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龙灵,我不知道是柳龙霆记错了,还是他刻意骗了我。
柳龙霆说蛇棺造成的时候,龙灵自己哭着躺进了棺材里,还将柳龙霆钉在了棺材上。
可现在看来,蛇棺造成的时候,龙灵根本就没有死。
她还活着,并且好好的将蛇棺迁到了回龙村。
还将巴山所有的东西都带了过去,更甚至按当初在巴山的习惯,开凿了洞府!
墨修记不住这些事情,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在柳龙霆的记忆中,是原先那个墨修死后,龙灵不堪负累,夜夜抱着死去的墨修哭泣,这才造了蛇棺,想靠着蛇棺解决所有问题。
后来墨修是一道神魂从蛇棺中出来,没有蛇身,在龙浮千的事情后,更甚至差点死了。
还是柳龙霆将他拉入蛇棺,才得以存活。
可我家那半层所复活的龙灵,个性坚韧,心思深沉,根本就不是那种会在无人的时候,独自哭泣的个性啊?
所以柳龙霆的记忆,是和我、墨修一样被更改过了?
还是他有意骗我?
或是,龙灵本来就骗了他们?
蛇棺的奥秘,就算再大,也经历了这么久了,墨修为什么在看了那些圆墙的蛇纹后,就急着离开?
我脑子再次乱成了一团麻,总感觉有一条重要的线没有牵到。
或者说,这中间可能还有一个人,在引导着这些事情。
那谷家妹子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些事,带着我进了房间。
又很贴心的只是将那个衣服篮子留了下来,自己退了出去,将整个房间留给我。
那只杜鹃鸟,在篮子里跳动,不时啾啾的叫上两声。
我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从篮子里拿干布擦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
锁骨处已经一片平整了,无论是那截黑白相间的蛇身,还是原先蛇棺留下的鳞纹都没有了。
连墨修扎石针的痕迹都没了。
可见这次谷遇时施法,驱除得挺干净的。
小腿上源生之毒的伤口却依旧在,小腿还呈现着黑灰色。
我捏了捏,可能是浇水冻僵了,并不感觉痛。
谷家给的衣服,里面的都是宽松纯棉的,只有外套是一件米黄色的蓑麻衣,还有一卷缠头的白布。
我摸着那件蓑麻衣,看了看那在篮子里跳动的“小绒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杜鹃啊。
想了想,还是穿上了。
谷遇时有算计是正常的,可终究用一条命,断了我身上那些东西。
给她穿麻带孝,也说得过去。
等我穿着蓑麻衣出去的时候,谷家妹子就引着我直接去洗物池。
何寿他们都已经在了,既然男女同泡,自然都是跟我一样穿得很整齐的。
反倒是谷逢春,或许是因为肩膀处那一道伤,半露着肩膀,在最里侧的水柱下冲涮着。
好像想借洗物池的水冲涮掉肩膀上留着那缕黑气。
于心鹤还在池子里跟条蛇一样的游来游去。
何寿乐呵得不行,化成那只开天辟地唯一的白龟,在水池里游来游去。
还让谷见明给他拍视频。
可怜谷见明,被招呼得吆三喝四的,拍一下又要给何寿看,一下不好,就要被何寿吼。
池里面,还有谷家摆好的木质浮盘,上面放了很多食物。
因为在丧期,所以并无荤腥,但果腹还是可以的。
这看上去,就好像就是个休闲的场景。
于心鹤游了两圈,衣服太重,拖着不好受,干脆靠在边上,朝我招手道:“何悦,快来,先吃点东西吧。”
“就是。”何寿这会总算拍了个满意的视频了。
变成人形,将那个浮盘朝我推了推:“人家蛇君特意大老远的帮你带吃的,你现在可得多吃点,到时免得蛇君又怪我们没照顾好你。”
我看着浮盘上的食物,有饼有汤,虽是素的,却还冒着热气。
而且水柱冲涮着谷逢春的肩膀,水珠四溅,却没有一滴落到浮盘上的。
好像水珠长了眼睛一样,全部避开了这个浮盘。
于心鹤接着浮盘,拿了个饼给我:“尝尝。”
“这是施了术法?”我看着浮盘上转曲的纹路。
看上去像是木头本身的纹理,细看的话,却能看出是画上去的。
“避水符。”于心鹤沉眼看了看:“这个很容易的,你想学的话,我教你啊。以后到水里什么的,也不会湿衣服。”
我接过饼,温而干燥,明显与外面的水汽并不相通。
伸手抚过浮盘上的蛇纹:“这个吗?看上去跟蛇身上的纹路是一样的啊?”
“蜀,本就是人首蛇身之意。”于心鹤靠在池边,自己也拿了个饼吃:“所以巴蜀很多术法,都是从蛇属所用的术法演化而来的。”
我慢慢的咬着饼,想着圆墙上的那些蛇纹:“这还有什么说法吗?你们操蛇于家是不是研究这个?”
“当然。”于心鹤嚼着饼,沉声道:“文字的出现,能更好的让先人记录各种经验,让文明得以传承积累。你知道造字的是谁吧?”
“仓颉。”我苦笑着回了一句。
却见何寿似乎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突然感觉有点心酸。
在他们眼里,我终究是个普通人。
就算那只“杜鹃”,何寿没多说,可意思也很明显,怕我不知道杜鹃的意思。
他又要解释一通,所以何寿都不想往深里说。
于心鹤问这一句,就是怕我不知道,又要讲。
我忙沉声道:“仓颉,生而齐圣,双瞳四目,观鸟迹虫文始制文字以代结绳之政。”
“那你知道这‘鸟迹虫文’指的是什么吗?”于心鹤复又问了一句。
我这还真不知道,摇了摇头。
何寿在一边轻嗤道:“于少主,你就细细的跟她说。我小师妹才十八岁,能知道仓颉这个人就不错了,哪还知道这些。”
于心鹤朝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相对于普通人,你知道的也挺多的了,以前你爸教过你?要不然怎么背得出来?”
我听着咬着饼,愣了一下。
就算我记忆有些乱,可却清楚的记得,我爸教我写字的时候,跟我说仓颉造字,然后跟我解字。
他有时晚上喝酒回来,辅导我功课,总会跟我延展。
比如“望帝春心托杜鹃”,他就特意就“春心”二字,讲了后头那杜宇和鳖灵的故事。
还有这仓颉造字,以及当初那一本本厚厚的《拾遗记》《竹书纪年》。
每次他跟我讲这些,我妈都会说他,这些东西没用,耽误我时间,影响我做功课。
原来在那个时候,我爸还是想着教我一些东西的,或许希望我承担起龙家的责任。
旁边水声哗哗作响,我咬着饼,慢慢的嚼了嚼,朝于心鹤道:“我爸教我背过。”
于心鹤他们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明白这其中的含义,都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咳了两声。
“接着说鸟迹虫文吧。”我端着汤,喝了一口,将哽着的饼咽下去。
可这汤在术法的保存下,有点烫,冲着喉咙,微微的生痛。
于心鹤也忙转口道:“这鸟迹,首先指的是凤凰身上的羽纹。你知道吗?”
“知道。”我捧着汤碗,轻嘬着:“丹穴之山,有鸟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
我喝着汤,那些东西似乎就那么自然的念了出来。
可随着轻轻的念动,似乎眼前有着一只五彩的大鸟在我眼前闪过。
“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太平。”我这会盯着汤碗,一字一句的念着。
脑中好像夹着凤吟凰鸣之声,似乎还有个声音在旁边指着飞舞的凤凰,教我念着。
那声音在那凤吟凰鸣中听不真切,可说的东西,却又一字一句的往脑中钻。
一边于心鹤呵呵的笑:“你记得挺清楚啊。那这虫文,其实指的就是……”
“蛇者,长虫。虫文,指的就是蛇纹。蛇纹自成文,性通灵……”我听着自己嘴里的话,心里越来越惊。
猛的抬眼看着于心鹤:“蛇纹就是蛇属的文字对不对?”
“对啊,所以很多符,你看上去龙飞凤舞,婉如蛇形,就是从最先那些人首蛇身的神用过后,慢慢演化过来的。”于心鹤好像被我的吓到了。
沉声道:“何悦,你怎么了?你爸教你这些,挺好的啊?”
“不是!”我捧着汤碗,看着浮盘上的那些蛇纹。
脑中好像有着什么“嘶嘶”作响。
似乎那个点着凤凰的人,又顺着蛇的纹路,嘶嘶的讲着什么。
手指好像不受控制的朝着那浮盘伸去。
顺着浮盘上的纹路,慢慢的勾画着。
脑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又好像是谁握着我的手,慢慢游走,蛇行,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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