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无恕听说过那件事,等他赶过去,一切都平息了。
而那些恶鬼的踪迹,新闻报道是,被闻家赶回了诡域之中。
无人知道,恶鬼的真实去向。
闻无恕抿了抿唇,嘴角烟头压扁,掉落在地上也没有注意到。
作为闻家人,闻无行应该是最清楚,体内封恶鬼的后果是有多么可怕的。但他非但没有害怕,甚至为此感到得意扬扬。
闻无恕没有想到,以往没心没肺、只会仰着头看人的闻无行,从来没有躲在家族后面——
比如那次百鬼夜行,再比如这次高难度诡域降临西洲。
闻无恕陷入沉思。
一直以来,是他思想狭隘了,以前对闻无行的偏见,如今像巴掌一样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闻无行不知道他的心理想法,言归正传,说起血脉。
“我听母亲说的,老祖宗去世后,镇阴令失踪,闻家一落千丈,失了镇阴令,族人没了聚集阴气的能力。
闻家走入末路,举族迁移,搬到西洲地区,作为代价,闻家必须将法门交出来,教给外族人。”
“再后来,第二任家主找到一个办法,便是以身饲鬼,借助恶鬼阴气,施展高阶通阴法门。”
闻无恕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在意血脉。
并非所有人都能以身饲鬼的,封印恶鬼的身躯,由阳转阴,健全人无法转阴,只有重病、残疾或是从小带病之人。
而近亲结合是最好的办法。
诞下的子嗣,必定是阴骨。
这也是为什么,闻家到处寻找镇阴令的原因。
闻家若想站稳脚跟,只能牺牲更多。
当然,与此同时,也能换取族人长久的稳定。
闻家长盛不衰,哪里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容易。
闻无行之所以跟他说这么多,并不是想挽回什么。
闻无恕既然是老祖宗的转世,也应该知道这些。
话落,却见闻无恕兀然抬起头,眼白描着血丝,眉头紧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焉不详地道。
“原来如此,我终究无法离开。”
闻无行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一连串说了这么多,闻无行有些疲惫,抬头看到的是厚厚城墙,与身后镇子比起来,镇外一片荒芜,唯有一座石桥孤零零地建在那里。
他一眼便看出了那座桥的古怪。
自知即便进镇,也是给姜遥添麻烦,比起一直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不如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还沉浸在思绪之中的闻无恕看到他动作,开口问:
“你去哪?”
闻无行指着那座桥道:“我去把它们尸骸挖出来。”
闻无恕沉默两秒,接着道:“我也去。”
白庆镇内。
“嘻嘻嘻”
鬼母庞大如山的肉躯占据了镇子中心,从它身体里爬出密密麻麻的怨婴,如鬣狗一般扑向那些阴师。
这座镇内,除了几位老爷、阴师以外,没有其他镇民,建筑空空荡荡,街道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已经很久无人来过,镇民不知所踪。
姜遥抓了一个阴师,问镇民下落。
阴师吓出一地尿骚味,颤巍巍将镇民下落告知了他们。
“都死了,成了老爷的试药人,都死完了。”
当年,这位富商老爷知道白儿汤秘方之后,谨慎之下,将汤喂给一镇民喝,镇民刚开始病症全消,但后来身体长蛆虫。
富商老爷改秘方,做了一锅又一锅。
试药汤的镇民越来越多,感染白虫病的镇民,都被老爷拖出去烧死了。
这里没有官兵,富商一手遮天,根本管不了,死的人越来越多,镇民不够,便去外抓村民,后面惊动了城里的官员,送了两箱金元宝,就把事情摆平了。
姜遥对此并不意外,但没想到的,是全镇的人,在那些官员眼里,也就值个两箱金元宝。
也对,有钱能使鬼推磨,人命在那些人眼里,能值两箱金元宝已经算不错了。
“带路。”
姜遥命令。
阴师连滚带爬,将他们带到富商老爷家里。
就在他以为平安无事准备逃走之时,被银竹的蛊虫潮淹没,蛊虫堵住了他的喉咙,痛不欲生,也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银竹还不够泄愤,驱使着不要人命,但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的蛊虫,不停啃咬这阴师的五脏六腑。
倘若富商老爷是屠夫,那这些阴师就是刀,划破那些普通人肚皮的锋利刀刃。
根本死不足惜。
姜遥没管他,目光落在面前大气奢华的宅邸上面,朱红漆的麒麟样式铜把手,青砖黛瓦,比起一路走来见到的屋子,有过之而不及。
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透过门缝飘了出来,肉香味油腻,又出奇的诱人,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姜遥在病村闻到相同的肉香味,只是那是在烹煮白儿汤的石锅里闻到的。
而这一次,仅隔了一扇门,那味道霸道到近乎要飘遍整一条街。
比起不正宗、假秘方烹煮成的白儿汤,面前的白儿汤气味更纯正,也更诱人。
银竹闻到味道,却反胃地捏了捏鼻子。
气味是实在让人作呕了,他肚子里的本命蛊都在翻涌,在抗议。
“恶心。”
姜遥转头看向江寂的表现,“你闻到什么感觉?”
江寂摇摇头,指着鼻子:“我、没闻到。”
姜遥又问阿秀,阿秀是诡魂,什么也没闻到。
对于出身蛊族的银竹而言,白儿汤恶心至极,对普通人而言,这白儿汤比任何汤都要吸引人。
姜遥站在大门前,对他们道:“我带阿秀先进去,如果半个小时内没有出来,你们再进。”
银竹还想说什么,但姜遥没等他开口,踹开门走了进去。
阿秀跟在她身后。
眼前建筑是她这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奢华得像是宫殿,一砖一瓦,都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村里普通夯土屋,比起来更像是乞丐窝。
往前越走,所见所闻越让人惊艳。
直到停在正堂前,门外站在十多位阴师,此时安安静静站在一边,而屋里传出来一道猪吃潲水般呵哧呵哧的声音。
声响震耳。
很快里面走出一个身躯肥胖臃肿的男人,他手中还拿着一根腿骨,啃噬着上面的肉,笑着道:“你们就是解决庙主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