。
许久,秦崧是真快忍不住了,强逼自己松了手,粗喘着,看着林福,喑哑道:“我离开一会儿。”
林福也喘得厉害,双唇都有些肿了,脑子晕晕乎乎,根本没听清秦崧说了什么,就看他飞快往净房走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红之余又觉得好笑,然后她就笑出来了,声音比之前更沙哑。
她在别院大战时,为了鼓舞士气凝聚人心,一直不断吼着号子,把嗓子吼伤了。养了好一阵了,但诸事繁杂,她又不能完全不说话养嗓子,最终就只能养成这样,声音再不复以前的清脆。
林福一手撑着下巴嘿嘿暗笑一手拨弄终于送来的手炉,等着秦崧。
好一会儿,秦崧回来,她终于说起了冒着夜雨过来的正事:“我接到消息,陛下在大朝会上言明欲废太子,还让左右卫把东宫看守起来,属官调离的调离、下狱的下狱,看来陛下是废定了太子了。”
秦崧点头:“我也收到了消息。”
林福凑过去问:“你要回京吗?”
秦崧摇头:“不回。”
“我也不希望你你回。”林福说:“在陛下下诏召你回京之前,你都不要回。”
秦崧握住林福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
此时回京很有可能会被拉入废太子的泥沼,皇帝是要废太子,但并没有说再立太子,皇帝杀伐果决,废太子这等动摇国本的大事他既然说出必定是做好了决定,旁人左右不了这个决定的,与其往前凑指不定会惹得皇帝忌讳,不如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林福笑,她知道秦崧并非莽撞之人,只是关心则乱。
“废太子的诱惑太大了,恐怕有心的皇子没人能忍住不动作。”秦崧说道。
“就算皇子自己不想动,依附于他的那些人恐怕也不会忍得住不动。”林福说:“我听说荣恩侯与崔氏已经在积极奔走了。”
秦崧微微摇头:“父皇最忌讳外戚坐大,否则也不会在贞顺皇后薨逝后,立了张母后为后。”
“所以呢,你现在就乖乖在扬州呆着,过些日子天气好转了,这边事情告一段落,咱们去观音山玩耍,就咱们俩。观音山南麓有温泉行宫,你带我去瞧瞧行宫什么模样呀。”林福笑眯眯去勾秦崧的手指。
秦崧回勾,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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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为废太子之事一团混乱,扬州这边叛乱的后续倒是理得清楚明了。
罪大恶极者如须永寿之流就地斩首,其他犯事官吏按照所犯之罪大小判罚绞刑、流刑、徒刑、杖刑等,家财抄没,其家人若牵涉案中,男丁流放、女眷罚入教坊,罪重者贬为奴籍。
光犯事官吏推鞠的案卷摞起来就能有一人高,还不包括涉案的豪商们。
等官吏们判罚过后,就轮到豪商了。
其他先不说,家产是要全部抄没的。
林福发关文到扬州大都督府,请大都督派兵协助抄没豪商家产。
扬州大都督立刻派出一支精兵和……大都督本人。
扬州豪商四大姓,白、顾、廖、方,富可敌国,仅排在四大姓最后的方家抄出来的家财就是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数字,各种珍奇更是让林福都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厉害了,这么大一座珊瑚,怕是连圣人都没有吧。”林福啧啧摇头。
秦崧必须要为自己父皇正名:“这么大的倒是有一座,但颜色没有这个鲜艳。”
“但是圣人现在有了。”林福笑道,吩咐旁边登记造册的小吏:“把这珊瑚记在湘色封面的账册上,送去圣人私库。”
抄家的账册共有三种,绯色封的是要送入国库的,湘色封的送入皇帝私库,黎色封的是要用来抚恤战死之人的家属和修整东平侯府被毁得不成样子的别院。
秦崧笑道:“父皇倒不甚喜爱珊瑚这等浮华之物,更喜玉石一些。”
“可以用来赏赐功臣嘛,比如说我呀。这么大座珊瑚赏下来,可真是倍儿有面子。”林福站在秦崧身边,和他一起在抄没方家宅子里挑拣玉石,说着就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一拍手道:“等抄完了家,我就要上疏给陛下请功了,趁机可以夹带点儿私货,请陛下赏了我这座珊瑚。”
正巧秦韵走进来,一眼瞧见那座珊瑚,立刻就喜欢上了。
“这珊瑚该让皇叔赏给我才对。”
林福转头看秦韵,后者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我就喜欢”。
“行行行,给你。”林福摆摆手,然后将秦韵请到方宅一间整理好的偏厅坐下吃茶。
秦韵吃着茶点,眼睛一瞄一瞄对面并排坐的秦崧林福,还是难以想象这两人会两情相悦。她一直以为魏王兄是断袖,原来不是么。
秦崧放下茶盏,说道:“长平,有话就说。”偷瞄是什么坏习惯。
秦韵立刻变乖巧,对林福说:“我来是想问问,你准备怎么处理白池舟。”
林福沉吟片刻,道:“可重罚,可轻罚,端看县主想怎么做。”
秦韵问:“重罚为何?轻罚为何?”
“以犯人白池舟的所作所为,重罚该判绞刑。但他是县主的仪宾,名字也还在皇家玉牒上,轻罚可留他性命,但也得剥了身份流放三千里。”林福说完,看着秦韵,等她的决定。
秦韵几乎想都没想,说:“绞刑吧。”
对长平县主的决定,林福并不太意外,但秦韵接下来的话倒是让她错愕不已。
“白池舟判了绞刑,其他白家犯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之后白家就是我的了,既是我秦韵的私产,那就不用抄了。”
林福眨眨眼,看着秦韵半晌无言。
这意思就是长平县主要霸占白家,收归己用?
此等发财方法可真是……
让人羡慕嫉妒恨。
“可以。”秦崧对秦韵说道:“我会帮你上表向父皇陈情。”
“就知道魏王兄最好了。”秦韵笑得再乖巧没有了,拍着胸脯保证:“魏王兄且放心,今后我为扬州豪商之首,定然遵守朝廷法令,约束扬州商贾廛市不给朝廷添麻烦,逢年过节送给魏王兄的礼绝对不会薄。所以,要借魏王兄的精兵一用,把白家……不,我的生意都收回来。”
秦崧颔首表示同意。
林福问:“县主,你不回京城吗?”
秦韵挑眉:“回京城干嘛,我在扬州挺好的。从今往后自由自在没人管,也没人说三道四,有钱有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回什么京城,不回不回。”
林福一想:嘿,还真是!
不由得生起一股嫉妒之情,说:“我会跟下头人说,不给你批公验的。”没有公验,看你怎么走。
秦韵:“……”
秦韵暗暗磨牙:要不是看魏王兄在此,本县主定要叫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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