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升任工部尚书,府里的仆役都是欢天喜地,唯有贾敏暗自感到担忧。
很显然,天子是借着升官的名义将自家夫君调回京城,变相作为胁迫林云屈服的人质。
等林如海回府后,贾敏同自家夫君说起天子为黛玉指婚的事,原以为他会抱怨几句,可对方却说这桩婚事很般配,将贾敏气得不轻。
…
这天上午,贾敏等夫君去衙门之后,让丫鬟将伍思源请来问计。
客厅内,贾敏将丫鬟都打发出去,只留下刘嬷嬷在旁边服侍。
她先客套了几句,便开门见山地冲伍思源问道:“先生听说过天子为小女指婚之事吗?”
伍思源微笑道:“天大的喜事,我又岂会不知。”
贾敏蹙眉道:“云儿多次在妾身面前夸先生是智者,难道先生的见识竟如此的浅薄?”
伍思源收敛笑容道:“大人和太太如果认可,这桩婚事就是天大的喜事,老朽说的有何错处?”
“若是妾身不认可这桩婚事呢?”
“那就另当别论。”
“先生可有法子替小女推掉这桩婚事?”
伍思源笑道:“太太不必自寻烦恼,您只要静待数日,自会有好消息传来。”
“哦,此话何意?”
“等到候爷归来之日,这桩婚事就会解除。”
“云儿如今自身都难保,他有何法子能帮到玉儿?”
伍思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道:“太太小觑候爷了,只要他想阻止,自然会有法子的。”
贾敏刚想再问几句,却听见樱桃在外面喊道:“太太,宫里有内侍前来传旨。”
伍思源闻言站起身,冲贾敏提醒道:“内侍挑大人不在的时候前来传旨,多半是来催促太太将玉姑娘接回京城完婚,太太不必担心,直接应允便是。”
“可是~”
“太太尽管放心,我猜候爷多半已经回来了。”
“哦!”
贾敏闻言眼睛一亮,她刚想再问几句,却见伍思源已经转身快步走出门去。
…
片刻之后,老管家林福陪着三位内侍走进客厅内。
贾敏迈步迎上前,冲走在前面的内侍施礼道:“妾身贾氏见过公公,不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内侍躬身施礼道:“奴婢萧让见过夫人。”
“原来是萧公公,快请坐下说话。”
“多谢夫人。”
贾敏又冲林福吩咐道:“老管家,你领两位小公公下去打赏。”
“是,太太。”
等两名小内侍走后,贾敏邀请萧让落坐,又吩咐丫鬟奉茶。
等丫鬟退下去后,萧让端着茶盅冲贾敏笑道:“奴婢奉老内相的指派,前来提醒夫人一句,令干金和忠顺王世子的婚事,宜早点定下来才是。”
贾敏忙道:“老内相的话,妾身记住了。等夫君散衙回来,妾身和他商议一下,尽快派人去苏州将小女接回来完婚。”
“如此便好。”
萧让喝了一口茶,道:“等林候爷凯旋归来,想必还能赶上令干金的大婚之喜。”
贾敏闻言心里一动,她略一思索便道:“我家云儿远在吕宋岛,只怕短时间内无法赶回来。”
萧让故作惊讶地道:“夫人难道没收到林候爷归来的消息?”
“哦,云儿回京了?”
这时,门外传来林福和两位内侍说话的声音,萧让闻言连忙站起身,冲贾敏施礼道:“奴婢话已传达,告辞了。”
贾敏从衣袖里取出几张银票,塞给萧让道:“多谢公公前来报喜,这点茶钱,还请您别嫌少。”
萧让接过银票,随手塞进衣袖里,然后压低声音道:“候爷已经归来,就是不知人在何处。
说完,他又提高声音道:“有劳夫人费心招待,奴婢先行告辞了。”
“公公慢走。”
贾敏将萧让和两名小内侍送至院门外,这才冲樱桃吩咐道:“快去请伍先生过来。”
“是。”
…
过不多时,伍思源快步走进客厅,冲贾敏问道:“太太是不是有候爷的消息了?”
贾敏压低声音道:“才刚听萧公公说,云儿已经回来了,却不知晓他人在何处。”
伍思源手捻胡须,思索了片刻才道:“难怪天子急着催促夫人将玉姑娘接来京城完婚。”
“此话何意?”
伍思源:“天子这么做,是想逼迫候爷主动现身。”
顿了顿,伍思源又道:“我猜候爷是向天子辞官,才逼得天子不得不出此下策。”
“辞官?”
贾敏苦思了良久,也想不明白林云辞官有什么用处?
伍思源:“候爷如果不辞官,就得回京来面圣。他现在主动辞了官职,天子就不好明着对他下手,只能采用逼婚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候爷。”
贾敏蹙眉道:“那云儿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这老朽就猜不到了。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候爷在做出辞官的决定前,肯定已经想好对策了。”
“是吗?”
“太太就安心等候消息吧,老朽料定候爷必有惊人之举。”
贾敏闻言心惊不已,伍先生说的惊人之举,不会是造反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做为林云最信任的人,她可是掌握着许多连夫君都不知晓的秘密,就连林云在暗中支持一支实力强大的海盗,她也是一清二楚。
想到林云有可能会造反,贾敏莫名地激动起来,做为荣国公最看中的女儿,她从骨子里就具有敢于冒险的精神。
她在心里默默念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博,云儿,你可别让叔母失望呀。”
…
等伍思源走后不久,丫鬟又进来向贾敏禀报:“太太,老爷回府了。”
贾敏赶紧回到卧室这边,看到林如海正在丫鬟的扶侍下洗漱。
看到贾敏走进来,林如海将手里的丝巾递给丫鬟,然后冲其问道:“夫人,我听下人说,才刚有内侍前来传旨是吗?”
“是的,内侍受老内相指派,前来催促咱们将女儿接回京,同忠顺王世子完婚。”
林如海刚要开口,却听见贾敏又道:“妾身想通了,这就打发婉娘带人去苏州接玉儿。”
“嗯!”
林如海吃惊地瞅着妻子,先前她还说即便是惹怒天子,也决不答应让女儿跳进火坑,这会儿怎么就改主意了。
贾敏见状笑道:“妾身知晓此事让老爷很为难,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委屈我的玉儿了。”
林如海心道:“这话一听就是假话,你在骗鬼呢。”
不过,他也懒得揭破。因为他刚听到一个消息,让他的烦恼暂时消除了。
他冲贾敏摆手道:“暂时不用派人去接玉儿了?”
“怎么啦?”
“我才刚在衙门里收到消息,南直隶爆发大规模叛乱,叛匪将镇江一带的漕运给截断了。”
“啊!”
贾敏惊得张大嘴巴,她在心里暗道:“这事莫非是云儿做的?他这么快就出手了!”
林如海叹气道:“南直隶正在推广摊丁入亩的新政,局势却被人搞成这样,陛下肯定是被气坏了。”
贾敏心道:“气死才好呢。”
…
与其同时,轩王爷奉召来到御书房见驾。
在御书房外,他正好遇到奉召前来的忠顺王宁渝。
一见面,宁渝便冲他小声问道:“王叔可曾听说,镇江府出现大规模的民乱,乱匪多达万人。”
轩王爷点头道:“听说了一点,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宁渝又道:“据说是杨阁佬的父亲在暗中推波助澜,才导致事太扩大到不可收拾。”
轩王爷惊讶地道:“不会吧,他儿子是首辅,做父亲的怎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谁知晓呢。”
“先进去吧。”
“是。”
…
两人走进御书房内,就见内阁首辅杨宏正跪在御书案前,向天子辩解着什么。在杨宏身旁,还站着萧敬安,宋约、王子腾和史鼎。
轩王爷刚要上前施礼,就见至德帝抬手将一道奏折扔在杨宏面前,怒斥道:“南直隶总督孙兆麟上表弹劾你的族人带头抗拒官府推行摊丁入亩政策,难道这也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杨宏以头杵地道:“臣在镇江的族人众多,难免有几个不法之徒,请陛下放心,臣定当去书让家父严惩那些不法之徒。”
至德帝冷声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屡教不改,可别怪朕翻脸无情。”
“多谢陛下开恩。”
“起来吧。”
“谢陛下。”
杨宏站起身,抬起衣袖擦擦额头的汗渍,缓步走到一旁站立。
才刚真是将他给吓坏了,南直隶爆发大规模民乱竟然牵扯到他父亲身上,这要不是他应变得快,只怕天子真会拿他直接开刀。
轩王爷和忠顺王爷走上前,冲至德帝各自见礼。
礼毕之后,至德帝冲轩王爷问道:“王叔,镇江府爆发民乱,有越演越烈之势,朝廷该如何应对?”
轩王爷不假思索地道:“派兵弹压即可。大凡民乱,应对起来就是弹压要快,以免势态扩大。”
王子腾:“陛下,南直隶有府兵十几万,并不缺少兵源,只需派一善战之将前去领兵征讨即可。”
萧敬安:“陛下,可派轩王爷前往南直隶坐镇,定能震慑民乱。”
至德帝否决道:“京城这边离不开王叔,可另择他人前往。”
宁渝:“叛军既能截断漕运,想必有精通水性的悍匪,陛下可下令抽调北海水师一部前去平乱。”
杨宏闻言忙道:“陛下,忠顺王爷此议不妥。”
“有何不妥?”
“臣怀疑叛匪中间有精通水战之人从中谋划,而且此人很可能同北海水师将领很熟悉。”
众人闻言都在心里暗骂:“杨宏这话就差在说是林云搞的鬼,偏他又没说出林云的名字,大家也不好点破他的用心。”
至德帝闻言顿时黑了脸,杨宏说的他又何曾不怀疑,只是他始终以为林云会来京城搞事,镇江那边即便是林云挑的事,也多半是声东击西之计。
杨宏接着又道:“陛下,南直隶兵部尚书段如圭用兵老到,臣推荐由他来负责缴匪重任。”
“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