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坊顶层一间雅仓内,身穿一袭红衣长裙的亿梅姑娘正在招待金陵甄家的大公子甄泓和管事甄甫。
甄应嘉涉嫌贿赂官员被抓之后,甄府上下乱成了一团,好在有老太太压阵,这才稳住了人心。
后来又收到北静王妃派人传来的消息,说抓捕镇应嘉是楚王殿下自作主张,天子并不赞同,甄家人这才安稳下来。
人心是稳住了,可甄应嘉还被关在刑部大牢内,总得想办法将人给捞出来。
从北静王妃的书信中,甄家人得知天子命新任应天知府林云来处置盐政弊案的涉案官员,这个消息将管事甄甫给吓坏了。
想当初,为了争花魁,甄应嘉设局差点害死了林云,那家伙在临走之前,将甄家培养瘦马的几个管事挂在知府衙门前,可见那家伙早已知晓是甄应嘉在背后阴他。现在甄应嘉落在那小子手里,想脱身只怕是难了。
可再难也得将人救出来,甄甫同大公子甄泓商议之后,决定来找忆梅姑娘做中间人,向林云询问同意放人的条件。
…
甄泓今年十八岁,容貌俊美,举止文雅,是青楼女子最喜欢接待的富家公子。
不过,亿梅姑娘在经历贾琏那件事对她的伤害后,已经看破了这些世家公子都是银样镴枪头,自己作不得自己主的现实,再也不对他们抱有幻想。
听甄泓说明来意后,梅姑娘吃惊地道:“甄公子,你是说林先生要来金陵担任应天知府?”
甄泓:“正是。我今儿刚听到一个消息,林大人已经到任了。”
“已经到任了?”
忆梅姑娘愣愣地问了一句,随即又道:“甄公子,我同林先生的关系并不是很深,他即便来了金陵,也未必会来看我。”
甄甫在一旁笑道:“亿梅姑娘,既便林大人不来,你也可以去知府衙门拜访他。今年的花魁大赛尚未举办,我家老爷早一天归来,花魁大赛就能早一天举办。”
忆梅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甄甫是在向她暗示,只要她肯帮忙,甄家就出银子帮她夺得今年的花魁。
甄泓在一旁解释道:“忆梅姑娘,其实家父这桩案子已经快要结案了,现在请你作中间人,就是想请林大人尽快了结此案,将我父亲给放出来。”
“如果奴家能见到林大人,必定会将公子的话带到,至于林大人会不会见我,奴家就不知晓了。”
“只要姑娘肯出面,林大人必定会见你的。我家老爷之事,就拜托忆梅姑娘了。”
甄甫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上前放在忆梅姑娘面前的小案几上。
忆梅姑娘瞟了一眼,见是干两一张的大额银票,似乎有好几张。
她伸手将银票推回去道:“无功不受禄,奴家还不知晓能不能见到林大人,岂敢收这份厚礼。”
甄甫刚要再开口时,就见松竹馆的柳妈妈从仓外走进来,冲忆梅笑道:“姑娘,外头来贵客了,你赶紧准备一下,招待客人。”
甄泓皱眉道:“柳妈妈,我们不是交了银子,你为何还要让忆梅姑娘接待别的客人?”
柳妈妈陪笑道:“这几位客人小妇人实在是得罪不起,还请公子见谅。”
甄甫忙问:“柳妈妈,来的究竟是何人?”
柳妈妈:“一位是我们松竹馆的少东家薛大爷,另一位是新任应天知府林云林大人,还有~”
忆梅姑娘打断柳妈妈的话,急切地问道:“妈妈,你是说林大人现在就在咱们画坊上面?”
“正是。”
甄甫同甄泓对视了一眼,随即冲柳妈妈笑道:“既然是忆梅姑娘的故人来访,我们就告辞了,改日再来讨扰。”
甄泓站起身,冲忆梅姑娘深施一礼,道:“还请姑娘在林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在下感激不尽。”
忆梅点头应道:“公子放心,奴家会尽力的。”
“在下告辞。”
…
等甄泓和甄甫走后,柳妈妈瞅着案几上的银票,兴奋地道:“忆梅,他们出手如此大方,是想托你办何事?”
忆梅收起银票道:“肯定是一桩难事,妈妈先别问了,赶紧将雪儿叫进来,替我卸妆。”
柳妈妈诧异地道:“马上要去见客,你卸什么妆呀?”
忆梅:“妈妈有所不知,林先生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子。”
“是吗?”
…
柳妈妈出去后不久,从外面走进来一位明眸皓齿的小丫鬟,冲忆梅姑娘问道:“姑娘是要重新画妆吗?”
忆梅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抬手拔着头上的金钗,轻声道:“雪儿,我稍后要见一位十分重要的故人,你替我将妆卸掉。”
雪儿:“为何要卸妆呀?就这样不是挺美的吗?”
“你不懂,照我的吩咐去做好了。”
“哦。”
…
另一间雅仓内,林云几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忆梅姑娘出来见面。可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忆梅姑娘依旧没有现身。
薛蟠不耐烦地道:“这个忆梅也太不像话了,我去将她抓过来,让她给林大哥陪酒谢罪。”
林云笑道:“忆梅姑娘现在可是松竹馆的摇钱树,你若是将她得罪死了,就不怕她转去别家?”
“她敢,还反了她不成。”
薛蟠的话音刚落,就见身穿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的忆梅姑娘端着个托盘从门外走进来,冲他微笑道:“薛大爷,可是对奴家有意见?”
薛蟠张大嘴巴,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意见,我刚才同林大哥开玩笑呢。”
忆梅姑娘走到林云面前,将手里的托盘放下,然后曲身施礼道:“奴家拜见林先生。”
林云微微颔首道:“忆梅姑娘,多时未见,你还好吧?”
“托先生的福,奴家过得还算可以。”
忆梅姑娘曲膝跪坐在暗几旁,将里面的酒菜摆在案几上。
田晟见状笑道:“忆梅姑娘,你怎么只招待若愚一人?难道让我们几个干看着他喝酒不成?”
忆梅抬手轻拍了几下,就见从仓外走进来几位少女,各自端着托盘上前服侍几人饮宴。
这时,柳妈妈从门外走进来,冲几人问道:“几位大爷,可要乐师进来奏乐助兴。”
林云摆手道:“算了,我们今儿好友重聚,聊聊天也挺好的。”
忆梅:“妈妈不用费心,先生若是想听曲,奴家弹给他听便是。”
柳妈妈笑道:“也对,稍后让忆梅姑娘为大家表演,正好让林大人瞧瞧她的技艺进步了没有。”
薛蟠:“这个好,等我们喝完酒好,再听忆梅姑娘弹琴。”
忆梅乖巧地道:“奴家尊命。”
田晟举起酒杯道:“来,我们大家一起举杯,庆贺若愚升任应天府府尹。”
薛蟠:“对,这是件大喜事,必须喝三杯庆祝才行。”
林云无语地道:“你怎么不说喝三百杯庆祝呢?”
薛蟠忙道:“我们几个喝三杯,林大哥你随意。”
林云举杯道:“升官没什么好庆祝的,还是庆祝我们在此重逢,大家都平安快乐。”
赵鸿鸣:“若愚说的不错,这个值得喝一杯。”
几人举杯同饮,喝完酒后,田晟遗憾地道:“可惜周林不在,终归是美中不足。”
林云:“周林回粤海去了吗?”
赵鸿鸣:“不是,周林去了威海卫,在北海水师任职,听说做了游击将军。”
田晟好奇地问:“若愚,周林年前去的京城,他没去看你吗?”
林云摇头道:“没有。”
顿了顿,他又道:“可能是我在粤海得罪了他父亲,让他心生了芥蒂。”
赵鸿鸣忙问:“若愚,你怎会得罪了周大人?”
林云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讲述了一遍,随即又道:“周大人的命令同陛下的旨意起了冲突,我只能服从天子的命令。”
赵鸿鸣:“换成是我,也会服从天子的命令。周大人如果因为这事怪罪你的话,那也太不讲理了。”
林云举起酒杯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
薛蟠:“对,不说那些扫兴的事,咱们痛痛快快地喝酒,今儿不醉不归。”
田晟:“一醉可以解干愁。”
裘孟杰:“喝醉了没烦恼。”
赵鸿鸣:“喝醉了回去好挨揍。”
林云心道:“话都被你们说了,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