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吭声的萧遥光此时却开了口,只是他说的话立刻让皇帝不开心了起来。
“陛下应当恪守祖宗家法,怎可如此不守规矩。”
他说的自然是万俟恪还抱着苏渺的姿态,是违背了祖宗家法,但其中有几分维护礼教的真心,只有萧遥光自己知道。
裴长君很是赞同,皇帝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意思就是,你快点从我老婆身上下来,别让我发火!
不过,裴长君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才是管礼部的吧?
萧遥光这老古板是吏部的啊!
他一双多情的狐狸眼逐渐眯起,不出一言就安静地看着他们。
万俟恪很生气,一双丹凤眼被他瞪得更大,像头发怒了的小狮子,万俟恪抬脚就想给萧遥光一脚。
苏渺心中一跳,万俟恪哪里会受力这一脚下去萧遥光起码得在家卧病许久。
他一双轻灵的猫眼只是转了转,便握住了万俟恪的手,转头看向萧遥光呵斥道:
“左相怕是忘了,陛下是天子,即使是祖宗规矩也轮不到你管,自有宗正令会来分说。”
“莫不是你恃才傲物,想管到陛下头上?”
他话说的重,萧遥光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众人只听到他膝盖落地的沉闷响声,便能猜到他跪下去的力度有多大。
苏渺冷冷说:“左相要跪便跪,冒犯了陛下还想以此来要挟!”
裴长君和萧遥光同在朝做官,现下应该为萧遥光说几句求情,别人也不至于说他不顾念同僚情谊。
但裴长君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似乎是没看懂苏渺的眼色。
苏渺看了眼裴长君,又看了眼萧遥光。
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令人讨厌。
陆九州是忠君爱国的臣子,他当然知道萧遥光说确实有理,而且他也很不喜欢皇帝总是抱着苏渺。
皇帝对苏渺总有不同寻常的眷恋。
有时他在苏渺身旁时,皇帝也会在,即使苏渺说了让他是可信赖之人,可每次皇帝看他的眼神都像一头小狼崽子,憎恶地看着抢走他宝藏的人。
陆九州被他的联想逗笑,他也被流言影响觉得皇帝与苏渺是那种关系。
陛下,什么都不懂的。
但一会他就笑不出来了,陆九州这才知晓,原来皇帝二十多岁了还要和苏渺一起睡。
即使太后不让,但苏渺还得穿着里衣外拢一件大氅,在每日夜间偷偷去长生殿同皇帝一起睡觉。
就像是嫔妃侍寝一般。
陆九州皱起浓眉,也曾有人传闻九千岁同陛下是那等关系。
可他知道苏渺是一个冰清玉洁的人。
虽然那样对待他,还让他穿不像衣服的纱衣,但苏渺只是为了朝政,并不是真的想要收他当男宠。
压下自己心里没由来的失落,陆九州觉得自己应当更加信任苏渺。
他是相信苏渺,可陆九州忘了,他并不了解皇帝。
就像此时,左相还在跪着,可皇帝和苏渺已经亲亲热热地说起了话。
陆九州张了张嘴要为萧遥光求情,却看见左相轻轻摇了摇头。
等到他们携手离去后,萧遥光也没有被允许站起来。
裴长君是只老狐狸,以他对苏渺的上心程度以及了解,自然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暗流涌动。
裴长君低下头,狐狸眼没有了往日的笑意,突然道:
“萧大人,你在家中排行第几?”
萧遥光抬起眼睛与他对视,虽然还在跪着但气势逼人。
“第三。”
不远处,太后带着桂嬷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左相是国家重臣,怎可如此折辱。
苏渺蠢钝如猪,以为凭借着手上的权力,就能够折辱国之重臣。
殊不知他这样狂妄自大,下场只配被清君侧五马分尸
尤其是苏渺与皇帝如此亲密,真是作孽,传出去对皇帝的名声可有损。
她作为皇帝的母亲,怎可不管。
“吩咐下去,该给皇帝选皇后了,这个碍眼的太监也应该除了。”
“是。”
春日里天气多变,苏渺心烦意乱地扔开手中的棋子。
这些棋子都是陆九州这个大忠臣做出来供皇帝寓教于乐的,但最后还是苏渺在玩。
苏渺柔声道:“陛下外面要下雨了。”
万俟恪玩着陆九州用来行军打仗的沙盘,在上面画画,听到苏渺话他看了眼黑沉沉的天。
万俟恪厌恶地皱起脸,苏渺不喜欢下雨天,所以他也讨厌。
他重新低下头,在沙盘上画了个苏渺又画了个自己。
苏渺抿着唇,是不是有个还在跪着的人你忘记了呀!
他又不能主动去把左相喊起来,那就知道旁敲侧击暗示万俟恪一番了。
可万俟恪只顾着画画,对旁的一切都不在意。
苏渺苍白的脸被一道雷声震得更加白,几乎白到透明。
陆九州心中暗叹,苏渺果真不是心狠之人,虽然为了让摄政王放下心防伪装成跋扈的模样,可终究是心软。
既然苏渺不能说,那不如让他来。
“陛下,左相还跪在御花园呢。”
万俟恪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
“让他跪着吧,他想分开我和渺渺,跪着难道不应该吗。”
陆九州叹了口气,皇帝做事完全凭借自己心情,虽说皇帝当然可以如此,可左相那是先帝留下的托孤重臣,人言可畏苛待重臣的名声可不好听。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了一大堆,皇帝画好以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
他无辜地说:
“将军很关心左相啊。”
陆九州下意识看了眼苏渺的表情,看到苏渺眨了眨眼,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擅长说话,更不擅长为自己辩白。
酝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陛下莫要打趣臣,臣现下是九千岁的咳咳,面首。”
苏渺:…
他忍着笑意与陆九州对视一眼,陆九州硬朗的脸上红晕十分明显。
无人发觉低着头的万俟恪,还带着天真的俊脸黑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